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原谅
张松龄笑道：“我刚才还纳闷你怎么这么听话，什么话都捣鼓着往外说，原来在这等我呢？”
赌场老板咧嘴一笑，他刚想说话，却又听张松龄道：
“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我要是你，就遇着谁都说不是。这样一来，你不就可以永远保着这条命了。”
赌场老板脸上笑容一下凝固住，正当他想为自己辩解时，又听张松龄问道：
“你觉得那个隔着厚厚帘子和你说话的人，会不会是那个什么狗屁的文斋先生？”
闻言，赌场老板直接摇头，“不可能，文斋先生我也见过很多次，要真是他，我肯定认得出他的声音。”
张松龄想了想，又道：“那你觉得幕后指使的那个日本人，有没有可能是鬼子文斋派来的？”
赌场老板沉默几秒钟，随后缓缓点头。
张松龄问道：“为什么？”
赌场老板道：“修学堂，给流浪汉置办冬衣，施粥，大兴瓷器......这个文斋先生表现得太完美了，完美得比我都像个杭州人。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不会是一个日本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越是完美，就越有表演的嫌疑。我觉得他所做的这一切很可能都是表相，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目的。当然，他具体想做什么我不知道。”
“再说回这次绑架案，虽然我不知道鬼子到底想干什么，但这明显不是普通的绑架，不然鬼子不用这么设局。”
“鬼子明显所图不小，为此还派了一个很厉害的人来帮我，来监督我。”
“文斋先生在日租界地位很高，在那群日本人中也很有威望。如果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都是伪装，那这件事他多半也会牵扯在其中。”
张松龄赞赏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到这，赌场老板才缓缓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张松龄，生怕张松龄又跟刚才那样突然对自己出手。
这么卖力地帮我分析，铺垫了这许多，就为了这一句话吧......张松龄道：“说说看吧。”
赌场老板暗自长舒出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我认真想了一下，我失踪那么久。这时候回去，傻子都知道我是作为卧底回去的。”
“以那个日本人谨小慎微的性子，肯定不会再见我。想通过我引出那个日本人，不太现实。”
“所以我觉得我最大的利用价值还是在辨认人这块。”
“不过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这样，你们一直关着我。每天只需要提供一点食物，一直到抓着那个日本人为止。到时候我给你们指认，作为回报，你们那时候再把我放了。”
“如果你们觉得养着我太费钱，那这钱我也可以自己出。一块面包，五十大洋一百大洋地卖给我。没事的，我有钱，很多很多的钱。”
顿一下，他又继续道：“而且这位爷，恕我说话难听。我拐卖人口，肆意打人杀人，开赌场，卖大烟，害得许多人倾家荡产，死一万遍都不够。”
“可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你们他妈的又不是警察，对吧？”
“也别说什么正义了，大家都成年人，只讲利弊。杀了我，你们又没一毛钱好处，对不对？”
“我觉得刚才的合作，对我们双方都能接受。又或者，你直接开价，多少钱能放了我？”
“大胆开价，我这些年走南闯北，还是有点儿积蓄的。”
赌场老板信心十足，他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说得很有感染力。
“傻子都会选择和我合作。”他心想。
这时，张松龄忽然问道：“拐卖人口，杀人，开赌场，卖大烟......这么多罪大恶极的事情，你觉得哪一件最让我无法原谅？”
赌场老板想了想之前的对话，随后信心满满道：“拐卖人口，特别是拐卖幼女......你放心，这次我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一定不会再拐卖人口了。”
张松龄微微摇头，“回答错误。”
赌场老板还想说话，就见一个手掌狠狠拍在自己头上。
直到对方七窍流血，直挺挺地倒下，张松龄眼前还是没闪过任务完成的光幕。
他并不意外，毕竟这件事情背后明显还有一个幕后黑手。
“只要没有揪出这个人，任务大概率应该是完成不了的......明天去找一下那个江湖小栈的人吧，看看他那边有什么关键线索......如果实在没有，就直接调查鬼子文斋吧。”
“嗯，要小心。就连一个小小的赌场老板都有异人保护，更何况这个鬼子了。”
张松龄看向广安。
广安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做好尸体善后工作的。”
刚才张松龄突然暴起杀人，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顿一下，广安指着地上的尸体，小声问道：“这件事，要不要和住持师叔说？我不是说尸体的事，我意思这件事明显现牵扯很大。如果有住持师叔帮忙，你想做什么事应该会好办很多。”
张松龄缓缓摇一下头，“没拿到关键证据之前，还是不说为好。你把事情说出去，别人也很可能不会信。”
广安想了想，随后认可地点点头。
总不能直接说，“师叔，我觉得文斋先生是个坏人，图谋甚大。这样，你从少林调来十八罗汉，再联系四家，龙虎和普陀三寺的人，我们一起杀向日租界......证据？等把人一锅端了，审问一下就有证据了。”
如果真是这样，广安严重怀疑他亲爱的住持师叔会直接关他后山禁闭。
“尸体最好连夜处理，还有，这件事记得别外传。还是那句话，我外地人无所谓，拍拍屁股就能走人。你的根在这儿，你跑不掉。”
广安使劲点着头。
看着张松龄慢慢向房间里走去，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敢问出那个问题。
“那个赌场老板犯的那么多罪，哪一项最让你无法原谅？”
一直等到处理完尸体，回到床上睡觉的时候，广安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似乎想起什么，他忽然从床上坐起。
“还好，还好，我是被骗钱，不算资助鬼子，否则这会儿我可能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