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寒潭蛟影
第六章寒潭蛟影
寒潭水面泛起细密的气泡，陆青崖盯着手中骨片。月光在蛟纹上流淌，第三根骨刺处有道细微裂痕，正是昨夜韩婆婆塞给他时用指甲划出的记号。
“陆师兄，陈老唤你去祭丹台。“圆脸药童提着白灯笼，袖口沾着星点珊瑚砂。
少年将骨片收入暗袋，指腹擦过对方衣摆。湿润的触感带着海腥气，分明是东海特产的夜明砂。药王谷戌时宵禁，能沾上未干的夜明砂...
“有劳。“他佯装踉跄，袖中腐骨藤粉洒在灯笼竹骨。行至九曲廊桥时，灯笼突然窜起幽蓝火焰，映出药童后颈的鳞片状红斑。
祭丹台十二根盘龙柱泛着血光，陈管事抚摸着青铜鼎身的缺口：“今日试炼九转还魂丹，缺个试药的。“
陆青崖凝视着鼎中翻滚的黑雾，隐约可见半张扭曲的人脸。那是三天前失踪的丁院执事，此刻正在丹火中发出无声嘶吼。
“此丹需活人精魄为引。“枯爪突然扣住他肩井穴，“你既通晓《九转丹诀》，不如...“
“弟子愿往寒潭取玄阴水。“陆青崖突然咳嗽，掌心血渍抹在龙柱凹槽。沉寂多年的蛟魂感应到玄牝气息，整座祭丹台突然剧烈震颤。
王执事的尸傀破土而出，脖颈缠绕的锁链缀满鲛人泪。陈管事瞳孔骤缩，袖中射出三道噬心钉：“果然是你动了寒潭封印！“
陆青崖翻身滚向震位，先前种在砖缝的腐骨藤疯狂生长。藤蔓缠住尸傀刹那，他并指划开暗袋，韩婆婆给的骨片精准嵌入龙柱缺口。
“吼——“
寒潭方向传来惊天咆哮，九道水柱冲天而起。陈管事腰间的九头蛇玉佩应声碎裂，露出内层镶嵌的鲛人鳞。陆青崖趁机将玄牝草汁泼向青铜鼎，鼎中黑雾突然调转方向扑向老魔。
“小畜生敢尔！“陈管事天灵盖腾起九头蛇虚影，却被蛟魂水柱当头浇下。趁邪祟之气翻涌，陆青崖咬破舌尖在掌心画出传送阵，精血滴落处正是韩婆婆昨日指点的生门。
乱葬岗的腐叶没过脚踝，陆青崖握着半块阵盘剧烈喘息。怀中的骨片突然发烫，浮现出药王谷地下矿脉图——三条灵脉交汇处，赫然画着东海妖族图腾。
“陆家小子。“韩婆婆从坟茔后转出，手中招魂幡缠着鲛绡，“今日这出驱虎吞狼，倒是比你父亲当年更毒辣。“
少年瞳孔骤缩。十三年前父亲采药坠崖，尸首正是眼前老妇收殓。她枯爪般的食指突然点在他眉心，识海里浮现出惊人画面：药王谷禁地深处，青铜鼎上的九头蛇缺目处，嵌着枚刻有陆氏族徽的玉珏！
“明日午时三刻，东海使者要验看今年的'药材'。“老妇将招魂幡插在坟头，幡面显现出十二名昏迷的药仆，“这些孩子被喂了幻心丹，你只有半宿时间。“
陆青崖抚过药仆腕间的守宫砂，朱砂里混着天符阁特有的金鳞粉。他忽然想起秦红绫上月来采购的五百斤珊瑚砂，当时那女人腰间玉佩，正与陈管事碎裂的九头蛇纹路完全契合。
子时的梆子声响到第七下，陆青崖在灶房熬制解药。腐骨藤汁混着寒潭泥在陶罐里沸腾，他忽然将三株玉髓芝扔进火塘。异香弥漫时，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两个前来灭口的乙院弟子，已被幻香放倒在毒藤丛中。
“陆师兄...“微弱呼唤从柴堆后传来，白日那药童胸口的鳞片正在剥落，“使者...使者是玄阴门左...“
寒光乍现，一枚鲛骨钉洞穿药童眉心。陆青崖翻身撞开后窗，月光下立着个戴斗笠的灰衣人，腰间玉佩刻着九头蛇与鲛人交缠的图腾。
“陆小友何必蹚这浑水。“来人轻弹指间血珠，“交出骨片，允你做东海客卿。“
陆青崖突然捏碎装有幻心丹解药的瓷瓶，药粉随风扑向对方面门。灰衣人挥袖驱散时，少年已借力跃上屋顶。怀中的骨片与玉佩同时发烫，指引他奔向禁地祭坛方向。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陆青崖终于看清祭坛全貌。九丈高的青铜鼎上，缺失的蛇目位置，陆氏族徽正在朝阳下泛着血光。
