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奇怪的女童
血珠滴在剑刃上时，何欢才看清章崎的招式漏洞。弯刀本该斩断对方右臂，却在最后一寸生生偏转——就像三日前古庙那记本该刺穿女童心脏的袖剑。
“你退步了。“章崎抹去颧骨血迹，染血的酒葫芦抛到何欢脚边。官道旁的野槐簌簌作响，女童正蜷在树洞里啃炊饼，碎屑落在绣着饕餮纹的襁褓上。
何欢的刀尖挑起酒葫芦：“断肠草混鹤顶红，还是老配方。“
“错，是女儿红。“章崎突然大笑，袖中窜出七枚透骨钉钉住何欢衣摆，“带着拖油瓶还能躲过三波追兵，师傅气得撕了半本名册。“
暮色漫过茶亭残垣，女童忽然指着东南方星空：“何叔，紫薇暗了。“她腕间银铃无风自响，前日从镖师尸体捡来的小玩意，此刻竟震出细密裂纹。
章崎笑意骤敛。何欢猛然抱起女童滚向右侧，方才立足处已插满淬毒箭矢。十二名黑衣死士自地底钻出，肩头纹着与女童胎记相似的新月。
“是观星阁的掘子军。“章崎的袖剑第一次与何欢的弯刀相撞，却是替他挡下背后冷箭，“带丫头往西！三十里外有渡口！“
女童突然咬破舌尖，血珠喷在何欢刀身。刀柄饕餮纹睁开猩红双眼，罡气震飞围拢的死士。何欢趁机劈开包围圈，却见章崎故意露出空门，让敌方剑锋穿透自己左肩。
“欠你的。“章崎咳着血沫大笑，“记得给丫头买糖人...“
渡船摇橹声中，女童盯着掌心结痂的伤口。何欢这才发现她沿途滴落的血迹，竟在甲板凝成北斗七星图案。更骇人的是船尾跟着条白蛟，鳞片泛着与寒潭相同的幽蓝。
“它说冷。“女童把炊饼掰碎抛入江中，“和地宫里的娘娘一样冷。“
何欢握紧虎符。昨夜在破庙歇脚时，女童用炭笔在墙上画出的阵法，竟与《璇玑谱》缺失的第九卷分毫不差。此刻她正用苇叶编小马，每片叶子都精确地掐在经脉穴位位置。
船家突然惊呼。前方江面浮起无数青铜匣，每个匣面都刻着新月纹。女童腕间银铃尽数崩碎，她捂住耳朵尖叫，声浪竟震碎半数铜匣。浑浊江水中浮起苍白的女子面孔——与寒潭冰棺中人一模一样。
“终于醒了...“女子的声音直接在何欢脑中炸响，“把我的容器还来。“
何欢挥刀斩向幻影时，怀中的《璇玑谱》突然发烫。女童双目泛起金光，稚嫩手掌按在他背心灵台穴，精纯内力如江河倾泻。弯刀迸发三丈刀气，将江面幻象劈成两半。
“何叔的刀，在哭。“女童昏厥前呢喃，“要喂它月光...“
七日后在青州城，当铺掌柜盯着典当物惊呼出声。女童随手捡的鹅卵石，剖开竟是失传百年的龙血玉。何欢抱着高烧不退的孩子求医，银针刚触到皮肤就融成铁水。
“先天离火。“白发郎中颤巍巍后退，“这娃娃在淬炼经脉...“
更漏敲过三更时，女童突然坐起。她在空中虚划，雾气竟凝成寒潭地宫的立体舆图。某条暗河标记处闪着红点，正是方兴留的蝌蚪文——“速来，真相在龙脉“。
追兵的马蹄声已在街口响起。何欢用襁褓裹紧女童，却发现她额头生出新月金纹。客栈瓦片突然同时竖起，像无数刀刃指向追兵，正是《璇玑谱》记载的“万刃朝宗“。
“何叔，我梦见章叔在吃雪。“女童指尖凝结冰花，“他说...说钥匙在...“
一支响箭打断话语。何欢劈窗跃出时，看见章崎倒吊在对面屋檐，左袖空荡荡的：“往北邙山走！方兴在等...“话未说完便被铁链拽入黑暗，最后抛来的物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半片青铜面具，内侧沾着冰棺特有的霜花。
女童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珠在青砖上滚成赤金小球。何欢想起地宫壁画记载：“玄阴之血，可活死人“。怀中《璇玑谱》开始自动翻页，缺失的章节正被金血填补，露出惊世骇俗的标题——《逆命篇》。
