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前往乡公社
王世钧这才知道，郭明月傍晚来找自己，还是为了那张药方子的事情。
她儿子王南舟反复发热，到河西屯找陈卫生员包了好几次药都不见好，昨天晚上更是陷入高热惊厥，若不是他出手施救，下场不堪设想。
正因为如此，看到药方子上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她就露怯，生怕自己抓错了药，再把儿子的病情给耽误了。
再加上她是妇女主任，白天忙着生产队的事情，实在脱不开身，就想拜托王世钧亲自跑一趟，帮着把药材给抓回来。
说明来意之后，她立刻就趴在小板凳上写了一封介绍信，然后又火急火燎的跑到大队院把章给盖上。
等她来回跑了好几趟，双手递上来的时候，光洁的脑瓜门上都见汗了，在油灯下亮晶晶的，看得人只想笑。
上次开会的时候，王世钧就知道她是个十分纯粹的女同志，只是没想到她实诚至此。
虽然知道双方之间只是一种资源交换，可还是让人禁不住对她好感顿生。
王红河和谢培英见到有她支持，信心也不由得增长了几分。
一家人吃饭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借着油灯的光亮，王世钧陪着他们一直处理到半夜，直到把所有的芦苇都摊开晾好，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屋睡觉。
“哥哥，买糖！”
王玉堂倒是依旧神采奕奕，尤其是想到王世钧对他的承诺，大眼睛亮晶晶的，狠狠咽了下口水，又念叨了一遍。
“哥哥不会忘的！”
王世钧龇牙笑了笑，缓缓合上房门。
背后却传来谢婶儿没好气儿的数落声：“买糖、买糖，整天就知道吃！”
可望着王世钧的房门，两口子脸上同样满是希冀。
因为这不只是一堆芦根卖不卖的出去的问题，而是代表着今后他们能不能过上好日子。
这个大小伙儿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如果真有一肚子草药方面的学问，只要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窝囊了半辈子的两口子，怕是真要转运了……
心里头惦念着，王红河没等鸡子叫唤就爬起来了，早早的把昨晚上处理好的鲜芦根给他装上。
谢婶儿更是把家里为数不多的棒子面和成稀糊糊，给他摊了好几张煎饼，让他等下在路上吃。
等王世钧听到动静，爬起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还是深蓝色的。
灶膛里却冒着呼呼的橘红色火苗子，两口子已经忙活好一会儿了……
他连忙打了盆清水洗漱，把叔和婶递过来的东西背在肩上，顶着晨露就出发了。
小王庄到乡公社有十几里的路程，听起来跟到河西屯差不多远。
可小王庄到河西屯的直线距离却很近，两个生产队中间只隔一条白河。只是由于附近没有大桥，需要绕道去胡庄庙，走了不少冤枉路，才显得路途差不多。
王世钧走上山道的时候，田野里还是灰蒙蒙的，路边的杂草被露珠浸染得一片深绿，整个天地都弥漫着梦境般的朦胧感。
路上只能听到自个儿的脚步声。
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东边才浮现出一抹嫣红，朝霞升起了。路边的大树上也响起麻雀叽叽喳喳的鸣叫，视野陡然变得辽阔。
远处的山，近处的田，显得壮美异常。
要不是干涸下来的土埂子太过硌脚，王世钧少说得站在那里欣赏好一会儿。
可心里头惦念着芦根的事情，他不得不加快脚步。
乡下一直有个说法，那就是早上的第一份生意一定要做好，这叫开个好头。
不管是开什么店的，对待早上来的第一位顾客，店家都会表现得十分热情，甚至会为此满足一些无理的要求。
王世钧虽然嘴上信誓旦旦，可现在毕竟是1977年，干的也是当初他从未经历过的事情，自己胸中的理论能否应验，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为了不让叔和婶，甚至小玉堂失望，他身上自然萦绕着一股子迫切。
也想早一点赶到收购站，讨一个好彩头。
当亿万道金色的霞光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时，王世钧也终于来到了收购站。
那是一座红砖砌成的院子，显得很奢侈，院门还是水泥的柱子，门头上印刷着“七里坪乡收购站”一行红色的大字，带着官家的庄严。
院门已经打开，往里的围墙上贴着一些皮子，有两张山羊的，还有几张兔子皮。最为醒目的却是一张不知是狗还是狼的皮毛，尚且带着没有完全干涸的血渍。
王世钧经过的时候，却并没有嗅到腐烂的臭味儿，显出处理的人很专业，鞣制得也干净。
院子里还堆着一些什么，用灰色的塑料布蒙着，并不杂乱。
哗啦！
王世钧正观察着，里面一间屋子的门帘忽然挑开，一盆洗脸水迎面浇了上来，要不是他反应快，赶紧躲到一边去，怕是要变成落汤鸡。
“哎呀，同志，对不起！”
惊鸿一瞥之间，能看到里面端着水盆的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同志。她长得跟郭明月有几分相像，都是面容姣好，带着一股子冒冒失失的气质。
只是她的脸蛋儿更圆一些，好似红苹果。
尤其是意识到自己差点浇到人之后，她捂着嘴惊呼，显得十分不好意思。
“小桃！快点！你磨蹭啥呢！”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表达更多的歉意，里面就有一个男人催促起来，听声音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很不耐烦。
“来了！”
那位叫小桃的工作人员连忙应了一句，略显无奈的做了个鬼脸，冲王世钧歉疚一笑，拎着水盆就走了进去。
“哎哟，可疼死我了！”
屋内的男人突然呻吟起来，没好气儿的抱怨道：“什么个鬼的‘玉女煎’，老胡吹牛皮倒是挺在行！
还说什么这是天上的仙女儿煎的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喝下去就不痛了！
他大爷的，我都喝两剂了，还是疼得太阳穴直蹦，一点屁用都没有啊！”
然后，小桃的声音就响起，“主任，你看你急的。
胡大夫不是还说了嘛，‘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再好的药它也得有个生效的过程吧？
我给你倒点水，你快漱漱口。
要不，我再给你找几颗花椒粒，你咬着试试？”
“抽丝个屁！病不在他身上！净说些风凉话！”
里面的男人破口大骂，可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又开始哎哟了，惨兮兮道：“这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又不是痛在他身上，你听他胡咧咧！
桃啊，幸亏收购站里还有你。啥都别说了，快给我拿几颗咬上吧。”
不知道是花椒粒占住了嘴巴，还是咬上之后真的不痛了，里面的男人终于安静下来。
小桃这才松了口气，走出来，不好意思的笑道：“同志，你卖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