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4章 曾姗姗之死
人生如茶,不过一起一落。曾姗姗不知道怎样写好勤劳善良的大姐姐,傲奢有病的二姐姐。但愿二姐夫本地打工,能够照顾二姐姐,迟二年还账未尝不可;大姐夫少饮酒或者不饮酒,医好病,相安无事过日子。
初夏的一个早上,镇上有些土地的人家拾掇架子车或者拖拉机,将要收割麦子了。妈妈镇郊草丛中寻蛇去了,毎天总会寻回来一至两条蛇,杀掉配有中药吃,或者喂小小缸瓮里,某天寻不来也能有蛇吃。这天早上,小侄子熟睡中身下一凉,见是条蛇。高喊:“哎呀喂,妈妈,妈妈啊!”一下缩墙角。嫂子厨房里料理早饭。过来问:“这孩子,咋得啦?一惊一乍的?”小侄子说:“妈妈,妈妈呀,有条蛇,有条蛇啊!”嫂子说:“蛇怕啥,你三姑姑不是经常吃蛇么,蛇验方治病么?瓮盖子没有盖好么?奶奶捉的蛇逃出来了么?”见是条小小的菜青花蛇,惊慌的样子要逃走。嫂子提尾巴装房角缸瓮里,见茶几上一条,墙角一条,院子里也有蛇蠕动,嫂子黯然失色。第二天,院里屋里到处有蛇蠕动,邻居家也有蛇,曾姗姗惊诧,姐姐解释不清;妈妈、嫂子解释不清,邻居们同样解释不清。嫂子说:“一下子这么多蛇,还用寻蛇么?有老母蛇下蛋么?另有些因由吧?怕不是老母蛇孵出来的吧,就是孵出来该有个窝儿呀!该有个藏处啊!”小侄子虽然见奶奶杀死蛇,剁成一段一段的,一次一次洗净配有中药砂锅里熬。小侄子时而给姑姑端过去,有时候姑姑自己端,哪见过这么多蛇,怕床上再有蛇,不敢回屋睡。
曾姗姗病渐康复,靠吃药维持不再吃蛇验方,放化疗一至俩疗程会巩固下来,有希望回校了。家中蛇日渐减少,有一两条并不捉杀,放生回归大自然。有那么一天,侄儿说:“姑姑,三姑姑,你患的是绝症,吃蛇好不了,不吃蛇也好不了……”曾姗姗脸色大变。问侄子:“好孩子,谁说的啊?”侄子玩着变形金刚说:“妈妈说的,妈妈小荀妮儿说的啊!”曾姗姗没有问啥时候,如同侄子见了蛇般“哎呀喂!”一声喊叫,病灶崩裂,血流至胸前,嘴角有血丝渗出来。妈妈过来,见姗姗复发成这样子,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叫说:“闺女啊,好姗姗啊,好姗姗啊,咋成这了啊!”云云慌忙小厂里喊爸爸。奶奶打着孩子的屁股问:“这孩子,到底说啥啦?到底给三姑姑说啥啦?”侄儿害怕,扯谎说:“奶奶,我什么也没有说,我,我,什么也没有说啊!”奶奶又打。侄儿说了:“奶奶,我学了妈妈的话,三姑姑这病好不了……”嫂子说:“这孩子真会扯谎啊!你给证死妈妈了。我啥时候说过那话呢?啥时候说过那话呢?”
曾庆泽正下抽烟筒子的料,过来见姗姗病成这样子,说:“我看姗姗这些日子轻多了,孩子咋说那话呢?”儿媳妇打了120,救护车20分钟赶到,邻居们帮助把曾姗姗抬上救护车。曾庆泽掂兑些钱,或家里所有的钱,送姗姗涝河口市医院肿瘤科。在市医院里,曾姗姗渐渐苏醒,望望父母,望望姐姐,望望邻居,理一下思绪,后悔不该回家乡吃蛇验方,吓着侄儿了,巴不得早日见到马成功。曾庆泽望眼女儿潸然泪下,好生懊悔。满家只有姗姗有些材料,考上大学了,偏不容易治愈的病。给马成功通电话,说:“客……”其实,马成功不间断给曾姗姗通电话,病灶能够稳住,同样认为吃蛇验方好,不断鼓励明年或者后半年复学上课了。
马成功急请假至,医院里见曾姗姗脖子纱布包裹,人痩得不成样子了,五脏俱裂。曾姗姗说:“好想你啊,马成功……”马成功与曾叔商量,没有更见效的办法,只有回HEN省肿瘤医院,那儿条件更好些。租医院辆救护车,600余里路程,当天很晚的时候,又住进了HEN省肿瘤医院。曾姗姗浏览一下,十分忌讳,还是那个科室,还是那个病房,还是那个床位。马成功找大夫调一调。大夫说:“小马同学,一下子能够住下来,这就很不错,算得上特殊照顾了,要么就住走道里。”没有调成。曾姗姗嘟哝说:“反正快死了,也就不调了。”几天后,马成功还是找大夫调了病房了。
家下有小厂,哥嫂难说料理开,俩姐姐的事情很缠手,同样揪父母的心。曾姗姗非让父母回去。曾庆泽两口子看女儿病至如此,执着没有挪移的样子,万箭穿心,不知道怎么好,曾庆泽临走掏出来一张卡,及些零碎钱上千块,照着老伴的说法:“客……”交给马成功。马成功望一下曾姗姗,由她存放着。曾姗姗摇搖头,没有接,马成功只好收起来。曾姗姗父母返回去之后,问那位提供蛇验方的人,那人问:“配黄酒了么?”曾庆泽说:“配了可。按你说的黄酒做引子。”那人说:“黄酒有去百毒止阴邪之功效。人与人体质不一样,基因不一样,确实有人吃好过。你女儿怎么啦?没有吃好么?”
