第4章 奇葩同伴
正午的官道上尘土飞扬。黄琪蹲在路边，银针在指尖转出炫目的弧光，正给一只瘸腿野狗接骨。苏小璃抱着装满草药的背篓，气鼓鼓地踢飞一颗石子。
“我们已经耽搁三天了！“她腕间金铃叮当作响，“按这速度，猴年马月才能到中州？“
“急什么。“黄琪头也不抬，针尾轻轻一挑，狗腿骨发出“咔“的轻响，“《素问》云：'欲速则不达'...“
“放屁！这根本不是《素问》里的！“苏小璃的鹅黄襦裙沾满草屑，发间金针簪歪斜欲坠，“你就是为了躲那些追兵！“
野狗突然呜咽一声。黄琪的银针停在半空，琥珀色眸子闪过一丝冷光：“追兵？“
他缓缓起身，袖中滑出三根泛着青光的银针。官道尽头的尘土里，隐约可见十几个骑马的黑影。最前方那匹通体紫黑的巨狼格外醒目——正是三天前在山谷遭遇的万毒门追兵！
“阴魂不散...“黄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突然瞥见不远处树下的冷轩。剑客依旧面无表情，正用断剑削着一根树枝，仿佛对逼近的危险浑然不觉。
苏小璃已经抽出神农尺：“跑还是打？“
“跑不掉，打不过。“黄琪突然咧嘴一笑，“但可以玩点有趣的。“
他从腰间摸出个锦囊，倒出几粒朱红色药丸。药丸遇风即燃，在掌心化作七朵跳动的火苗。苏小璃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炼的'七情火'？这不是百草堂...“
“改良版。“黄琪将火苗按入地下，“加了点笑天椒的精华。“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官道两侧的槐树无风自动，树叶哗啦啦作响。追兵们警觉地勒住马缰，为首的面具人举起右手——他脸上的紫纹比三日前更密集了，几乎覆盖整张左脸。
“小心埋伏！“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裂开，七道火柱冲天而起！更诡异的是，火柱中传来阵阵笑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听得人毛骨悚然。巨狼惊恐地人立而起，将两个黑衣人甩下马背。
“装神弄鬼！“面具人甩出三枚毒镖，却穿透火柱钉在树上。镖身瞬间被腐蚀成铁水，“幻术？“
火柱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七个赤身裸体的“火人“，手拉着手将追兵团团围住。它们跳着怪异的舞蹈，每踏一步就在地面留下燃烧的脚印。有个黑衣人忍不住伸手触碰，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他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满水泡！
“不是幻术！“面具人终于慌了，“结阵！用寒冰...“
话音未落，树下削木头的冷轩突然抬头。他手中树枝轻轻一挥，看似随意，却有一道无形剑气劈开最前方的火人。火焰一分为二，露出后面目瞪口呆的黄琪三人。
“......“冷轩的视线在黄琪脸上停留片刻，又低头继续削木头。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火人舞蹈停止了，追兵们也愣住了。苏小璃嘴角抽搐：“你的'七情火'...被一根树枝...“
“闭嘴！“黄琪耳根发烫，突然从药囊抓出一把粉末撒向空中，“变阵！“
粉末遇火即燃，爆出刺目强光。等追兵们恢复视力时，官道上只剩满地狼藉和几个疼得打滚的同伙。远处山坡上，三个身影正没命地狂奔。
“废物！“面具人一脚踢开受伤的部下，“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夕阳西下时，三人躲进一座废弃村庄。残垣断壁间长满荒草，几具风干的动物尸骨挂在歪斜的门框上，随风轻轻摇晃。
“这地方不对劲。“苏小璃搓了搓手臂，“我闻到了腐心草的味道...“
黄琪蹲下来检查泥土，指尖沾到些暗红色粉末：“是血煞宗的'千里追魂香'。看来除了万毒门，还有别人在找我们。“
冷轩突然走向村中央的水井。他盯着幽深的井口看了片刻，断剑毫无预兆地刺入——井水顿时翻涌如沸，浮上来几具穿着凌天宗服饰的尸体！
“死了不到六个时辰。“黄琪用银针拨开一具尸体的衣领，露出脖颈上的紫色针孔，“毒针贯喉，一击毙命。等等...这手法...“
苏小璃倒吸一口冷气：“百草堂的'阎王笑'！“
三人面面相觑。百草堂以医道闻名，但少数高层掌握着几种致命毒术，其中“阎王笑“是最阴险的一种——中毒者会在狂笑中全身血管爆裂而亡。
“我堂叔苏半夏...“苏小璃声音发抖，“他是唯一会用这招的活人。“
黄琪想起地宫里那个以身殉道的老者，摇了摇头：“不可能是他。“
冷轩突然转身走向村尾的祠堂。两人跟上，发现祠堂门楣上钉着个新鲜的人头——正是三天前那个被“七情火“烧伤的黑衣人！人头下方用血写着：
「叛徒的下场」
“内讧？“黄琪皱眉，“万毒门和凌天宗不是一伙的吗？“
苏小璃的神农尺突然发出嗡鸣。她脸色大变：“小心！尺子感应到...“
