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关于渌水亭位置的考证
(一)“渌水亭幽选地偏”:渌水亭不在京城之内
清代入关后,为了避免满汉之间的交流与争执,实行满汉分居的政策,将民人迁到外城居住,以内城容纳旗人;内城旗民复按照旗分居住,纳兰家族所属的正黄旗安置于德胜门内地方。
不过,秦松龄在写给纳兰性德的《挽诗》中写道:“渌水亭幽选地偏,稻香荷气扑尊前。”
按,中国园林选址贵在“偏”。明末大造园家计成《园冶》开篇《园说》即称:“凡结林园,无分村郭,地偏为胜。”
秦松龄一个“渌水亭幽选地偏”,某种程度上,即将渌水亭的位置排除出了内城,因为在纳兰家族内城所在的地方是无论如何都称不上“地偏”二字的。
(二)渌水亭可以“偶听玉泉呜咽”
在《渌水亭宴集诗序》中,纳兰写道:
此地田栽白璧,何以人称击筑之乡;台起黄金,奚为尽说悲歌之地;偶听玉泉呜咽,非无旧日之声;时看妆阁凄凉,不似当年之色。
京师之玉泉,除有特别注明外,即指玉泉山之玉泉,因其得名大盛即在明代,文人吟咏者众多。
纳兰文中称“偶听玉泉呜咽”。可知,渌水亭当在附近,因不能离此数十里,仍称“偶听玉泉呜咽”。
(三)渌水亭的位置在玉泉山:裂帛湖、玉河、金河
由于历史上很多地名的公用、景致的相类、用典的模糊,往往导致后人在理解某些地点上的分歧。
这不足为怪,唯考此类地点,需要将其景物的诸多特点综合考量,而不可持一论百,一叶障目。
时人写渌水亭者多,而具象到渌水亭具体位置的,有以下几位:
朱彝尊《台城路·饮容若渌水亭》云“一湾裂帛湖流远,沙堤恰环门径”,写及“裂帛湖”;
蔡升元《渌水亭》云“一片玉河桥畔水,数声金井梧桐雨”,写及玉河;
性德弟揆叙《荷香清暑图》,查慎行题诗云:“渌水亭南万绿杨,一奁明镜贮烟光。”周起渭则题:“结庐傍金河,河水光沦漪。言从玉泉山,前汇太液池。”写及金河、玉泉山。
按,裂帛湖位于玉泉山东麓偏南,湖水和玉泉湖水一部,东出玉泉山,流为玉河,入昆明湖(昆明湖水一部流为清河);金河则是玉泉山南麓玉泉湖主流出玉泉山,经高水湖、养水湖,在今空军指挥学院北侧入南长河——长河(亦称“玉河”)从玉泉山、昆明湖至麦庄桥、紫竹院入北海、护城河:以昆明湖绣漪闸为界,分为北长河(清代多以此段为玉河)、南长河。
也就是说,清人言玉河、金河、长河、裂帛湖并非泛称,非如金、元、明时代。乾隆二十一年(1756),皇帝《御制界湖楼》诗写及相关景物,分析最清,云:
金河高长河,玉泉高倍蓗。
设非次第蓄,一泻无余矣。
裂帛本有湖,方塘数亩耳。
接上扩充之,此湖殊渺弥。
渌水亭“一湾裂帛湖流远,沙堤恰环门径”、“一片玉河桥畔水”、“结庐傍金河”等诸多特点,基本可以排除渌水亭在内城或者京北皂甲屯;而这些特点也可以将渌水亭的位置“决定于”今“玉东公园”一带。
由此,亦可证知,嘉庆七年(1802)日本人冈田玉山刻印之《唐土名胜图绘》中“渌水亭”位于裂帛湖东侧、功德寺之西南、高水湖北岸,亭东为玉河,一条沙堤连通西湖至青龙桥,委实有据,非道听途说和妄加猜测。
或谓,朱彝尊《台城路·饮容若渌水亭》中“岸划青秧,桥连皂荚”之“皂荚”指纳兰家京北皂甲屯之墓园并渌水亭。
此种观点,先存一渌水亭在皂甲屯的观念在心,不解裂帛湖、玉河、清河诸水关系,并关注于“皂荚”,而不理会“青秧”二字。
实际上,朱彝尊的“岸划青秧,桥连皂荚”,不过说,渌水亭附近有青秧、皂荚(一名“皂角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