马成功的娘听说了,从家赶过来,并且带来只蒸熟的鸽子,给姗姗补补身子。曾姗姗说声:“婶儿,难为您啊,鸽子肉真好吃么?”马成功的娘说:“天上除了龙肉就是鸽子肉好吃了;有人说驴肉香,其实驴肉不好吃,并不香……”曾姗姗撕点鸽子肉,没有吃下,空有其名,病灶很疼,就撂那了。娘留下来照顾起居。曾姗姗说:“大叔不在家,有爷爷有奶奶,几亩责任田,够忙活的了,离不开您……”不同意婶儿照顾,一直催。马成功的娘好生难为情,叮咛好多话回去了。马成功续假,全天候照顾她。
同学们来医院看望曾姗姗。曾姗姗好生感激,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来。时而问同学,或者高小红,发现没发现马成功、温珂儿联系过,或者与康淼淼一起过。姚蓝洞若观火,似乎看出曾姗姗结局了。说:“姗姗姐,飞鸟空,良弓藏。人或许都有些瑕疵的,都不是尽善尽美的;我虽然很忙,倒也遇见温珂儿,说起来很自责,想过来看望你,又觉着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没有来,据说与姓郭的陷入情网了。还有你姗姗姐,就算春节马成功遇见康淼淼,原先有那份子关系,又是同窗同学,见面说说话,于情于理说得通、讲得过。姗姗姐,啥事情别过于牵强,还是养病要紧,你说是不是姗姗姐?”
曾姗姗说:“也许你说的对。马成功对我那么好,只当啥事情没有发生过,也许我强词夺理了。”
同学们观曾姗姗,眼睛深陷或者呆。人死莫过于灰心。劝导一阵子回去了。病房里,马成功打瓶水回来了,见曾姗姗睡着了,嘴角微微抽动,脸如纸样惨白,夹杂着靛青色。喃喃地,梦臆般说些话:“岳飞临死才明白,才悟透……”一会儿睁开了眼,望见了马成功。凝目相望,曾姗姗流泪了。马成功流泪了。马成功替曾姗姗擦擦泪,曾姗姗替马成功擦擦泪。
马成功问:“睡了一会儿么?”
曾姗姗说:“睡了一会儿,我好像说了什么话?”
马成功说:“历史上的事儿,历史上的人,咋想起来岳飞了?”
曾姗姗嘴角抽动了一下,漾一丝惨淡地笑,说:“我是说岳飞了么?咋也说不来想起来岳飞了,或许想起来岳飞的忠诚吧。好像说:‘岳飞至死才明白,至死才悟透……’现在想,岳飞精忠报国,满怀正气,一身坦荡,总想为自己的国家撑起一片蓝天,为苦难大众带来一份安宁;可惜那康王赵构有私心,权佞臣有私心,有了份安然不知道安然是前方战士浴血奋战带来的。极受那秦桧、万俟卨蛊惑,苟且偷生,犁庭扫穴,并不想迎二帝还京,算得上掩耳盗铃了,搬石头砸自己脚面上了;岳飞再有忠心也枉费心机了,再后来南宋灭亡了。”
马成功说:“南宋君臣奋力抗击,又续写历史150年。”
曾姗姗说:“那秦桧应了古人的一句话……”
马成功问:“什么话?”
曾姗姗说:“‘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看来,一个人能合理评估自己很不易;能坐静屋,扪心自问,大至不张扬,小至不自卑很不易……”
马成功含英咀华,此话既经典又坠云雾中。曾姗姗含沙射影说自己,窥透一切隐秘了,或脸红或者不自然。说了句:“也许应了王阳明说的那句话:‘人心平,天下平。’”
曾姗姗说:“时而想起来那些名人、名句,王勃那《滕王阁》,岳飞那《满江红》,吕蒙正那《寒窑赋》,觉得自己写些小东西很可怜,竟然高兴得屁颠屁颠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挪挪身子,费好大劲找出个日记本子,塑料皮夹层找出来几张照片,捡一张自认为挺好的,惨淡递过去说:“送你一张照片,认为我曾姗姗还有些留恋,就放着吧。”
马成功万箭穿心,泪如雨下。或许想,该说的全说了,与王兰兰说不清道不明的龌龊事儿也说了;虽然心胸坦荡,曾姗姗仍然排解不开,含沙射影说自己。想不起来怎么分辩,或者想起来不分辩,依然和风细雨润物无声照看她。
曾姗姗接下来问:“你知道人之间为什么发生矛盾么?世界上为什么发生战争么?”
