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医道五境
黎明前的千灯镇笼罩在薄雾中。黄琪蹲在客栈屋顶，指尖轻抚瓦片上干涸的血迹。血迹呈放射状分布，中心处有个针尖大小的孔洞。
“子时三刻，一击毙命。“他捻了捻指尖的血痂，“凶器是淬了'断肠散'的透骨针。“
身后传来轻微的瓦片响动。苏小璃猫着腰爬上来，鹅黄襦裙的下摆沾满露水：“查清楚了，昨晚镇上有三个悬壶阁弟子失踪。“
她递过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黄琪就着晨光看清上面潦草的字迹：「阁主有令，活捉黄氏余孽。得手者赏《金匮篇》一观」
“有意思。“黄琪嘴角勾起冷笑，“看来李当归没骗我们，悬壶阁确实...“
客栈院墙外突然传来打更声。两人立刻伏低身子。只见更夫慢悠悠走过，手中灯笼却泛着诡异的绿色——那不是蜡烛，而是一只被囚禁的萤火虫妖！
“连更夫都被控制了。“苏小璃声音发紧，“这镇子比我们想的还危险。“
黄琪正要回应，眼角余光瞥见对面药铺的幌子无风自动。幌子下的阴影里，站着个戴斗笠的黑衣人，正朝他们比划奇怪的手势。
“是冷轩。“黄琪眯起眼睛，“他发现什么了。“
两人溜下屋顶，绕到药铺后巷。冷轩像截木头似的杵在墙角，断剑斜指地面。见他们过来，剑客只是抬了抬下巴——巷尾堆放的药篓里，蜷缩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悬壶阁低阶弟子。“冷轩言简意赅，“还剩口气。“
黄琪蹲下检查。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胸前伤口已经发黑，呼吸微弱如游丝。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手——五指齐根而断，断口处结着冰霜。
“凌天宗的寒冰掌。“苏小璃倒吸冷气，“但伤口边缘有灼烧痕迹...“
“因为打伤他的人戴着悬壶阁玉牌。“少年突然睁开眼睛，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们...他们用阁中弟子的血...喂养药人...“
一口黑血喷在黄琪袖子上。少年剧烈抽搐起来，瞳孔开始扩散。黄琪闪电般取出七根银针，分别刺入他“百会“、“膻中“等七大要穴。针尾颤动间，竟有黑气顺着银针渗出！
“《灵枢》禁术·七星引煞？“苏小璃瞪大眼睛，“这手法会折损...“
“闭嘴，帮忙！“黄琪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按住他双脚三阴交！“
苏小璃急忙照做。当她的手指触到穴位时，少年体内突然涌出刺骨寒意。更诡异的是，那些黑气在空中扭曲成模糊的人形，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冷轩的断剑骤然出鞘。剑锋划过黑雾的瞬间，整个巷子温度骤降。黑雾被一分为二，发出“嗤“的声响消散无踪。少年终于停止抽搐，呼吸渐渐平稳。
“暂时保住了。“黄琪拔出发黑的银针，“但他体内还有更麻烦的东西...“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冷轩一把提起少年扛在肩上，三人迅速翻墙躲进药铺后院。透过窗缝，他们看见一队穿月白长袍的人走过街道，每人腰间都挂着悬壶阁玉牌，但眼神呆滞如提线木偶。
“药人傀儡。“少年虚弱地说，“他们...把拒绝配合的弟子...都变成了这样...“
黄琪的银针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他脸色大变：“不好！有人在用搜魂术追踪我们！“
后院的水井突然沸腾！井水像活物般涌出，在空中凝结成模糊的人脸：“找到你们了...“
冷轩的断剑劈向水雾，却穿了过去。人脸发出刺耳尖笑：“没用的...这是'千里水镜术'...你们逃不掉...“
“是吗？“黄琪突然笑了。他从药囊摸出个小瓶，将里面粉末撒向水雾，“尝尝这个！“
粉末接触水雾的瞬间，人脸突然扭曲变形，发出凄厉惨叫：“啊！七情花粉！你居然...“话未说完就炸成漫天水珠。
苏小璃抹了把脸上的水：“你随身带着专门破水镜术的药粉？“
“本来是给冷轩准备的洗澡礼物。“黄琪耸耸肩，“现在怎么办？带着伤员可跑不远。“
少年突然抓住黄琪的衣袖：“去...去老槐树...地下...“