地面突然塌陷！三人同时坠落，掉进个布满蛛网的密室。黄琪刚爬起来，就听见头顶传来机括转动的咔嗒声——入口被封死了。
“欢迎光临，小老鼠们。“
黑暗中亮起十几双绿莹莹的眼睛。等适应了光线，黄琪看清那是个穿墨绿长袍的侏儒，正坐在由人骨拼成的椅子上。更可怕的是，密室四角站着四个“人“——它们有着人类的身体，却长着蜘蛛的头颅！
“毒蛛老人！“苏小璃惊呼，“你不是被关在悬壶阁地牢...“
“小丫头记性不错。“侏儒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老夫确实该在地牢里啃老鼠，多亏你们大闹青木镇，悬壶阁抽调人手去追查《黄帝内经》，才让我有机会...“他突然盯住黄琪，“小子，你身上有《素问》的味道！“
黄琪的银针已经滑入指缝：“想要？自己来拿。“
“别急。“毒蛛老人拍拍手，四只人面蜘蛛同时上前，“先陪我的小宝贝们玩玩。它们饿了好几天了...“
冷轩的断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音。剑客依旧面无表情，但周身三丈内的温度骤降，地面结出薄霜。
“咦？“侏儒眯起眼睛，“这不是血煞谷的'断剑阎罗'吗？怎么，你也对《黄帝内经》感兴趣？“
冷轩的回答是一道剑气。寒光闪过，最近的那只人面蜘蛛被齐腰斩断！绿色体液喷溅而出，落地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有毒！“黄琪甩出银针封住苏小璃的穴位，自己却慢了一步——几滴毒液溅在手背，顿时传来钻心剧痛！
毒蛛老人怪笑起来：“中了我的'千蛛毒'，三个时辰内会全身溃烂而...嗯？“
他瞪大眼睛。黄琪手背上的伤口非但没有溃烂，反而渗出银白色的液体。那些液体如同活物，正在吞噬周围的毒素！
“太素脉？！“侏儒声音陡然提高，“你居然继承了黄苍澜的...“
话未说完，冷轩的断剑已经抵在他咽喉。与此同时，黄琪的七根银针组成北斗阵型，悬在侏儒头顶七大死穴上方。
“解药。“冷轩的剑尖纹丝不动。
“没...没有解药...“毒蛛老人汗如雨下，“但我知道谁能解！百草堂的苏...“
“他已经死了。“苏小璃冷冷道，“三天前死在万毒门手里。“
侏儒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死了？不可能！昨天还有人看见他在...“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头顶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有个沙哑的声音吼道：“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凌天宗！“苏小璃脸色煞白，“他们怎么找到...“
毒蛛老人趁机猛地一按扶手。人骨椅子突然下沉，地面裂开条暗道！冷轩的剑只削下他半只耳朵，侏儒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追！“黄琪刚要跳进暗道，整条手臂突然泛起银白色纹路。太素脉再次暴走，寒气顺着经脉直冲心脏。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吐出带冰碴的血。
苏小璃急忙用神农尺抵住他后心：“忍住！我用'神农祭血术'...“
“不行！“黄琪推开她，“你上次损耗的精气还没恢复！“
头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冷轩突然割破自己手掌，将血滴在黄琪伤口上。诡异的是，那些血珠竟然没有滑落，而是被银白色液体吸收！
“你...“黄琪瞪大眼睛。剑客的血中蕴含着某种奇特力量，竟暂时压制了太素脉的暴走。
冷轩收回手，简单包扎伤口：“两清。“
爆炸声再次响起，这次近在咫尺。黄琪咬牙站起来：“先离开这鬼地方！“
三人钻进暗道，发现是条倾斜向下的甬道，尽头隐约有水声。就在他们滑入黑暗的瞬间，密室顶部轰然塌陷，露出凌天宗修士狰狞的面孔...
甬道尽头是条地下暗河。湍急的水流将三人冲进一个巨大的溶洞，钟乳石上爬满发光的苔藓，映得水面绿莹莹的。
“咳咳...“苏小璃趴在岸边干呕，“我恨地下河！“
黄琪的情况更糟。冷轩的血只能暂时压制毒性，太素脉仍在与千蛛毒激烈对抗。他半边身子已经失去知觉，眼前阵阵发黑。
“坚持住！“苏小璃翻找药囊，“我记得带了...“
她的手突然僵住。溶洞深处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个熟悉的身影——白发苍苍，满脸疤痕，正是本该死去的苏半夏！
“爷...爷爷？“苏小璃的声音发抖。
老人步履蹒跚地走近，浑浊的白翳眼珠直勾勾盯着黄琪：“伤得不轻啊...“
黄琪的银针已经蓄势待发：“站住！“
“警惕性不错。“苏半夏在五步外停下，从怀中取出个玉盒，“千蛛毒的解药。“
盒子打开的瞬间，黄琪闻到股熟悉的腥臭味——与地宫里老人给他的解药一模一样！但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对劲...
