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龙蛇之变
义永县，城门口。
众人恭恭敬敬，朝着陈渊抱拳行礼。
陈渊轻轻摆手，嘴角噙着笑意：“行了，赶紧回家吧，孩子老婆估计都快等急了。”
闻听此言，紧绷的气氛终于轻松下来。
看着云淡风轻的陈渊，一行人几乎崇敬到五体投地。
斩杀猪妖，荡平红林峰，伐灭山君庙......
哪怕他们实力低微，依然有种不枉此生的快感！
桩桩件件看在眼里，他们打心里觉得，能跟着这位大人，真是三生有幸！
被那些狗娘养的妖魔欺负惯了，什么时候这般扬眉吐气过？
“你们别高兴的太早，明日卯时，剑明子亲自为你们授业！”
听到这话，众人的豪情瞬间被冷水浇熄，对他们而言，剑明子自然是一等一的名师，可这位老师的嘴......
实在是毒了一些......
“什么表情，都打起精神来，二三十岁正是闯的年纪！”
剑明子察觉了这些“劣徒”的嘴脸，不满地哼哼几句，却让陈渊有些忍俊不禁。
......
与众人分开后，陈渊走的从容不迫。
自从打死虎妖，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轰然落地，只感觉这世间都清明了几分。
却见好些百姓从旁路过，正要出城，惊奇的是，身边居然有差役护卫！
觉得惊讶的倒不止陈渊一人。
街边摆着茶摊，上头稀稀落落坐着四五个贩子，大口吞下茶汤，时不时瞅两眼，见到这“奇景”，可谓是啧啧称奇。
以陈渊耳力，自然能听到他们的轻声嘟囔。
“怪事了，这群衙役今天吃什么药了，竟然主动护送百姓？”
“以他们的尿性，不会是想趁机捞点油水吧！”
“嗨，你还不知道，衙门变天了，我刚送货回来，亲眼看见那秦监正被士卒带走......”
“......”
“我看是沉疴尽去，县里要有些新气象了！”
“呸！原来如此，那狗屁监正好事没干一件，该抓！”
“......”
陈渊收回目光，料想应该是镇妖军到了。
那秦峰也是咎由自取，他千方百计维护的仕途，到这儿也该到头了......
可刚迈开步子，却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呐喊：
“陈大人，请留步！”
陈渊疑惑扭头看去，中年男子跳下马车，手头拎着一个包裹，神色匆匆，丝毫不顾青袍拖在地上，染上尘灰。
“沈主事？”
除了那日举荐自己为巡妖尉，两人可没太多的交流。
各有各的利益打算，自然不谈什么恩情报答。
“总算是赶上了，秦大人有东西托我送来！”来人微微喘息，抹去额上汗珠。
听着那句“秦大人”，这倒让陈渊多看了他一眼。
监正倒台，现在估计是无人不知了，这位被秦峰拔擢上的主事，竟然没有倒戈相向？
虽然秦峰昏聩，但沈主事却是兢兢业业，挑不出什么毛病，奈何手中权力被张天贺钳制的厉害，处处掣肘，无用武之地......
想到这儿，他倒是客气了两分，抱拳道：“不知是何物，还要麻烦沈大人亲自跑一趟？”
沈霄汉一怔，他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客气。
自己对陈渊可没什么提携之恩，甚至当时的巡妖尉一职......就是个火坑。
人家后头反应过来，没抽自己就是好的了！
还有今天的战报，那头虎妖竟也死在陈渊手上，要说不惊骇那是假的。
这才多久，那个稍显稚嫩的山村少年不仅成长到这种地步，而且没有恃功而骄，这下倒让他有些汗颜。
“陈大人客气了，具体是什么还得您亲自过目，我也不敢代劳！”
“行，多谢沈大人了。”
“不敢，不敢。”
陈渊站在原地，掂量着这个四四方方的包袱，没什么重量，隐隐还传出一阵墨香。
算了，还是回去再琢磨吧！
后头的马车缓缓驶动，却被人突然叫住，随后，丝锦织就的帷幕被轻轻掀开。
青袍身影看了许久，直到那挺拔似青松的背影渐行渐远......
他一向稳重，却莫名向赶车小厮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阿贵，你可曾听说过龙蛇之变？”
小厮抖动着手头缰绳，回答的极为实诚：“回禀老爷，您忘了小人从未读书识字，自然搞不清这些典故。”
沈霄汉却不在意，自顾自言道：“本朝高祖何等英姿，可发迹前不过是市井小民，才情不显，后斩白龙而起事，一呼万应，天下豪杰无不相随，岂非天命乎？”
“故人杰羽翼未丰之时，似地中走蛇，隐忍蛰伏，一朝得势，又如飞龙在天，光照四方......”
“此所谓大才有龙蛇之变也！”
中年人收回目光，却是抚须长叹。
“嘿嘿，老爷，小人不懂那些龙啊，蛇啊，小人只知道现在的事儿是为老爷把车赶好！”
小厮挠了挠头，面有羞惭之色。
听到这话，却引得沈霄汉笑骂道：“你这朽木，我今天是对牛弹琴了，快赶车去吧！”
“是，老爷！”
轱辘转动，马车扬起尘烟，可心中的遐想并不会就此飘走。
这龙蛇之变是否能应验呢？
......
黄陵村一座庙中，少女清亮的眸子有着担忧之色。
她抬起手臂，细细感受着什么，血脉中的凝滞感突兀消失。
白玉娇站在原地，心神止不住的摇晃。
这代表着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补齐本源，踏上修行......这曾是自己无力的夙愿。
如今水到渠成，竟让她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身为龙族，却先天残缺，但仍有父母疼爱，可那年雪夜，族人们全数消失，而自己也固执，走出族地踏上了寻找宝药的路。
她时常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弱小了，族人才会将她抛弃呢？
所以她认为等补齐本源，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白玉娇没想过，外面险恶到了这种程度，第一天晚她就差点被一头熊妖给吃了。
九岁时，她流浪在外，想去找个活计赚些钱，否则连糠咽菜都吃不上。
那晚，她差点冻死在外面。
堂堂龙族，差点被冻死，是不是很可笑？
后来她易容去了一家酒楼，这才有了维持温饱的手艺。
不知不觉间，她将天性中的灵动深藏于心，学会了将心藏在冷漠的面具之下。
可那个人偏偏说她那是较真，说她那是实诚，还说在外面会被欺负。
也说她受委屈了......
其实她从未害怕过磨难，这一切的一切......
不都是为今天的苦尽甘来而做的铺垫吗？
感受到潜藏在血脉中力量，她今天本该高兴的。
可想到那个人正在外面浴血奋战，那边的气息太强烈了，可没多久就沉寂下去，
她没搞清楚情况，所以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可究竟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收留了自己？
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自己从未听过的话？
白玉娇搞不明白，但她只能在这里枯坐，以她的实力，只会成为累赘。
就这样想了不知多久，庙门突然传来响动，少女眼中的喜色一闪而逝......
陈渊悠悠然进庙，照例是一片漆黑。
按照习惯在门口驻足一会儿，几乎就在下一刻，一颗脑袋就从黑暗中探出。
他轻轻点燃烛火，随口问了一句：“今天还有饭吗？真给我饿坏了。”
扭头却猛地怔住，少女眼里多了些难得一见的灵动。
那张脸一如既往的好看，就是有些古怪，怎么说呢......
对！就是拧巴！
满脸的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