马成功迷惘望着曾姗姗,说:“不知道。”
曾姗姗说:“总有些人,总有些国家不合世道人心,富者傲其富,贵者傲其贵,才者傲其才,贫者傲其志,劣者傲其性,相貌性情难画其一,不知道‘斤两’究竟值几何;总认为自己或自己国家能量大,私欲膨胀,厉兵秣马,为所欲为;一旦这些人失败了,穷途末路了,朝不保夕了,这些人这些国家知道自己‘斤两’了,我们的世界很安宁,就没有了矛盾或战争,也许为时晚了些;世界上没有时光隧道,自己与自己的囯家遭受太多灾难了;再者是懒汉与小偷、白痴与无赖,苍蝇般嗡嗡叫,几声鸣叫,几声抽泣,或蹲一辈子监狱了。”
马成功听了张嘴结舌,目瞪口呆。曾姗姗又说:“东汉末年,外管不住藩镇,内管不住侍从;其实,国与家一个样,大与小一个理儿,低调些好,谦卑些好,循序渐进好,自己管理好,充斥能量好,发扬广大培育智商好;看来一个人合理评估自己很不易,合理评估自己国家很不易,能把握未来更不易……”
曾姗姗分析透彻。马成功想:“闲操心。为啥不分析自己的病因呢?悟透曲大夫的话,看透《匠人精神》的书,不更利于康复么?”不便点破,随着曾姗姗的意思说:“那也倒是。比如秦统一六国,算得上功绩卓著了,名声显赫了;没有远大目标,没有些知‘斤两’的人治理国家,赵高指鹿为马,李斯掩耳盗铃,国家很快亡掉了;那阿斗刘禅没有能耐,诸葛亮呕心呖血扶持,诸葛亮一死,姜维一死,国家还是灭亡了。倒不如我们现在,初心勾线,匠心施彩;有远大的目标,一代一代为共产主义而奋斗,国家就有了强大与发展。”
俩人有意无意进行了次人生或国家哲理探讨,马成功揣摩其中含义,个中滋味,怕增重曾姗姗病情,有些话没有说出来。
医院外一条小街上,有人递给马成功份保健产品或者页子说:“人,只有经过撕心裂肺的痛苦,才会有刻骨铭心的改变。为人三个不能等:教育不能等,孝敬不能等,健康不能等……”见页子上记叙着风靡一时的名星或大款,有陈某某,王某某,南某某,高某某,张某某等,家产成亿万计,不知道养生就死了。马成功不知道此人从哪儿弄来的这些资料,不像危言耸听。看了看那保健品,包装虽然精致,没有国家认可,没有相应厂家联络电话号码。苦笑问:“有没有解决思想问题的保健品或者后悔药呢?或许我买了。”那人收过去页子,感觉沟通失败了。
不远处,有人向马成功兜售植物果实说:“这叫‘人参果’,也叫‘草还丹’。虽然不能长生,再难治的病能治好、能康复;有缘分买得到,无缘分买不到啊。”马成功问:“包括不包括治癌症呢?”那人说:“万病皆治,当然包括治癌症。吃过后脚板下奇痒,浑身起痘痘,流黄水,排出来病毒很快康复了。”马成功问:“不会是过敏吧?”那人说:“当然不是。”见此人少数民族打扮,不是本地口音,脸颊有明显高原红色,拎十几个佛一样的“人参果”或“草还丹”兜售叫卖。马成功记得《西游记》读到过“草还丹”。唐僧师徒四众路上各自吃一颗,有妖孽穿插演一集电视剧。问:“真有此事么?真有那么个东西么?真有生长这么个东西的地方么?”兜售者说:“此果长好大好大的寺院里,罩半亩地之大。无缘分哪儿买这么个玩意儿啊!”马成功接过来看,千篇一律,像瓜果菜蔬在特定模子里“挟持”长成的。问:“多少钱一只啊?”那人说:“1000块,没商量。”马成功说:“难说是真的。”那人问:“这个也有假的么?”马成功说:“人都有假的。这个能没有假的么?”那人问:“人真有假的么?”马成功说:“泰国旅游就知道啥叫真假了。”那人问:“800块钱可以商量吗?”马成功说:“10块钱可以买吗?”那人说:“妥,服了你了。有这样砍价的么?”看马成功走人。说:“嘿,你这人,这时候没有吃早点,开个市,图个吉祥,卖你一只啊!”马成功回首盯他,认为不是真正的“人参果”或者“草还丹”,如果是,10万块它也值啊。会借钱贷款买给曾姗姗吃。说:“我发扬风格,不要你人参果了,送你10块钱吃早点吧。”那人看也不看10块钱装兜里,有人过来,又向別人兜售。马成功10块钱连个“谢”字没有得。想起来哲人的话:“在商品交易面前,没有慈善,只有手段。”市场上好多着意骗钱的人,创造“商机”的人,只要肯掏钱,甚至卖唐僧肉,是真是假另当别论了。
可世界上没有卖空手的。路上,遇见人买了一只。马成功问:“多少钱一只?”那人说:“800块,不知道行不行,挡事不挡事。”马成功说:“就试试吧,挡事了我也买。”
马成功第三次拜访曲大夫。曾姗姗说:“快点回来。”马成功说:“很快,极快……”曾姗姗的病情给曲大夫说一下,吃蛇验方,遍地是蛇,疾病复发了。曲大夫说:“小马同学,移山易,下决心难;劝人易,听进去难,使人悟透难,人生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真禅景致不凡同,大道缘由满太空。’如果想通了,索性不化疗,改变寻常人轨迹,不管这儿那儿散散心,帮些贫困,救些孤寡;吃一生素食,修一片善心;减些孽债,去些魔障,种下福因;悟出大道之理,打通任都二脉,病就慢慢好起来。世界就这么奥妙,宇宙就这么神奇……学生,说来这就是禅理了。可是你女朋友病至如此,心眼小,不一定做到那一步。”
