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炉鼎藏锋

第五章炉鼎藏锋

药王谷的冬雨裹着丹毒，在青瓦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陆青崖缩在藏经阁偏殿的阴影里，指尖蘸着雨水在青砖上推演禁制。昨夜咳出的血渍混着月华露，在砖缝间凝成歪斜的丹纹。

“陆师兄好勤勉。“圆脸药童提着灯笼凑近，火光照亮他手中《地火调控十要》的残页，“陈老让您戌时前试炼新丹方...“

少年话音未落，灯笼突然爆开三簇鬼火。陆青崖拽着他后领翻滚至梁柱后，七枚透骨钉钉入方才跪坐处，将青砖腐蚀出蛇形凹痕。

“乙字院的迎客礼越发别致了。“陆青崖抖落满身纸灰，袖中滑出半截赤血藤。藤蔓触地即燃，青烟里浮出个戴青铜傩面的身影。

傩面人五指缠着控尸线，嗓音似砂纸磨铁：“陈老狗倒是养了条好狼崽。“

“不及王师兄驭尸术精妙。“陆青崖突然并指戳向梁柱貔貅浮雕，机关转动声里，整面东墙翻转露出密密麻麻的丹瓶，“上月寒潭暴动的三条水虺，可是师兄手笔？“

傩面人周身煞气暴涨，控尸线却突然寸寸断裂。他惊骇地望向满地水渍——陆青崖推演禁制时洒的雨水，竟在青砖上结成困龙阵！

“喀啦！“

青铜傩面裂成两半，露出王执事铁青的脸。他腰间玉佩腾起九头蛇虚影，蛇尾却缠着缕东海珊瑚砂：“你若敢说出去...“

“三月初七，子时，焚尸炉。“陆青崖捡起块傩面碎片，“王师兄那日与东海客商谈的五千灵石生意，可还顺利？“

檐角传来破空声，王执事撞碎窗棂遁走前，弹指射来枚玉简。陆青崖抹去简上尸毒，神识扫过时瞳孔微缩——竟是乙字院药田的阵眼图！

戌时的梆子声混着雷鸣传来。陆青崖踏入丹房时，十二尊青铜鼎正吞吐着地火，陈管事抚摸着鼎身蛇纹，脚下躺着三具试药童子的尸首。

“今日炼血髓丹。“枯爪般的食指敲击玄铁案，震得丹瓶叮当，“主材是他们的心头血。“

血腥味刺得鼻腔发酸，陆青崖凝视着尸首脖颈的控尸线勒痕。最年幼的那个童子左手紧攥，指缝露出半截朱砂符——正是他半月前埋在丁字院药圃的引雷符。

“弟子需要三斤寒潭泥。“他躬身拾起药铲，“血髓丹需以阴煞镇火毒。“

陈管事眯眼甩出令牌：“半炷香。“

寒潭水汽凝结成霜，陆青崖刨开东南角的青苔，腐土里果然埋着个青铜匣。这是昨日韩婆婆收殓尸首时，趁乱塞给他的“报酬“。匣中七枚玉简刻满东海妖族文字，唯有用玄牝草汁液涂抹才能显形。

“陆师兄好兴致。“圆脸药童幽灵般从礁石后转出，右手提着盏白骨灯笼，“韩婆婆让我捎句话——寒露那日埋的种子，该浇水了。“

陆青崖瞳孔骤缩。寒露夜他确实在乱葬岗埋过腐骨藤种子，但这事本该只有...