寒潭的阴风卷着冰碴子刮过祭坛，陆青崖后背紧贴着青铜鼎的饕餮纹，后颈被蛟鳞刮出三道血痕。晨雾里隐约传来锁链拖拽声，他反手将三枚铁蒺藜卡进鼎耳凹槽，淬毒的棱刺正对着东南巽位。
“小畜生倒是会挑坟地。“
灰衣人摘下斗笠，露出张布满鱼鳞的脸。他腰间玉佩泛着幽蓝光晕，九头蛇与鲛人纠缠的图腾在朝阳下活过来似的，“交出骨片，许你在东海做个采珠奴。“
陆青崖垂眸盯着脚下青砖，砖缝里嵌着半粒朱砂——这是三日前王执事暴毙时溅落的血痂。他佯装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仙师容禀，小的只是来捡些废丹...“
话音未落，五道水箭破空而至。陆青崖翻身滚进鼎底阴影，水箭击中饕餮纹的瞬间，卡在凹槽的铁蒺藜突然爆开。毒雾裹着玄铁碎片四溅，将灰衣人的护体灵光蚀出孔洞。
“找死！“
灰衣人袖中钻出条碧鳞水虺，蛇信卷向少年咽喉。陆青崖突然举起骨片对着朝阳，鼎身缺失的蛇目位置迸发赤芒，将水虺定在半空。鳞片状的纹路在骨片上流转，竟与鼎身残缺的阵纹严丝合缝。
“陆氏血脉...“灰衣人瞳孔缩成竖线，“三百年前逃走的鼎奴竟有后裔？“
陆青崖趁机咬破指尖，精血抹在鼎身饕餮纹上。沉寂多年的青铜鼎突然轰鸣，鼎口喷出七道青烟凝成锁链，将灰衣人四肢牢牢捆住。他认得这锁链样式，与寒潭底镇压蛟尸的玄铁链一般无二。
“药王谷的狗也配用镇海链？“灰衣人脖颈鳞片倒竖，口中吐出团湛蓝内丹，“让你见识真正的...“
破空声打断了他的怒吼。韩婆婆的裹尸布如毒蟒缠来，幡头骨铃震出摄魂魔音。陆青崖趁机攀上鼎沿，掌心触到蛇目缺口的刹那，识海突然涌入滔天巨浪——三百年前的画面清晰可见：陆家先祖以血肉为祭启动青铜鼎，将作乱的东海妖蛟封入寒潭！
“原来如此...“少年被震得口鼻溢血，却死死攥住鼎耳。缺口中残留的族徽纹路与骨片共鸣，指引他看向东北角第三块地砖——那里埋着半截断裂的降龙杵。
灰衣人突然发出非人嘶吼，鱼鳞下钻出密密麻麻的肉芽。韩婆婆枯爪扯住裹尸布急退，布满尸斑的老脸首次露出惊容：“他要化蛟！快毁内丹！“
陆青崖纵身扑向地砖，指甲抠得血肉模糊。降龙杵出土的刹那，祭坛十二根盘龙柱同时亮起血光。他福至心灵地将骨片按在杵身，三百年前先祖封印妖蛟的阵法骤然复苏。
“不——“
灰衣人化作的半蛟之躯被血光撕碎，内丹滚落时被韩婆婆用裹尸布卷走。老太婆鬼魅般飘到鼎前，浑浊的眼珠映出少年染血的面容：“陆家小子，可知老身为何助你？“
陆青崖抹去嘴角血渍，降龙杵尖抵住她咽喉：“三年前乱葬岗，你在我爹尸身上种了引魂蛊。“
阴风卷起满地符纸，韩婆婆咧开缺牙的嘴：“陆明山若老实当个采药人，何至于被玄阴门盯上？要怪就怪他偷看陈老狗与东海使者的密谈...“
祭坛突然剧烈震颤，鼎身裂缝渗出黑血。陆青崖神识扫过杵身铭文，脸色骤变——镇压妖蛟的大阵竟与他血脉相连，此刻反噬之力正顺着经脉侵蚀丹田！
“阵眼在寒潭底。“韩婆婆将裹尸布铺在鼎口，浮现出寒潭全貌，“午时三刻若不能补全阵纹，整个药王谷都要给妖蛟陪葬。“
陆青崖盯着布面闪烁的红点，那里标注着七处阵基方位。最中央的阵眼位置，赫然画着玄阴门长老的独门印记。
“我要二十斤腐骨藤汁、三十枚蚀心丹。“他攥紧降龙杵，杵尖在青砖上刻出丹纹，“还有丁字院所有药仆的命牌。“
韩婆婆招魂幡扫过鼎身，震落三块青铜残片：“辰时之前，老身要看到寒潭冰层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