曲大夫又说:“什么人容易生病,什么人寿命短,都是些与天地频率不协调的人,自以为是的人,蔑视一切的人,做精做怪的人。据说有一种叫‘高山捕虫堇’的中草药,配有龟血,能治这种病。多方认为此方子来自于华佗篇《青囊书》。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是,无人考证。可自己行一辈子医,未见过‘高山捕虫堇’这种药,这种药沾些仙气,与常说的高山老参一个样,不经意发现了不采集,采集也就没有了;与刚才说的同一个理儿,是缘由,是缘分;有缘分采得到,无缘分采不到。”
“高山捕虫堇”,马成功似信非信,图书馆里查资料,电脑上查大百科全书,是这样介绍的:“高山捕虫蓳,狸藻科,多年生草木植物,花期5---7月份,果期7---9月份,在中高海拔阴湿岩地或高山杜鹃灌木丛下生长,这种植物能分泌黏液,能散发幽香气味,诱惑猎取黏住昆虫,能分泌消化酶将猎物溶化掉,因为花朵像一朵小莲花,被称为美丽的杀手。”没有说有药用价值,没有说能够治癌症。马成功想:“如果说有药用价值,是刺激迷走神经,靠消化酶将癌病毒杀死,若能找到,‘曾班长’有救,不可能没有救,最大的希望了。”问询了一位西北籍同学,西北籍同学说:“好你个钟情的马成功,深山老林子可大呢,好药材应有尽有,我不懂什么药材,未听说有什么‘高山捕虫堇’。我有位亲戚西北局药王山药材总经销,你问问他……”给了亲戚手机号,马成功记下来,电话里问一阵。那亲戚说:“有,当然有药用价值。我派人采过几拨了,有人在使用。几时来派人接你去,向导同你一块儿上山寻,现在处采挖期,花期能治癌,籽期泡水当茶喝,此药材当地称为‘绛珠草’,可以长期服用,防止癌症复发。”马成功备些钱,这种想法给曾姗姗说了,同时给大夫说了,执意药王山去一趟。曾姗姗说:“马成功,真去么?高山捕食堇那么神奇么?我看不一定,要么算了吧,自己的病,难说治得好。”马成功大怒说:“记得你曾姗姗不是这样子,配合点好不好?奠定些信心好不好?战胜病魔好不好?心如花木,向阳而生。别叫我认识你打水漂儿好不好?”曾姗姗愧疚说:“难为你马成功,我能去车站送你么?我没有病该多好,我们一块儿采集该多好……”
马成功说:“祝愿我们吧,康复了我们写大本头,领你逛欧美,逛全球!”不敢过度埋怨,功夫不负有心人,想方设法去采挖这种药。曾姗姗挪身子拿出来一些钱,马成功无奈,接住装兜里了。此时严、马、孙三位厂长过来,如雪中送炭,丢下张一万块钱的卡。马成功心头一酸,感激涕零,一下子给三位厂长跪下来。三位厂长措手不及,马副厂长连忙扶起来马成功,禁不住发火了说:“这,你看这,干什么马成功!打工学的么?做木匠活学的么?老家学的么?老马啊!别说你帮助了咱们厂,就算不帮助咱们厂,我们同样有义务有责任拿出些钱来资助你,在最困难时期拉你一把,帮你闯过这道关口去!说实话,厂子正处贫困中,或者拼搏中,别看你严叔、马占山人不咋样,平素常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是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党员、老同志,通过你的指点会一鸣惊人啊!‘妖精牌’服装会一下子腾飞啊!今后发达了还要帮助好多人;若这样,真看不起你老马了。”
马副厂长接下来说:“老马,请放心,服装厂不可能放走姚蓝的;有你介绍了姚蓝厂里才出现这局面,已经有百分之十五股份了,归领导阶层了。贾枣杆子总想靠挖人过日子,有能耐自己打理去,自己物色去。我们正往高奢位上拼,既有阳春白雪,又有下里巴人。再说你给姚蓝提的建议非常好,很及时,现在人有点怀旧感,正上乞丐服、游牧服……”
马副厂长之后说:“其它服装厂来新招,新花样,竟然说什么:‘打折都是浮云,免单才是王道。’我们厂全是凭品牌、凭质量、凭信誉;其实免单就是对别人的劳动不尊重,是圈套,是白舍,是白扔。”
严厂长说:“若那样,我们是回归以前了。”
马成功拿着那张卡说:“一旦定下来,事不宜迟抢商机、时常刷新占市场……”
那些钱,无声拨动曾姗姗心弦了,犟撑着身子病榻上下来,给三位厂长挪个凳子坐。仨厂长措手不及,连忙拦住说:“曾,别这样,别这样,你病着……”另外说不出来安慰的话。马成功这才想起来给厂长搬凳子。仨厂长坐下来后,看曾姗姗面如青灰,魂不守舍,血不华色,颧骨突出,眼窝深陷,是命运衰败迹象了,猜出来一把揪帽子下啥景象。严厂长觉得,马成功的对象像个骨髅了,剩弯弯眉毛一对大大呆滞的眼睛了。
回去的路上,严厂长风雅问一句:“‘金风未至蝉先知’,你认为丽丽与马成功有希望吗?”
马副厂长说:“不知道。”心里说:“别自不量力了,你妮子重生一次有希望,回回炉差不多。”侄女虽然不精透,自己毕竟是叔叔,这种想法不恰当。
仨厂长走后,马成功恨不得肋生双翼寻找“高山捕虫堇”。曾姗姗脑子里一片空白,好生留恋,少了依靠,或自己的丈夫。时而想:“好生难为马成功,像卦仙儿算的那样么?十八户村做的梦那样么?不该结识马成功么?自己三妮子,应该那么个归宿么?”