“您怎么活下来的？“他强撑着问道，“那天我们明明看见...“
“万毒门的蚀心蛊杀不死我。“老人苦笑，“就像二十年前他们宣称毒死了我一样。“他向前一步，“快服下解药，你的太素脉快撑不住了。“
黄琪突然笑了：“有意思。《素问》记载，千蛛毒的解药主材是'百年雪蟾'，气味清凉微甜...“他指了指玉盒，“您手里这玩意闻着像腐烂了三天的鱼内脏。“
“苏半夏“的表情瞬间扭曲！老人身形暴涨，皮肤下钻出无数黑色细丝，转眼变成个浑身长满尖刺的怪物！
“噬心魔！“苏小璃尖叫，“它能读取记忆伪装成...“
怪物已经扑到眼前！冷轩的断剑横斩，却只削下一团黑雾——这东西没有实体！黑雾瞬间重组，尖刺直取黄琪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溶洞顶部突然射下一道金光，精准命中怪物天灵盖。噬心魔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莽撞。“
清冷的女声从上方传来。三人抬头，看见钟乳石上站着个穿月白道袍的女子，手持金丝拂尘，眉心一点朱砂痣鲜艳欲滴。
“悬壶阁，李当归。“女子轻飘飘落下，拂尘一扫，黑水顿时蒸发殆尽，“奉阁主之命，接引黄氏传人。“
黄琪的银针仍未放下：“证明你的身份。“
李当归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块白玉令牌。令牌上刻着药壶图案，壶嘴处有个细如发丝的针孔——正是悬壶阁信物“玉壶令“。
“现在信了？“她看向黄琪血流不止的手臂，“再不解毒，你的医道灵脉就废了。“
苏小璃突然拦在中间：“等等！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追踪术。“李当归指了指水中漂浮的荧光，“你们身上沾了毒蛛老人的'千里香'，在黑暗处会发光。“
她走近黄琪，突然并指如剑，在他手臂几处穴位连点。令人惊讶的是，那些银白色液体竟然乖乖退回伤口！
“悬壶阁的'截脉手'？“黄琪眯起眼睛，“不对，这手法更像是...“
李当归突然压低声音：“苏半夏没死。他现在化名'木先生'，在悬壶阁等你。“她以极快的速度塞给黄琪一粒药丸，“服下这个，能暂时压制太素脉。记住，进阁后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黄琪还来不及细问，溶洞深处突然传来隆隆水声。李当归脸色大变：“不好！他们启动了水闸！“
汹涌的暗流如巨兽般扑来！四人被冲散在狂暴的水流中。黄琪最后看到的，是李当归被卷入漩涡的身影，以及她嘴唇开合说出的三个字：
“小心阁主...“
当黄琪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艘小船上。月光下，冷轩正划着桨，苏小璃则在船尾煎药。两岸山影如墨，河水泛着诡异的紫光。
“醒了？“苏小璃递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李当归给的解药我分析过了，确实有效。“
黄琪接过药碗，却没急着喝：“她人呢？“
“失踪了。“冷轩头也不回，“漩涡。“
小船顺流而下，远处已经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苏小璃指着那片灯火：“那就是中州边境的'千灯镇'，悬壶阁的外围据点。“
黄琪望着越来越近的城镇，突然问道：“你们相信李当归的话吗？“
“半信半疑。“苏小璃搅动着药罐，“她说苏半夏还活着...可我们明明亲眼...“
冷轩突然停下划桨的动作。小船顺着惯性缓缓靠岸，停在个荒废的小码头。剑客指了指镇子最高处那座灯火通明的楼阁：“悬壶阁。“
月光下，那座建筑美得不真实——七层飞檐上挂满青铜药壶，夜风吹过时发出清越的鸣响。但黄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些灯火太整齐了，像是刻意排列成的某种...阵法？
“明天一早进镇。“他收回目光，“今晚先...“
岸边芦苇丛突然沙沙作响。十几个穿灰色短打的汉子钻出来，手中钢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此树是我栽！“为首刀疤脸吼道。
“此路是我开！“另一个独眼龙接话。
“要想从此过！“第三个瘦猴跳上码头。
冷轩的断剑已经出鞘三寸。黄琪却突然笑了，从腰间摸出个锦囊：“各位好汉，我们没钱，但这有几粒'龙精虎猛丸'...“
土匪们面面相觑。刀疤脸一把抢过锦囊，倒出几粒猩红色药丸：“啥玩意？“
“男人都懂的好东西。“黄琪眨眨眼，“一粒顶三天，金枪不倒。“
土匪们顿时哄笑起来。独眼龙迫不及待地吞下一粒，突然脸色大变：“啊！我的肚子...肚子...“
他像吹气球般膨胀起来！转眼间，原本干瘦的土匪变成了个圆滚滚的肉球，在码头上滑稽地弹跳着。其他土匪吓得四散奔逃，刀疤脸边跑边骂：“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苏小璃扶额：“你又乱改药方...“
“只是加了点膨胀菇。“黄琪耸耸肩，“十二个时辰后自动消肿。“他转向冷轩，“走吧，找个安全地方过夜。“
三人离开码头，没入黑暗的树林。他们没有注意到，悬壶阁最高层的窗口，有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