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章 真相终现,危局又临
月光漫过藏书阁七重雕花槅扇时,冯绮梦正将孔雀石粉末撒在双鱼玉佩的缺口处。
贺景轩倚着紫檀博古架轻笑:“刑部值房养着三十六尾龙睛锦鲤,冯姑娘确定要夜探虎穴?“
“殿下不如猜猜,哪个鱼缸里藏着活账本?“冯绮梦将玉佩浸入药汤,青雾腾起处显现半幅舆图。
檐角忽有瓦片轻响,她指尖银针已没入梁间,惊落几片沾血的鸦羽。
三更梆子敲到第二声,线人丁从后巷暗渠钻出来时,满身都是腐烂的菖蒲味。“西郊义庄第三口薄棺。“他往冯绮梦掌心塞了枚生锈的铜钥匙,“那瘸腿更夫见过兵部运尸车的辙痕......“
话未说完,十二道钩锁突然破窗而入。
冯绮梦扯断腰间丝绦往梁上一甩,整个人借着药柜翻倒之势荡出重围。
贺景轩的剑尖挑飞三盏灯笼,泼溅的灯油在青砖上烧出蜿蜒火蛇。
“接着!“刑部主事从角门抛出捆案卷,冯绮梦凌空抖开黄麻纸,正裹住迎面劈来的九环刀。
趁刺客被墨迹迷眼的刹那,她踢翻染坊晾晒的茜纱,三十丈红绸如血瀑倾泻,将追兵隔在朱色迷阵里。
“列雁翎阵!“黑衣首领嘶吼声未落,冯绮梦已割断七根晾衣绳。
漫天玄色劲装如折翼乌鸦坠落,刑部衙役们举着水火棍愣在原地——那些刺客竟都戴着前军都督府的腰牌。
寅时露水最重的时候,冯绮梦踩着染缸边缘跃上义庄飞檐。
薄棺里的更夫攥着半块发霉的虎符,喉头银针在晨光里泛青:“他们往老夫茶里掺朱砂时,老妻正在补那件孔雀补子......“
紫宸殿日晷指向辰时三刻,垂老更夫的木义肢叩在金砖上发出闷响。
当他说到运尸车辕木上嵌着半片金丝楠木时,御史中丞突然打翻了茶盏——那纹样分明是亲王府邸马车特有的雕花。
“好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皇帝震怒掷出的玉镇纸,正砸在二十年前军粮账册的朱砂印上。
冯绮梦低头整理染血的袖口,瞥见贺景轩用剑穗在掌心画了个“叁“,那是他们约好的庆功酒盏数。
暮色染红朱雀大街时,冯绮梦望着满府道贺的官员勾起唇角。
她特意将御赐的“忠烈千秋“匾额挂在老槐树上,看那些曾弹劾冯家的言官在树影里局促不安。
贺景轩带来的青梅酒还温在鎏金手炉里,刑部尚书却满头大汗地撞开朱门。
“线人丁的鸽子......“他抖开的素绢上字迹狂乱如刀,半幅血指印浸透了“锦鲤翻肚“四个字。
冯绮梦突然捏碎手中瓷盏,惊飞满树栖鸦,檐角铜铃在腥风里发出裂帛般的锐响。
青瓷碎片在冯绮梦脚边溅开时,贺景轩的玄色云纹靴正好跨过门槛。
他腰间鎏金错银的螭龙佩与鎏金手炉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惊得刑部尚书倒退两步撞翻了红木托盘,三枚金丝蜜枣滚进青砖缝隙里。
“看来有人见不得冯府门前车马喧。“贺景轩用剑柄挑开染血的素绢,烛火将他睫毛的阴影投在“锦鲤翻肚“四字上,像给狂草字迹缀了圈金边。
冯绮梦忽然注意到他袖口沾着钦天监才用的银朱砂——想必是刚从紫宸殿赶来。
老槐树沙沙抖落几片枯叶,冯绮梦抬手接住其中一片:“殿下可记得去年秋狩,那只装死的白狐?“她将叶片按在染血的绢布上,叶脉竟与血迹走向完全重合,“线人丁养的是红喙雨燕,这鸽羽上的松烟墨......“
话未说完,西厢房突然传来瓦罐碎裂声。
两人对视一眼,贺景轩的剑风已扫开垂花门珠帘。
只见三只灰雀正在啄食撒落的黍米,窗棂上歪歪扭扭用蜜水画着半朵曼陀罗——正是线人丁约定的暗号。
