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荡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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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神枪小秦

秦达的简易扁担上挑着的只是些衣物,最重的东西就是那五百发子弹,但他挑着也不费力,因此没有假手于人。

打听了一下,得知面前这位就是向阳屯屯长刘明山的叔伯兄弟,名叫刘明歧。

秦达客气几句,就跟着刘明歧踏上了进屯子的大路。

火车从县城到了向阳屯,天也亮的差不多了。

夏末秋初的八月份也是苞米抽穗之后的灌浆期。

这时候的苞米籽粒虽说不成熟,但也是饱满多汁的甜美季节。

这季节不仅是野猪、黑熊下山祸害庄稼。

大型的驼鹿、马鹿、梅花鹿,中型的狍子、獐子,小型的獾、兔、刺猬都会出来祸害庄稼。

现在这年月,也就东北虎算是受保护的独一份。

但这种保护还不咋全面,吃了牛马破坏了农业生产,东北虎一样可以打。

东北虎都能打,剩下的那些自然也不例外,但能打归能打,打不打的着就得另说另讲了。

秦达等人进屯子,正好遇上了从大田里回来的护农队。

现在地是个人的,护农队自然也不是集体的。

屯子里能借出几条枪,就算是支持护农了。

只是向阳屯几十人的护农队伍,中老年居多。

而且枪械的数量也不多。

这些人手里的护农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斧子、铡刀、没有红缨的秃头枪,还有几个拎铜锣、脸盆的。

随着两支队伍交汇,外出的刘明歧也问起了屯子里护农的情况。

如他说的一样,习惯了之后,山里下来的山牲口既不怕麻雷子也不怕枪声。

错非人走到近前驱赶,不然各式各样的山牲口,就会在夜里玩命的祸害庄稼。

说句难听点的,这年月即便是在黑土地上,有些人还不能顿顿吃到饱呢,粮食自然也就金贵。

说起祸害庄稼的山牲口,向阳屯子的护农队个个都是咬牙切齿的模样。

刘明歧虽说问了护农的情况,但并没有向一脸疲惫的护农队介绍秦达。

被人问起秦达的来路,他也只是‘哼哈’一下便略过了。

到了屯子里的一个岔路口,刘明歧带着秦达跟护农队分开,直接到了一处有木板杖子的院子旁喊道:

“三哥,家里来戚了……”

刘明歧话音落下,木头框架呼大泥的房子里就走出一个精壮中年汉子,一路小跑就开了院门。

五间呼大泥的木刻楞,一看就是刚盖好没几年。

如果是老房子,不是中间塌腰两头翘,就是中间鼓包两头耷拉着。

这除了经冬历春的一冷一热之外,还有雪的原因。

冬天大雪壳子不仅能盖住大地,也能压弯房架。

基础好的房子,多半都是中间鼓包两头耷拉,建房子的时候用料不足,或是房山不够结实的才会中间塌腰两头翘。

开门之后,彼此间只瞅了一眼,秦达就觉着来人的热情在急速降温。

“收皮子的还是收药材的?现在屯子里可没那个,不值钱的山货倒是有不少。”

来人正是向阳屯的屯长刘明山,他也是正经的转业兵。

秦达一身美国鬼子的风雨衣,别人不认识,刘明山却恰好认识。

“县武装部来的……”

刘明山拿眼皮子夹人,秦达也没自报家门,只是将三叔给开的介绍信递了上去。

“秦达?作训王部长介绍的?”

“哎呀妈呀……真是来贵客了,你是秦大把头的小儿子,武装部的神枪手小秦吧?”

这年月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听到刘明山猜到了自己的来历,秦达也不答话,只是微微挺了挺胸。

“这咋说的,误会了不是?我看你一身美国鬼子的风雨衣,还以为来的是二鬼子呢!”