曾姗姗开始做噩梦,晚上做,除了输液白天放化疗睡一小会儿也会做,总是梦见水,掉那么个水坑里,或者长河里,连点浮萍河藻也没有,更别说稻草了;又一次梦,与马成功好生缱绻,一把太阳伞,两把塑料椅子,沙滩上疯跑,捡那涨潮后的小贝壳,一个小海龟爬的很慢很慢的,曾姗姗捧起来放海里了。乐哉悠哉深海里游泳,带了个拳头大的小西瓜,一不小心刺破救生圈。马成功一声埋怨,托自己咋也托不起来,惊醒梦。联想北下街那卦仙,自己火命人,应该去南方,落水里会有好的么?万万没有康复的希望了,打理后事写遗书,愿意眼角膜捐出来,回馈社会、同学、仨厂长对自己的关爱,募捐那么多钱为自己治病,身上其它器管全不动、都不捐;从大自然中来,从母胎中来,回归大自然,回大自然母爱中去……
曾姗姗遗书写的瘦小、娟秀、工整。写道:“既然留不住生命,愿意捐出来眼角膜,像腊烛一样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点亮心上那盏灯;或许不说犹可,一说就错:‘我是女孩儿,尤其点亮女孩儿那盏灯……’”
也就是马成功寻高山捕虫堇的第二天,病房里出现个不可思议的人——严丽丽。像恶神或魔鬼,不经意护士在不在,朝曾姗姗脸上扇那么一巴掌,狠狠啐一口,没有等曾姗姗反应过来,又是一巴掌。恶狠狠地说:“你,曾姗姗,咋不当班长了呢?还住什么医院呢?火化去吧,死去吧,眼睛再好看没有光了!”严丽丽来,曾姗姗没有了忌恨,好生同情,好生怜悯,恋马成功也很苦,自己病成了这样子,让给她也没有啥。努努嘴对方坐下来,却是挨了打,想欠身子没有欠起来,气若游丝说:“你,你……”病魔收缩她发音系统,再也说不出来话,一滴清泪眼角渗出来,像那酸楚的雨,顺惨白清瘦的脸颊流下来。丢下不忍心丢下的马成功,好难说清的马成功,去陕西寻药的马成功,死去了,享年21岁。
严丽丽歇斯底里了,又一丝良知闪现了:“错,错,错了!这样有后遗症的!”高跟鞋杂乱踏着医院楼道,扭扭头,逃一般离去了。护士本来给某病号安排些什么,哪儿冒出来这么个疯癫女子,打了沉重病号曾姗姗,吃一惊,弄不清何许人也,追几步没有追上。回来喊:“姗姗,曾姗姗……”却是不醒,试气息,摸脉搏,无有跳动了。匆忙喊大夫。大夫、护士匆忙过来,看曾姗姗瞳孔,无能为力摇摇头,死罢了。很是唐突的事儿,护士绘神绘色说了女子打曾姗姗的经过,大夫、护士瞠目结舌,弄不清女子与曾姗姗啥因果,有如此深仇大恨。
马成功去陕西药王山寻药时,给护理人交代说:“一两天回不来,请多关爱,多鼓励……”不要曾姗姗接触思想不健康的人,回来请你们的客,有事情打电话,等等。其实,医护人员对这对恋人颇有同情感,格外护理曾姗姗。时而劝慰几句话,某某人有天大疾病康复的案例。放化疗或伤口消毒后,扶曾姗姗病房外走一走,或者连椅上坐一坐。连那些病员家属也格外关照曾姗姗。马成功陕西寻药满怀信心,当接到电话坐特快至陕西铜川了,赶往药王山基地了,向导一路采挖“高山捕虫堇”。
马成功有曾姗姗好起来渺茫心态,定不住哪根迷走神经触击心中阳光面,细胞核发生骤变,抑制癌细胞,杀死癌病毒,并不是不能康复的可能性……甚至地球将要爆炸了,仍有挽救的可能性。马成功来回颠簸得少气无力。护士说了女子打曾姗姗的经过说:“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病房里好多人看见了,楼道有摄像头摄着呢,都能当证见,不知道那女子咋着了,抓住曾姗姗就打,就扇。我不能无中生有,有啥说啥呗!”医院里领导说:“这学生们,关系复杂,要不要报警需要你商量,就算不打,曾姗姗撑不了多久了。”马成功怒火中烧说:“撑不久是她的事儿,打死人是打死人的事儿,打死人自然负法律责任的!撑不久该被打死么?”搜集证见,看摄像过程,执着控告严丽丽。太平间看了曾姗姗遗容,“曾姗姗”似乎没有憎恨,惨白的脸面上只有太多的遗憾或失望。马成功泪流不止,难觅的同路人,全不看顾自己那份情,执着走了。心想说:“曾班长,此生不可能了,我们互相帮助互相驰骋那该多好啊!”
毕竟讯息时代,仨厂长知道了严丽丽打曾姗姗致死,吃惊一阵,惋惜一阵,沉默一阵。马副厂长直截了当说:“妮子啊,你傻了么?魔怔了么?本来曾姗姗十分九厘了,棺材瓤子了;牛自然有人牵,橛子有人拔。用你去打人致死么?”严丽丽说:“我不能看见曾姗姗,看见就想打,就想打死她!”马副厂长说:“姗姗医院里住的好好的,烦你了吗?恶心你了么?碍你事了么?希望你看见了吗?打死人自然偿命,欠债自然还钱,这是亘古不变的理儿。爱情这玩意儿是两厢情愿的,耳濡目染的;马成功真好惹吗,能与你结婚么?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闺女啊,打人不是小孩撕花布,过家家,最低碰瓷的理由我也能替你圆过来,可你不是碰瓷啊,是打曾姗姗致死的啊!这样你爸爸至少损失一万块钱。你以为一万块钱好挣那就想瞎了;丽丽啊,老马告你不占一点儿理!”严厂长说:“不错不错,马厂长说到理上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妮子办的差池了!丽丽啊,就这一条嫁不成马成功了。”马副厂长说:“嫁成嫁不成是小事儿,法律责任是正经、是大事儿……”沉吟良久,与严厂长琢磨一阵,严丽丽小眼睛泛白听一阵。马副厂长电话中问询马成功,开车至医院,见马成功好生惋惜一阵说:“丽丽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啊!放那妮子一马吧,说白了丽丽也是恋你啊!”