白骨灯笼突然爆开绿焰，药童天灵盖钻出七条猩红肉芽。陆青崖甩出赤血藤缠住他脖颈，藤蔓却瞬间被腐蚀成黑水。千钧一发之际，他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青铜匣上，匣面浮现的鲛人图腾骤然睁开第三只眼！

“嗤——“

幽蓝光束洞穿药童眉心，尸体坠入寒潭时，怀中的控尸符已燃成灰烬。陆青崖抹去嘴角血渍，青铜匣里的玉简正在颤动，显露出药王谷与东海妖族往来的账目。

子时的更鼓响了七声。陆青崖将寒潭泥抹在鼎足，血髓丹逐渐成型时，他故意打翻两滴童子心头血。殷红血珠溅在陈管事袍角，蚀出个米粒大的孔洞——内衬里赫然缝着东海鲛绡！

“成了。“陈管事捏起丹丸对着月光端详，却没发现丹纹中游动的金丝。那是陆青崖掺入的玄牝草精华，正沿着他指尖渗入经脉。

陆青崖退出丹房时，听见地火窟传来锁链挣动的轰鸣。昨夜种在药田的腐骨藤该开花了，当王执事发现阵眼处的藤蔓缠着半块鲛人鳞片时，玄阴门与东海妖族的“生意“怕是要重新谈谈。

雨幕深处，韩婆婆佝偻着背在收殓药童尸首。她将某块脊骨塞进陆青崖掌心时，枯哑的嗓音混着雷鸣：“这是那孩子留给你的...寒鸦渡的船票。“

骨片内侧用血画着九头蛇与鲛人厮杀的图腾，浪花里沉浮的正是药王谷的镇派丹鼎。

寒潭的雾气漫过青石阶，陆青崖将最后一把寒潭泥抹在鼎足。青铜鼎突然发出嗡鸣，鼎身上的九头蛇浮雕竟缓缓游动起来，蛇尾缠住他的手腕。

“血髓丹需以煞气为引。“陈管事枯槁的手指划过玄铁案，三具童子的尸首突然抽搐着坐起，“取心头血时，要趁热。“

陆青崖握紧药铲的指节发白。最年幼的童子脖颈处有枚朱砂痣，正是半月前偷偷塞给他半块茯苓糕的那个。他垂眸掐动控火诀，地火腾起的瞬间，袖中滑落的腐骨藤粉混入童子伤口。

“嗤——“

当药铲刺入心口的刹那，本该喷涌的鲜血突然凝结成冰。陈管事猛地转头，浑浊的眼珠映出陆青崖指尖跳动的青焰：“玄牝精华？你竟能炼化...“

“弟子愚钝，全赖陈老教导。“陆青崖恭敬垂首，青焰顺着控火诀没入鼎中。血髓丹表面浮现金丝，却是将童子的怨气炼成了护丹灵纹。

王执事突然踹开丹房门，尸傀的腐臭味扑面而来：“陈老，乙字院的腐骨藤开花了！“

檐角铜铃骤响，陆青崖趁机将半枚鲛人鳞片塞进尸傀腰带。陈管事拂袖卷走成丹，玄色袍角扫过丹炉时，三滴暗红血珠渗入地砖缝隙——那里埋着他昨夜布下的留影阵。

“你随我去药田。“枯爪扣住陆青崖肩头，筑基威压碾得他喉间腥甜，“若真是腐骨藤作祟...“

残阳如血，乙字院药田的腐骨藤蔓已爬满阵眼石柱。王执事掐动控尸诀，七具尸傀刚触及藤蔓就燃起碧火。陆青崖突然咳嗽着跌进藤丛，袖中寒潭泥洒在阵眼，藤蔓瞬间缠住他脚踝。

“救...救命！“他惊恐地挥舞药铲，暗劲却震松了石柱根基。王执事暴喝着祭出尸火符，符光映亮藤蔓间半片鲛人鳞甲时，东海特有的珊瑚气息弥漫开来。

陈管事瞳孔骤缩，枯爪突然洞穿王执事丹田：“吃里扒外的东西！“

陆青崖趁机滚出藤丛，看着王执事破碎的金丹里钻出九头蛇虚影。那蛇影嘶吼着扑向东海方向，却被突然出现的韩婆婆用裹尸布兜住。老太婆浑浊的眼珠转向他，将某块骨片塞进他染血的掌心。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时，陆青崖在灶房后巷摊开骨片。月光下浮现出寒鸦渡的星图，浪花里沉浮的丹鼎纹路与药王谷禁地祭坛上的青铜鼎一模一样。他摩挲着鼎耳处缺失的蛇目，忽然想起陈管事玉牌背面同样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