他的手指在黄琪掌心划了个古怪符号，随即昏死过去。黄琪瞳孔骤缩——那符号与爷爷竹简末尾的一模一样！
千灯镇西有棵千年古槐，树干需五人合抱。树冠如华盖，遮天蔽日。树根处有个不起眼的洞口，仅容孩童爬入。
“你确定是这儿？“苏小璃狐疑地打量黑黝黝的树洞，“看着像蛇窝...“
冷轩突然按住剑柄。树洞深处传来细微的水声，还有隐约的...铃铛响？
“是引路铃。“黄琪摸出根银针探路，“百草堂的机关术。“
三人匍匐前进。洞壁湿滑，长满发光的苔藓。爬了约莫二十丈，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个天然溶洞！中央有眼灵泉，泉水泛着淡金色，蒸汽在空中凝结成各种药材形状。
“地脉灵泉！“苏小璃惊呼，“传说能肉白骨、活死人的...“
“别碰！“黄琪一把拽住她，“泉水被污染了。“
果然，那些金色中掺杂着丝丝黑气。泉边石台上刻着行字：「浊气侵脉，药者慎取」
冷轩放下昏迷的少年，突然拔剑指向阴影：“出来。“
“警惕性不错。“熟悉的女声响起。李当归从钟乳石后转出，月白道袍破了好几处，朱砂痣暗淡无光，“看来你们收到我的信号了。“
黄琪的银针蓄势待发：“证明你是真的。“
李当归苦笑，从怀中取出块裂开的玉牌：“玉壶令只能使用三次。第一次在溶洞救你们，第二次传信给这孩子...“她指了指昏迷少年，“第三次刚刚用来干扰搜魂术。“
苏小璃的神农尺突然发出嗡鸣。她皱眉：“尺子显示你中了'锁魂咒'...“
“因为我发现了阁主的秘密。“李当归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狰狞的黑线，“他在用弟子炼制'人元丹'，企图强行突破元婴期。“
灵泉突然剧烈翻涌！水面浮现出悬壶阁内的景象：数十名弟子被铁链锁在丹炉周围，炉中燃烧着紫色火焰。有个穿金色道袍的背影正在施法，每挥一次拂尘，就有一名弟子惨叫倒地，精气被抽入丹炉！
“畜生！“苏小璃气得发抖。
“不止如此。“李当归声音发冷，“他还勾结万毒门，在各地水源投毒，然后高价售卖解药...“
画面切换成河流沿岸的惨状。百姓们浑身长满毒疮，孩童在母亲怀里抽搐。而悬壶阁弟子挨家挨户收取灵石，不给钱的当场拖走！
黄琪盯着泉水中的金色道袍背影，突然问道：“阁主叫什么名字？“
“萧无咎。“李当归的回答让他浑身一震，“等等...你认识？“
“二十年前。“黄琪声音发涩，“他是我爷爷的...师弟。“
灵泉突然炸开！水花在空中凝结成箭矢形状，暴雨般射向众人！冷轩的断剑舞成光幕，挡下大部分攻击。但仍有几支漏网之鱼——
一支水箭穿透李当归肩膀，带出蓬血花。她踉跄后退，撞翻了石台上的香炉。香灰洒在灵泉表面，顿时腾起刺目金光！
“快走！“李当归推着众人往侧洞跑，“他发现了！“
整个溶洞开始崩塌。黄琪最后回头看了眼灵泉——金光中浮现出张熟悉而陌生的脸：黄苍澜年轻时与一个俊朗男子并肩而立，两人手中各持半卷《黄帝内经》...
侧洞通向地下暗河。湍急的水流将众人冲进一个巨大的石窟。这里干燥温暖，四壁刻满人体经络图。
“安全了。“李当归瘫坐在地，“这是医圣闭关处，有禁制保护。“
黄琪顾不上浑身湿透，立刻检查昏迷少年。伤势比想象的更严重——断手处的冰毒已经蔓延到肩膀，五脏六腑都有腐蚀痕迹。
“需要'五行化毒散'。“他翻找药囊，“但缺君药地脉灵乳...“
李当归突然割破自己手腕，将血滴在少年伤口上：“用我的血。我常年饮灵泉，血液中有残留药性。“
苏小璃的神农尺发出翠绿光芒，照亮石窟顶部。众人这才发现穹顶上刻着五个大字：
医道五境图
“这是...“黄琪呼吸急促起来。壁画详细描绘了五种境界：
诊境：双眼化作阴阳鱼，能透视人体气血
疗境：双手泛金光，可隔空引导灵气
药境：周身环绕百草虚影，能点石成药
针境：银针如臂使指，可布阵困敌
灸境：指尖生紫火，烧穴通脉
最惊人的是五境合一后的场景——医者头顶浮现药鼎虚影，鼎中孕育着个小人，模样与医圣一般无二！
“金丹大道...“李当归喃喃道，“原来医圣走的不是传统修真路子...“
黄琪突然盘膝而坐。他按照壁画指引，引导体内太素脉的寒气游走全身。银白色纹路在皮肤表面蔓延，逐渐形成鼎形图案。
“你疯了？“苏小璃想拉他，“没有准备就...“
“别碰他！“李当归拦住她，“这是顿悟！“
石窟开始震动。穹顶的壁画亮起来，投射出五道光芒照在黄琪身上。他周身穴位依次亮起，如同星辰图谱！
冷轩突然拔剑指向入口：“有人来了。“
果然，暗河方向传来划水声。李当归咬牙站起：“我带伤员躲到深处。你们...“
“不必。“黄琪睁开眼，瞳孔已变成纯粹的银白色，“让他们来。“