霜刃崖的月轮像块生锈的铜镜，何欢第七次被《璇玑谱》震开虎口。羊皮卷上的蝌蚪文在雪地上蠕动，女童用树枝戳了戳他渗血的手腕：“何叔的脉象像打结的麻绳。“
这是他们逃亡的第二十九天。七日前在落马坡，师傅的纸人傀儡撕碎了整支镖队。何欢的弯刀砍在傀儡脖颈，却只迸出几点火星。女童情急之下咬破食指凌空画符，方圆十里的月光突然凝成银甲覆在他身上。
“玄阴引气。“女童歪头看着掌心未干的血渍，“娘娘说要这样...“
何欢猛地攥住她手腕：“那个冰棺里的女人又托梦了？“
女童眨着琉璃色的眼睛，忽然用染血的指尖点在他眉心。剧痛伴着奇异的热流涌向四肢百骸，何欢惊觉《璇玑谱》上的文字开始倒转——不，是经脉运行图在逆向流动！
“何叔的刀太凶。“女童把枯枝摆成星斗状，“要用月亮当磨刀石。“
子夜时分，何欢按女童摆的碎石阵盘膝而坐。七枚染血的鹅卵石对应北斗，中央插着那柄饕餮纹弯刀。当月华攀上刀尖时，异变陡生。刀刃上的饕餮竟脱离刀身，化作虚影在阵中游走。
“坎位三步，震宫劈掌！“女童突然厉喝，声调不似孩童。
何欢本能照做。掌风扫过巽位碎石时，整个星阵亮起幽蓝光芒。饕餮虚影咆哮着冲入他丹田，沉寂多年的气海突然翻涌如沸。《璇玑谱》自动展开，缺失的任督二脉详解竟以月光为墨，在虚空显现。
“原来要逆练...“何欢呕出黑血，掌心血痕却凝成新月印记。女童突然扑进他怀里，额头金纹与血印交相辉映。崖底传来纸人特有的窸窣声，这次来的傀儡足有三十具。
首战便险象环生。何欢按璇玑步法腾挪时，发现每当踏中星位，女童的发梢就会扬起细碎金芒。第五具傀儡倒下时，他猛然醒悟：这不是单打独斗的武学，而是需要玄阴体作阵眼的合击之术！
“摇光位！“女童突然尖叫。何欢旋身劈斩，弯刀竟引下道月光霹雳。被击中的傀儡浑身冒起青烟，露出藏在胸腔的青铜罗盘——正是寒潭地宫供桌上的物件。
当最后一具傀儡化作纸灰，女童突然昏厥。何欢抱起她时，发现她后颈胎记在渗血，血珠凝成微型星图指向东南。怀中《璇玑谱》微微发烫，空白处浮现血色篆文：“七杀阵启，贪狼为引。“
三日后在破军镇，当何欢按星图布下碎石阵时，追兵如约而至。这次来的是活人，十二名戴着青铜面具的死士，袖口绣着冰棺上的云雷纹。
“交出圣童。“为首者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你根本不懂她多珍贵。“
何欢的弯刀插在阵眼，女童咬破的指尖正滴在贪狼位。当第一滴血渗入地缝，整座荒镇的地砖开始翻转，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正是缩小版的寒潭地宫机关！
死士们的惨叫被齿轮轰鸣吞没。何欢抱着女童在移动的机关间跳跃，发现每处落脚点都对应《璇玑谱》新显现的穴位图。当最后一道闸门落下时，女童忽然指着墙壁：“何叔，这里有字。“
剥落的青苔下，是二十年前某人的刻痕：“吾儿甲欢，若见此讯，速往天玑...“字迹在此中断，旁边印着半枚带血的虎符凹痕。
“师傅说的没错，你果然在此。“章崎的声音从通风口飘来，带着纸人特有的沙沙声，“把丫头给我，留你全尸。“
何欢的弯刀突然发出龙吟。女童将带血的小手按在刀柄饕餮纹上，整把刀顿时覆满冰霜。当章崎的袖剑刺到时，刀刃竟自动迎击，轨迹正是《璇玑谱》第一层的“断水式“。
“有趣。“章崎的右臂齐肩而断，伤口却不见血迹，“但你可知道，这丫头每用一次玄阴之力...“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嵌着的冰棺碎片，“离变成容器就更近一步。“
地宫深处传来方兴的怒吼。爆炸震塌通道前，何欢瞥见女童眼底闪过金色竖瞳——与冰棺女子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