马成功说:“马厂长,你也蜷着舌头说话么?有这种恋法么?我看她能多狂!我与严丽丽法庭上较个真儿,送她一程,打死人偿命去!”
马副厂长从没有见过马成功这目光,左右瞅瞅,扯住马成功往别处拉了拉,塞下一万块钱说:“老马啊,看出来你与曾姗姗情分了,这些钱挽回你损失吧。法庭上见,严厂长请律师,当堂对峙,丽丽有精神方面疾病,会把你一切理由冲淡的,免去法律责任自然别说了;丽丽幼稚了,天真了,大大的巨婴了……那时候你马成功更尴尬,更酸心,事情到了这一步,老马,别闹僵,大事化小好,低调些好,该饶人处饶人好……”
马成功暴怒了,如同严丽丽般歇斯底里了,那钱一下子扔他脸上说:“马占山,你蜷着舌头说话也算人?你们都是一路货,滚!”
马副厂长脸红到脖子根,面部痉挛一艮一艮的。望马成功一阵,说声:“老马,那……”讪讪那钱收起来。回去的路上,马副厂长好生感叹说:“严头儿,严厂长,严青海,我丢老鼻子大人了,差点被马成功吐一脸。竟然弄成这种事儿!其实丽丽恋马成功是本意,办砸成这样子,与老马或许是路人了……”
“出了个姚蓝,挽救了我们厂,成全了我们厂……”严厂长感叹:“丽丽咋事情办糟成这样呢?确实希望小马成为我的贤婿啊!”
马成功咨询了律师,执着状告严丽丽。律师几乎同马副厂长说的如一胎俩孩。若说要严厂长赔钱,曾姗姗生病期间,仨厂长不断送钱来,粗略计算两万块,忍气呑声只有不告。电话通知曾姗姗父母,曾庆泽两口子及孙子当天至郑州,马成功接招待所住下来,老两口子望着三女儿遗照泪流不止,叙述儿媳妇、大女儿、二女儿的事情,对姗姗的死歉疚不止。马成功说:“没办法,吃蛇验方,全尽到责任了……”隐瞒了寻找高山捕虫堇及严丽丽打曾姗姗致死部分。问曾姗姗的妈妈说:“婶儿,姗姗的骨灰安放在哪儿呢?逢年过节我去看望她,祭奠她。”曾姗姗的妈妈说:“功啊,好孩子啊,还是姗姗无福啊,你对她那么好,那么钟情你;人若无命咋着也不中,给姗姗安排个地方吧,百年后与你葬一处;我带走,姗姗怪,会生气……”
火化曾姗姗时,院校派两辆中型面包车招待所接老人,往黄岗寺火葬厂。偏偏不凑巧,这天瓢泼大雨,沉雷闷雷接连响,一声霹雳,有棵树连根拔起来,砸旁边路标上,差点连锁反应压马成功身子上,上衣拉了个三角大口子。同学未上车时淋透了。曾姗姗的妈妈见此,曾庆泽有件上衣要马成功换下来,马成功说了句什么话,没有换。
当车未开时,严丽丽搭了辆出租车冒雨赶过来,高喊着:“我送曾姗姗!我去送曾姗姗啊!”车上的人惊呆了。马成功下车拦一阵,严丽丽拽住马成功,搂住马成功,秃噜就不回。给严叔打电话,严厂长半个小时驱车赶来了。劝导女儿说:“真要马成功告你么?仔细想,你能去不能去啊?”严丽丽一身泥儿水儿了,披头散发坐地上,说:“我祭奠曾姗姗,我祭奠曾姗姗啊!”车上曾姗姗的父母不知道咋回事儿,问:“那位同学咋得啦?”某位同学说:“这同学晕,傻,搞不清,说不来啊!”姚蓝对刘兴说:“你去劝劝严丽丽。”刘兴瞀那么一眼说:“我不敢,我不敢啊。”徐新宝几个同学下去,好劝歹劝严丽丽不回去,仍说祭奠曾姗姗,祭奠曾姗姗。徐新宝、马成功、及几位同学衣服湿透了,没有办法,硬把严丽丽架上车,严爸爸拉回去。
追悼会上,曾姗姗仍戴个一把揪小帽子,化妆得庄重,闭目长眠。工作人员领与会同学,有高小红、崔欣或刘兴及曾姗姗的父母同他们的孙子围曾姗姗尸骨一周,花献至曾姗姗灵前,马成功与其父母涕不成声了。
姚蓝拢一下发,致悼词说:“姗姗姐,班里学习为数不多的好同学、佼佼者;你与马成功才能相比拟、相匹配;是高山、是流水,是听琴的知音。姗姗姐,欲将心事付瑶琴,断弦给谁听?你似乎陷爱情瓶颈里,就像一束花,宁愿过早的凋谢,也要开得很洁白。倏忽之间,已做无常之客……”姚蓝禁不住肆意的泪水,也哭了。接下来说:“可惜了,姗姗姐,来生还要做同学,一路走好,一路走好啊,姗姗姐!”
