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煤球
周若木浑身绷直，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却听到那大黑煤球开口喊道：“哥们儿！”
什么，这不是煤球。这是庞家少爷庞掌宝！
那么大个的胖子，又浑身是汗。黏糊糊、湿哒哒的，把煤灰铁粉牢牢地粘在身上，裹成一圈黑衣。
要是说话的时候不露出牙齿，谁知道他是个人呢？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苦死我了！”庞掌宝真挤出来些眼泪，把脸上的煤灰冲开一道痕，“这地方我……我咋待得下去哟！活受罪！”
原来这修器之路，要和自己所铸的兵刃同炼同渡，所以必须事事亲为。
血不染也说了，炼丹和炼器一样，是要花大把大把的时间慢慢熬出来的。
“那师傅凶得跟鬼一样！”
庞掌宝拉住周若木，大吐苦水：
“一上来就要我们去认矿、挑矿，还得亲自从煤窖里把煤背出来！我——我哪里有做过这些事！在家里我连水都没挑过！这不是外门弟子干的活嘛！”
“有得修就不错了，还挑呢。”周若木笑道。
“唉……哎，兄弟，那你呢？”庞掌宝话锋一转，“银子给师傅了吗？有没有收你？”
“收了，收了。在炼丹师傅门下挂着名，闲得很。”
周若木观察着庞掌宝的神色，看来他真不知道内情。
这就是普通富家和大世家豪族的区别——林鹤萱提早知道了自己拜在血不染门下的事，而庞掌宝却仍然云里雾里。
这小胖子……平常嚼七嚼八厉害得很；一到这种关键信息，马上就掉链子了。
本来周若木还想向他打听一下醉仙楼的事，怕是没法听到有用信息了。
“我就说银子好使吧？以后脑袋瓜机灵点，多打点打点。”庞掌宝乐呵呵地笑了。看兄弟成功混进内门，他自己也开心，“不说了，要是给师傅见着我偷懒，要吃戒尺嘞！”
“平常不是贪嘴么？爱吃你就多吃点。”
“胡说不得啊！这可不兴吃！”
庞掌宝一激灵，比划着说道：
“那戒尺是师傅亲自打的，玄铁浑然一块！这么宽、这么长！拍一下就算肉不松，皮也脱了！”
经庞掌宝这样一说，周若木忽然感觉自己少了些什么——缺把趁手的武器！
虽说有从歹徒手里抢回来的刀防身。可那到底是凡铁一把，不经用，用起来也重，不方便。
既然这里有现成的材料，又有现成的关系，不如——
“哎，庞掌宝。问你个事儿。”周若木道，“你学会炼器之后，能不能给我打一把武器？”
“我给你打？”庞掌宝眉毛挑成个扁担似的，“我才刚学第一天呢！你要不去找师傅商量？”
“什么阶段就用什么武器嘛。”周若木说，“我天资差，常人能用的，我说不定没法用。趁你还手拙，给我打一把来试试看。”
“成。那你是要剑还是要斧啊？”庞掌宝热得晕头转向，不断地用手背抹汗，将煤灰涂抹得更均匀一些。
“长剑一把就够了。”周若木看庞掌宝这鬼哭脸，又有些不忍，“说定了。我回头再给你炼一些丹带来。”
“丹？什么丹？”庞掌宝停下擦汗的手，“师傅教我们先不要胡乱吃丹。丹是有丹毒的！”
“没事，用不到金石。就是一些草木熬炼、静心生凉、避暑解热的药丸。”周若木说，“看你这样活受罪，谁看了开心啊？”
“还得是兄弟关照兄弟啊。”庞掌宝长叹一声，感动地抹抹眼睛。从地上重新背起装着煤的竹编筐，“那哥们我先回去干活了。等有空了，我也去你那坐坐。”
“保重。”周若木向庞掌宝道别，恰好他也有些待不住了。
这地方真的太热了。
几十台熔炉集中在一片空地上喷火熔炼，得亏自己最近有些体寒，要不然真就难顶了。
正当周若木拔腿要走的时候，庞掌宝回头来了一句：“最近晚上不要出门啊！”
“……？”
“昨天外边有贼人闯进了醉仙楼，你不知道哇？”
“然后呢？”周若木追问道，“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原由么？”
“唔……那也没更多消息了。”庞掌宝摇摇头，甩下几滴汗来，“我也是听巡山回来的师兄说的。”
果真如周若木所料，这庞掌宝接触不到核心见闻。
真想要拿到消息，还得去找谢、林两家人。
林鹿茗在内观陪着文胤掌门，一时半会是见不到了。
那就只有谢迎夏和林鹤萱。
谢迎夏……哪怕她真知道，也是个说不出话的哑巴。总不能两人要靠写字来交流信息吧？
思来想去，还是得找林鹤萱帮忙。
离了千锤坊，周若木步履不停，一刻也不歇着，立刻转向修阵的守心阁走去。
从那热火朝天的火山口离开，周若木仍旧感觉气短胸闷。头也是一阵一阵地发晕。
“完了，不会是中暑了吧？”
从那么热的地方出来，急急地走，迎面吹了不少秋后冷风。热和汗一遇冷就憋在了体内，发不出来。
“唔！”周若木用指头不断掐着自己的后颈、人中。
虽然黑一块紫一块的，很不好看，可那也比熬不到地方就直接昏过去强。
“再撑一下，马上到了。”周若木望着半山腰上的守心阁，脚步也渐渐沉重了。
“呼……呼……！”
爬台阶爬到一半时，周若木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贴靠在岩壁上，半天没缓过劲来。
“不行，不行不行……得歇一会儿。”
他扶着岩壁坐下来，偏过头去，看了看没有护栏的山崖。
要是失足从这里踩空掉下去，可不是断一两根骨头能完事的。
周若木枕骨抵着冷冰冰的岩壁，阖上眼睛，握紧拳头，忍耐着从耳边泛起的鸣响。
在嗡鸣如潮水般暴涨，亦如潮水般退潮后，周若木听清了那个一直在嘀咕的声音：
“师兄，好点了么？”
“！？”
周若木睁开眼，只见司徒盈月的脸像白玉盘那样，悬在视线的正上方。
自己正躺在她的腿上，周围的摇晃也逐渐清晰起来。
“又被妙法仙道拖入幻境了！？”
周若木赶紧用手摸起脖子上的丹丸，用力一磕。
“喀！”
疼！
差点没把牙给崩了！
“师兄，你干什么呢？！”司徒盈月赶紧将他按住，“你看看，都叫你不要捡这块石头了，你非得捡。”
周若木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丹丸。
那颗本该是血不染亲授的四品八转大凝气丹，此刻变成了一块黑漆漆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