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太傅:从童生开始,科举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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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笛声悠悠

吴先生与方原闲话片刻,便领方原进了草庐,从书匮中翻出一本书帖和几册手抄本。

“这本书帖是星凤楼刻本《黄庭经》,王羲之的小楷平和简静、寓刚于柔,你平时可多多临摹练习。至于这本~”

吴先生摩挲着泛黄的手抄本,接着道:“这是我早年求学时,抄录的《书经》,里边有我四处求教得来的注解,以及我自己的感悟,对你精研《书经》或有裨益,都拿去吧。”

书帖是宋版,还是星凤楼法本,市面上早就绝迹,价值不菲。

而手抄本《书经》更是难用金钱衡量,可谓凝结了吴先生青年求学时的心血。

长者赐不敢辞,方原小心接过,这书太过珍贵!

吴先生喟然道:“过了年,你便十五岁,可结发加冠,为师不能亲证,就提前给你取个字吧?”

方原眼眶有些湿润:“请老师赐字。”

吴先生捋须沉思片刻道:“原,水泉本也,亦作‘源’。太史公曾言:‘原大则饶,原小则鲜。上则富国,下则富家。’便取字‘大饶’,也算是为师对你的期许。”

方原长揖到地,久久不愿起身。

“谢先生厚赐!”

吴先生扶起方原:“尊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你我师徒,未必没有再见之日,何须惆怅作态。”

方原笑中带泪:“老师说的对,将来老师做了官,我也中了进士,咱们京城再会!”

“哈哈!”吴先生豪气顿生,“那便说定了!”

五日后,吴先生便收拾行装启程。

当初吴中梓游历浙江,驻足余杭,一时间衣食无凭,便自荐于里正,才被县里聘为社学先生。

如今吴中梓要返乡,县礼房老吏与本地里正自然要来相送,童生们连带他们的父母,码头上黑压压站了一群人。

吴中梓团团作揖,拱手相谢,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心中五味杂陈。

只是人群中独独缺了方原。

方琼无奈道:“阿符一大早就跑出了门,我以为他来码头了,谁知寻不见人,许是不忍离别,躲了起来。”

吴中梓叹声道:“由他去吧,该与他说的都已交代,再来送别徒增眼泪尔。”

站在船头,吴中梓与岸上诸人,一一惜别。

艄公撑起船桨,水波荡漾开来,那层层涟漪推着客舟,顺着水道愈行愈远。

回乡的路程,由杭州南下衢州,折广信,再经鄱阳湖至南昌,而后转往吉安,一路水程,向来便利,月余便可到达,只是此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踏足浙江地界。

吴中梓坐在船舱内,看着塘河两岸忙碌的景致,不禁暗自神伤。

恰在此时,忽听到婉转飘渺的笛声传来,悠扬清脆,如泣如诉。

吴中梓循着笛声望去,前方不远处的石桥上,身着玉色直身的方原,正横笛吹奏。

这是后世耳熟能详的《送别》曲,虽没有“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填词歌唱,却依旧有散不尽的离别哀愁。

吴中梓心潮澎湃,却依旧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这是弟子的无言道别。

客舟穿过桥洞,径往东去,笛声渐渐渺茫,吴中梓亦是泪如雨下。

方原看着模糊的客舟,终于放下竹笛,长身而立,朝远方一礼,喃喃道:“老师珍重!”

在方原不注意的河道上,一艘客船驶过,此时船舱的毡布被拨开,露出一截柔若无骨的青葱玉指。

船舱内响起清丽动听的女声:“大兄,你觉得这笛声如何?”

另一个男声回应道:“很好听。”

那女声噗嗤笑道:“大兄这般敷衍吗?你不觉得这笛声曲调好生奇特,虽以五音为主,却又融入七音,细微的音程上也别有洞天,嗯~不过你说也对,确实很好听。”

男声道:“我虽不像小妹精通音律,不过也能听出曲短韵长,无尽离愁。”

一双美目透过帘布的缝隙,上下打量着石桥上的方原。

“还留着总角,年纪也没多大嘛,没想到竟能奏出这般曲调。”

舱室内的男声道:“小妹不也是豆蔻年华,便精于抚琴,为兄可是敬佩的紧。”

帘布被放下,舱室内女声娇嗔道:“哼,大兄惯会取笑我。”

繁忙的官塘河,舟船如过江之鲫,往来不息,方原怎会在意哪只客船为他注目,为他挑帘。

方原收拾好离别愁绪,便迈步自往家回。

如今吴先生归乡,社学一时没有塾师,自然休学,延请师儒估计要等到年后了,方原只能在家自习。

不过即便新请了先生,方原也不会再回社学上学了。

吴先生该教的都教了,社学已经没有再读的必要。

方原能做的就是备考科举,等科试时考个秀才回来,好升入县学继续读书。

也是想什么来什么。

还没过几天,衙门的八字墙上就贴出了告示,言腊月初十将举行县考,生儒参加科考者,俱到礼房报名。

皂役也敲着铜锣,到各乡里通知。

消息传开,不论县学生员,还是社学童生,无不怨声载道。

要知道十二月是最冷的月份,在考棚作文,天寒地冻,最是难捱。

但埋怨归埋怨,该去报名还得去报名。

童生参加科举,需先出具保结,方有资格应试。

保结的形式很多,可以找县学廪生作保,当然少不了给人家掏纸笔费,毕竟作保也是要承担风险的;

或者附近童生五人、十人连名互结,又或者由里老、临右、乡族师儒出面作保,这都是童生们最常用的保结方式。

当然还有一种特别的保结方式,官保,就是县、府、司出具保结。

就像此刻方原手中拿着的这张保结。

衙门的小吏笑呵呵道:“县里此次只出具了三张保结,方公子是年岁最小的一个,可见县尊对你的青睐。”

方原识趣地掏出几分茶水钱,塞到小吏手中,并拱手道:“承蒙县尊厚爱,在下愧领之,劳烦典吏受累,回告县尊在下的感激之情。”

那小吏眯着眼,笑意更浓:“怪不得县尊常说方公子人物俊秀,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方原笑道:“典吏过誉了。”

小吏和颜悦色道:“上个月学宪刘公升任按察使,新学道朝廷至今还未定下,明年大比,学政事务繁剧,刘臬台只得仍兼前职,行文各府先期考试生儒,以待新提学按临考校。”

那小吏顿了顿,低声道:“县尊也不想在学宪面前失了脸面,嘱咐你勿要相负。”

方原恍然,难怪县里发出童生保结,原来是给种子考生的鞭策。

这世上果然没有白来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