第二天,曾姗姗父母再次望一下女儿骨灰盒,安排孙子给三姑姑骨灰磕了头,要回去。马成功把二老及他们的孙子送长途汽车上,女儿的一切东西全不要,临走只带走女儿与马成功一张合影旧照片。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马成功有个陌生电话打进来,疑惑了一阵子没有接,停一阵再次打过来,接通后是王兰兰。王兰兰说:“马大哥么?千万别误会,不敢搅扰你大学生生活,谢三儿爸来郑州看孙女儿,兰兰请你这儿来一趟。”
马成功有种情分一直澎湃于胸,变得寡言少语,就是对曾姗姗的怀念。与王兰兰虽然是名义上干亲家,早已经没有来往了,躲开了心态扭曲的亲家了。曾姗姗生病期间,姚蓝透露些讯息。或者咨询过马成功:“你认为王兰兰能找个原装不?铜蛋不?乡下的破大小子不?”马成功说:“王兰兰不丑,肯定会,肯定能。”姚蓝莞尔一笑,不可思议说:“人,或许是一本难读懂的书,这王兰兰,够晕了!够傻了!”叙述王兰兰勾引走冯老板一位大厨,开了家规模不大的小酒家,供应些精美稀绝小菜,主食是外地学来的小美食,店面装潢得仙境般豪华,名字不知道咋想的,名曰为“夜朦胧小酒家”。氛围温馨,聘几位声音甜润的服务员,会调情,会唱醉生梦死的歌。下午4——5点营业,凌晨4——5点打烊,含经营范畴了。大揺大摆做起了老板。来这儿消费的多是些感觉生不逢时的人,关系暧昧的人,龙卧浅摊自恃才高不被合理利用的人,关系错综复杂的龌龊男女。没有白酒,只供应高档红酒或啤酒,价位贵得惊人。有人舍得掏钱,有人愿意在这儿扎堆凑趣儿,生意出奇的好。尽管勾引来大厨了,却做不出来能够喘气的鱼。俩人通床通铺过日子,大厨妻儿被蒙鼓里了……
王兰兰与大厨的店面在未来路上。
其实,曾姗姗去世冯老板为感恩马成功,也去了火葬厂,生病时也往医院看望了曾姗姗,扔下了几千块钱,对王兰兰拐走大厨的事情缄默不语。马成功来到,见干女儿长高了,很陌生,眨巴着眼睛瞅自己。与王兰兰寒暄几句或者嘲笑说:“王兰兰,不瓤不瓤,算得上大饭店层次了!”王兰兰拧了马成功胳膊一下子,不再叫女儿喊干爹什么的,由谢三儿爸爸做陪,两荤两素,服务员立马端上菜肴了。谢三儿爸爸向马成功敬烟,马成功摆摆手,打量店里装修什么的,设施什么的,几个房间里亮着隐讳的灯。
沧桑岁月,二三年间,马成功看谢三儿爸爸衰老了不少。
“老马啊,事情是这样子……”
马成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茸胡子,在邯郸或武安学活时,爹往往被人称“老马”,在郑州除了马副厂长已经有第二人称自己“老马”了。马成功联想到“老骥伏枥”了,以为老家伙要自己干什么活,帮康淼淼家修猪圈或者鸡爪子山捞石头。接下来见谢三儿爸爸犹豫一阵说:“老马,听说那曾姗姗不在了,我不能给俺三儿埋个孤坟啊……想把曾姗姗骨灰买走,与我那可怜的三儿葬一处。曾姗姗是大学生,我儿子是大学生;我儿子半途而废,曾姗姗同样半途而废,也不委屈了曾姗姗。说来你也对得起曾姗姗,曾姗姗有个好归宿,也是相得益彰啊!”
毕竟经济时代,马成功料不到骨灰也值钱。也有人打主意,吃惊得合不拢嘴,老家伙不知道怎么知道的。动了动心思,想了想点子说:“成。大叔这种想法好,这样确实对得起你儿子三儿了。不过您还是晩了一步,姗姗骨灰其父母带往家乡了,你为啥不当天去?或者兰兰当天去,给她父母谈谈啊!给她父母开价啊!”
“价钱好商量。恁老马替我们联系不可么?”
“你想想,我联系那就变味了……”
王兰兰过来,胳膊搭马成功肩膀上。说句:“老马,就应了小爱兰的爷爷吧,要么多给些钱,你用这钱还还账。卖了姗姗骨灰曾姗姗也不会埋怨你,与三儿葬一处,曾姗姗魂儿更会感激你。小爱兰的爷爷完一桩心事了,你也算积件大功德。两全其美多好呢?”