第一个闯入的是个穿金边白袍的老者，面容慈祥，手持拂尘。身后跟着十余名目光呆滞的悬壶阁弟子。
“师侄，好久不见。“老者微笑，“你长得真像师兄。“
黄琪缓缓起身：“萧无咎。“
“该叫师叔。“萧无咎叹息，“当年若师兄肯共享《灵枢篇》，何至于...“
“住口！“李当归厉喝，“你毒杀同门，残害百姓，还有脸提黄老前辈？“
萧无咎不以为意地挥挥拂尘。李当归突然抱头惨叫，手臂上的黑线如毒蛇般蠕动！
“叛徒的下场。“他转向黄琪，“交出《素问》残篇，我饶你不死。“
黄琪笑了。那笑容邪性得让萧无咎都后退半步：“师叔知道什么是'医道五境'吗？“
不等回答，他突然抬手——七根银针悬浮空中，针尾燃起紫色火焰！
“第一境·针！“
银针如流星射向萧无咎。老者拂尘一挡，针尖却突然拐弯，刺入他身后七名弟子的穴位。那些人浑身一震，呆滞的眼神竟恢复清明！
“第二境·药！“
黄琪指尖弹出一粒药丸，在空中炸成绿色烟雾。烟雾笼罩之处，弟子们身上的黑气如雪消融！
萧无咎终于变色：“你竟能...“
“第三境·诊！“
银白色光芒从黄琪眼中射出，将萧无咎照得通体透明。老者丹田处有团扭曲的黑影，正贪婪吞噬着周围灵气。
“原来如此。“黄琪冷笑，“你所谓的元婴，是靠吞噬他人精气强提的伪境！“
萧无咎暴怒，拂尘化作千丝万缕的金线袭来。黄琪不闪不避，双手结印：
“第四境·疗！“
金光从他掌心迸发，形成护罩。金线撞上光罩的瞬间，竟被同化成治疗能量，反哺给刚苏醒的弟子们！
“不可能！“萧无咎歇斯底里，“我苦修百年都未...“
“因为医道不是用来害人的。“黄琪踏前一步，头顶浮现药鼎虚影，“第五境·灸！“
他指尖燃起紫色火焰，在空中写下个“禁“字。火焰文字印在萧无咎额头，老者顿时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那团黑影被硬生生扯出丹田！
“不！我的修为！“萧无咎跪地哀嚎，“你怎么会...“
“因为我是黄苍澜的孙子。“黄琪俯视着他，“现在，告诉我万毒门的老巢在哪。“
萧无咎突然诡异一笑：“晚了...他们已经...“
石窟剧烈震动！暗河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水流夹杂着碎石汹涌灌入！
“走！“李当归拽起昏迷少年，“他们在炸毁地脉！“
众人冲向唯一完好的出口。黄琪最后看了眼瘫软的萧无咎，老者正被暴涨的地下河水吞没，脸上却带着解脱般的笑容...
当众人爬出地面时，千灯镇已陷入火海。悬壶阁方向浓烟滚滚，隐约可见无数人影在厮杀。
“内讧了。“李当归苦笑，“萧无咎一倒，各方势力都在抢地盘。“
苏小璃突然指向天空：“那是什么？“
一道血色烟花在悬壶阁上空炸开，化作骷髅图案。与此同时，镇子各处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那些被解救的弟子们突然七窍流血，痛苦倒地！
“血咒！“李当归面如死灰，“萧无咎临死前启动了禁制...所有悬壶阁弟子都要给他陪葬...“
黄琪的银针已经出手，刺入最近几名弟子的穴位。但这次黑气消散后，弟子们仍继续抽搐，皮肤下鼓起蠕动的血泡！
“没用的...这是以精血为引...“李当归自己也跪倒在地，手臂黑线蔓延到脖颈，“你们...快走...“
苏小璃突然将神农尺塞给黄琪：“用这个！配合你的太素脉！“
“怎么...“
“尺子底部有机关！“她急得直跺脚，“按第三片竹叶！“
黄琪摸索到隐藏的按钮。咔嗒一声，尺子末端弹出根三寸长的金针！针身上刻满微型符文，正是百草堂镇派之宝“神农针“！
“《灵枢》有载...“黄琪福至心灵，将金针刺入自己眉心，“以神御针，可通天地！“
剧痛如闪电贯穿天灵盖！他的视野突然拔高，仿佛站在云端俯瞰整个千灯镇。无数血色丝线从悬壶阁伸出，连接着每个弟子的心脏...
“找到你了。“黄琪的“手“穿过虚空，抓住那团跳动的血咒核心。触到的瞬间，他看到了萧无咎最后的记忆——
二十年前的雨夜，黄苍澜将半卷《黄帝内经》交给师弟保管。而躲在暗处的第三人，用透骨针偷袭了萧无咎，夺走经书...
“原来如此！“黄琪猛地睁眼，“当年偷经书的不是萧无咎，是...“
血咒核心突然爆裂！冲击波将众人掀飞。黄琪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苏小璃扑过来的身影，和她身后那个悄然出现的斗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