“他竟敢在刑部眼皮底下留记号。“冯绮梦指尖抹过花痕,沾着蜜糖的皮肤突然刺痛。
贺景轩抓过她的手就着烛火细看,蜜水里竟掺着西域紫棘花粉,在皮肤上灼出朱砂似的红痕。
五更梆子敲响时,冯绮梦正用银针挑开线人丁藏在槐树洞里的蜡丸。
泛黄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列着十二个名字,每个都对应着宫闱要害:尚宫局的掌事嬷嬷在给贵妃的安神香里添了莨菪子,太医院院判将鹤顶红混入皇后养荣丸,甚至浣衣局有个粗使宫女每日往御用龙袍熏苏合香。
“好个釜底抽薪的连环计。“贺景轩将蜡丸投入鎏金手炉,青梅酒的香气混着焦糊味弥漫开来。
他突然握住冯绮梦被灼伤的手:“明日太后要在麟德殿设赏菊宴,你可愿与我同往?“
冯绮梦怔了怔。
檐角铜铃被晨风吹得叮当乱响,她看见贺景轩眼底映着两簇跳动的烛火,比那年上元节护城河畔的万千莲灯还要亮。
染血的素绢被风卷到半空,正盖住“忠烈千秋“匾额上那个被虫蛀的“烈“字。
“殿下可知前日御史台弹劾我逾制?“她突然轻笑,腕间翡翠镯子磕在案几上发出脆响,“说我府中婢女穿的都是江南云锦。“指尖划过名单上“司礼监秉笔太监“几个字,在“秉“字上重重一按。
贺景轩的剑穗突然缠上她手腕,冰蚕丝绞着鎏金铃铛发出细碎声响。“冯姑娘不妨猜猜,今日早朝有多少人盯着我新换的蟒纹玉带?“他声音放得极轻,温热呼吸拂过她耳畔沾着蜜糖的碎发,“礼部侍郎当场晕厥,说这纹样像极了二十年前......“
窗外传来宫车铜铃声,冯绮梦借整理鬓发的动作退开半步。
晨雾漫过朱漆大门,她看见十八盏琉璃宫灯在长街尽头逶迤如星子,领头的宦官捧着描金拜匣,分明是太后宫里的制式。
“冯大姑娘接赏——“尖利唱喏声惊飞满树乌鸦。
贺景轩的剑穗还缠在她腕间,随着她下拜的动作在青砖上拖出蜿蜒金痕。
拜匣里赤金步摇垂着十二串东珠,却在最末一颗珠子上刻着米粒大的曼陀罗花纹。
当夜冯绮梦独坐水榭,将东珠浸入孔雀石药汤。
贺景轩翻墙进来时,正看见珠面浮现出太后手书《心经》,唯独“无罣碍故“的“罣“字洇成了墨团。
他解下大氅裹住冯绮梦单薄的肩膀:“慈宁宫小佛堂供着前朝玉观音,背后刻着南疆咒文。“
“殿下漏说了观音莲花座里的机关。“冯绮梦突然转身,发间步摇扫过他喉结,“每月朔望日卯时三刻,第一缕阳光会照在'无罣碍'三个字上。“她指尖蘸茶在石桌写下三个名字,水痕恰好组成曼陀罗图案。
更鼓声中,贺景轩突然握住她正在书写的手:“三日后赏菊宴,御花园要摆三十六盆绿牡丹。“他掌心有新鲜剑茧,磨过她虎口时带着酥麻,“花匠是从南诏来的哑巴,但今晨有人看见他在太液池边喂红喙雨燕。“
冯绮梦反手将翡翠镯子套进他手腕:“巧了,太后赏的碧粳米里混着金丝枣核。“她突然倾身靠近,簪头东珠映得两人眉眼都浸在莹光里,“殿下可愿与我赌一局?
就赌最先翻肚的锦鲤戴着几品顶戴。“
子时暴雨突至,冯绮梦站在廊下看贺景轩消失在雨幕中。
掌心还残留着他塞来的鎏金钥匙,齿痕正好与刑部卷宗库第七架暗格吻合。
她转身将东珠步摇掷进药炉,爆开的火星在窗纸上映出曼陀罗投影,像极了线人丁最后那个血指印。
雨停时,朱雀大街传来马蹄声。
冯绮梦抚过老槐树被雷劈焦的枝干,突然发现树皮裂缝里嵌着半枚金丝楠木屑——与运尸车辕木上的如出一辙。
她对着初升的朝阳轻笑,将染着紫棘花粉的素绢系在鸦青色裙带上,像别了朵带刺的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