马成功说:“王兰兰,这样说,那倒挺好。”心想说:“你王兰兰是他情人或妻子为什么死时不能与谢三儿葬一处呢?我就是扔了不可能曾姗姗、谢三儿葬一处。老家伙不知道咋想的!”挪开王兰兰那胳膊说:“不错。姗姗父母确实把‘姗姗’带往家乡了,洒故乡老坟上。按这个号码,出高价。看曾姗姗父母卖不卖……”
王兰兰说:“马成功,你尝尝这道菜,这道菜是金钱肉啊。”
马成功不屑,谢三儿爸叨一块又叨一块仔细品。
王兰兰说:“爸,您不敢多吃,吃多了会上火。”
马成功没有叨什么菜,喝什么酒。对谢三儿爸爸的天真嗤之以鼻,不知道王兰兰怎样想出来的,怎么说出来口;碍于这桌酒食没有说不中,没有说不行,农村俗话称:“打死人偿命‘确’死人不偿命。”婉言拒绝了;或那菜肴里有死蝇子,觉得恶心了,来这儿很是后悔了。临走,王兰兰低声浪笑说:“亲家哥,亲家哥,能帮助我想个办法不?我……有,有孕了。”马成功恶声说:“你王兰兰做吧你!”(“确”:濮阳方言,当“骗”讲。)
曾姗姗死,马成功有无法化解的心结。有种想法学古人,我中有她,她中有我,时常看看她与我……找到了雕塑系尹教授,想法就说了。尹教授盯马成功一阵说:“小马,对于你们这些学文的我该咋说咋讲呢?该怎样评价呢?”又说:“你与曾姗姗的事情我略少知道些,能自始至终不离不弃爱着她,我愿意帮这个忙。我从没有用血浆当过调和剂,你开古人先例了。古人虽然有管道昇、赵梦頫的故事,可现时代没有啊,你别开生面了啊!”马成功没有挪移,至校医院抽下来300CC血,用曾姗姗照片为参考,尹教授很快雕出个20公分余活灵活现的“曾姗姗”。把个马成功高兴得不行不行的。说:“尹教授,还可以,像我们曾班长啊。”尹教授不高兴了说:“小马咋这样说话呢?啥叫可以呢,是真可以啊!真像你们曾班长啊!”
哪想尹教授雕马成功时,手不应心、心不应手,重新和一遍“泥”,还是雕不像。打电话约马成功雕塑室说:“小马同学,马成功,看你这副身架骨,倍儿棒的好形象。能自始至终照顾曾姗姗,爱着曾姗姗,我更想用夸张手法,把你雕塑得崔巍一点、轩昂一点、英雄一点,却是一般形象也雕不成,怎么雕都像小瘪三,很是费解了还。”又说:“马成功同学,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马成功说:“尹教授,您是老师,我是学生,没什么不当讲,您说。”尹教授想一下说:“你马成功是否对曾姗姗有欺心,惹曾姗姗暗下里不如意?”马成功愣一下问:“尹教授,太神秘了吧?真不如意,雕像就能显出来?”尹教授说:“说不好。神即道,道法自然。反正雕不像你马成功。”马成功把买好的一条中华烟给抽烟的尹教授递上去说:“雕不成,雕姗姗一个人吧,马成功就是我马成功啊!”心想说:“与王兰兰龌龊事儿也交代了。曾姗姗仍计较与康淼淼、温珂儿么?我与康淼淼、温珂儿没有什么事儿啊!”曾姗姗雕像放床头桌面上,不断凝神看。
仍是那句话,校院像毕蓝的海,时而浪高如山的。曾姗姗一死,女同学对马成功大跌眼镜,尽管有那么个好骨架,发两篇破文章,若搞个长篇呢?弄篇巨著呢?说不定更张狂。此人浮躁,自恃聪明,好高骛远,是烫手的热山芋,说不定坑害了自己呢,恋到最后还是扔。说话如刮风的风骚文人会有大灾难,说不定冒出来不可预见的事情来、绯闻来。与其扔,不如就不恋。说话归说话,同学归同学,不敢与马成功套近乎,是全校女同学心态了,有了不成文的规定了:“任何人不许恋马成功,恋那小子的结果就是死啊!与其死,不如活得快乐些,安生些啊!她曾姗姗能去呗,马成功家过年去呗,写什么文章呗,不烧包的倒活着啊!”
这上不得秤砣的话,女同学间广为流传。时而某同学间逗趣儿说:“坏去吧,叫你嫁给马成功,得癌症死去吧!”某同学说:“我恋他么?男人饥荒了么?死绝了么?马成功那小子有种装修板子气,木头星子气,奇怪了,不嫁他不行么?不恋他不中么?”同学说:“你挨过他么?恋过他么?你知道马成功有装修板子气,木头星子气?”某同学说:“傻不傻?木头星子气文章里显出来了。当时曾姗姗在,我们挨马成功有空吗?曾姗姗叫我们挨么?”
这些话只有厂里院校两头跑的姚蓝知道些。马成功对自己有恩,不会给马成功添不快。时而与徐新宝嗟叹一下、惋惜说:“那温珂儿与马成功也许会有戏;南阳捞石头,差点死那么个矿井里。看得出温珂儿早就觊觎马成功,盯着马成功;此一时彼一时,温珂儿另外觅人了,苦恋南方某大学郭青了……”
徐新宝说:“温珂儿,与马成功有什么不好呢?”
姚蓝说:“也许上贼船,黏住郭青了。”
徐新宝说:“‘芥末调凉菜’,可能郭青更适合温珂儿。”
姚蓝听说过此人,未见过此人。或许比马成功更妥帖、更优秀。暗笑:“马成功觅佳搁浅了,觊觎马成功的人恋人了。”
其实,并非如此,曾经随曾姗姗服装厂打工的翘鼻子同学,暗下端详马成功,揣摩马成功,推理马成功,盯着马成功。郑州谈对象有种说法叫“踅摸”,同时也叫“挖财气”;想在马成功“篦子上拿窝窝”、“锅里头下笊篱”,曾姗姗死自己未必死,是曾姗姗疑心大心腔子小造成的。某日,疯里疯气截住马成功说:“马成功,你叫我声爹,敢与你处,敢与你谈啊!”其实,马成功不忙觅什么佳,心情哀伤低沉的,或者对曾姗姗怀念中。恶狠狠地说:“我有爹!你阴衰阳盛,翘辫子,不可能与你谈,与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