这话秦达就没法不接了,矜持的一笑之后,他才慢悠悠的开口:

“刘叔,我三叔说你们屯子遇上点麻烦事儿,我正好去武装部训练,这不就把我给支你们屯子来了。”

在家属区、在城里,秦达怕泄露行踪,但到了村里、屯子里就没这方面的困扰了。

他又不是通缉犯,不符合下乡抓人的条件。

只要不是被人当场摁住,现在这年月想在村里抓人,可是不易!

更何况这里还是深处林区的小屯子,翻过眼前几座老林子,可就是江界了。

“那还等什么,这一路上冷嗖的,赶紧进屋吃口热乎饭。”

刘明山的热情提了上来,秦达也不客气,跟着就进了屋。

他这不是走亲戚来的,因此也不用带什么礼物。

进屋跟刘明山老婆打了招呼,一口热乎的大碴粥下肚,热乎气顺着胃肠遍及四肢百骸,这一路上的风尘也就被一扫而空了。

肚里有了热乎饭,秦达也对刘明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刘叔,我来这训练,也不是当天就走,得给寻摸个住处啊!”

秦达有要求,刘明山点头的速度也快,直接就一指家里西屋说道:

“就搁家住着行了,我家你哥前些年当兵去了,还是得了王部长的照顾,家里就我们两口子,西屋的炕闲着呢!”

出门在外,身份虽说是自己给的,但也是自己闯出来的。

刘明山称呼秦茂业为秦大把头,那也是秦达老爹生生打出来的。

双林煤矿从开矿至今,从没因任何事情影响生产,就是秦茂业在双林这一亩三分地的威名所在。

前些年,除了双林矿,县里就没有另一家能正常生产的单位。

秦茂业顶着秦傻子的大号实实在在的认干,真影响到了他那一亩三分地的生产,这位秦大把头干人也是实实在在的真干。

按说宋成把双林矿经营成现在的模样,早就该提上去了。

提不上去,就是前些年受了秦老大的影响,当年有人影响生产,那秦大把头可是踩着人喊号子的。

影响双林矿正常生产的死了十几个,宋成、秦茂业两兄弟可就上黑名单了。

这也是两家的孩子从小在武装部训练场的原因。

双林县的秦大把头不好惹,秦达也就因此而受益,刘明山张口就让他住在自己家里。

这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前三十年看父敬子了,这话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老秦头可不会在家敬着秦达。

而是秦达出门在外,老秦头的名声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待遇。

之所以要有一个‘敬’,那是要有敬畏的意思,需要老秦头做事的时候有敬畏,想一下会给儿孙带来什么样的待遇。

同样的道理,后三十年看子敬父,也差不多。

当儿子的做事也一样要考虑会给父辈们带去什么样的待遇。

就跟秦达重生第一天揍的王家俩小瘪犊子一样,他俩的爹做的不差,他俩做差了,那孙家二嫂子要两家人的身家也不为过。

同样的,秦达揭破了白福先、林奇峰、于成栋、沈丹四人欲破坏双林矿的计划。

就可以算在后三十年子敬父里面,而且正经还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即便林奇峰家里报复的结果未知,只要白福先被打了靶,秦老大、宋老二弟兄就得在系统里扬名。

但不管是父敬子还是子敬父,面上说的虽然是行为,但却更侧重于行事的谨慎。

刘明山这人甫一接触就看人下菜碟,显然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这个时候也是秦达子敬父的时候,他可不能拿着人家秦大把头在外的名号,随意给自己谋福利,让秦大把头难做。

“刘叔,这不太方便吧!”

秦达的话一出口,一旁陪客的刘明歧便给接上了。

“三哥,要不让小秦去大哥家住着,他虽然孤老一人,但活的干净立整。”

刘明歧一插话,刘明山也就明白了自家叔伯兄弟的意思。

这是想让神枪手小秦,先帮着自家大哥看护庄稼。

想到刚被野猪挑了的二哥,刘明山也就顺水推舟将秦达支去了大哥刘明义家里。

“小秦,去我大哥家住着吧,那老头虽说没儿没女没老伴,但活的干净利索,平常跑山也是以采药为主,万一磕了碰了,他家也有现成的草药。”

“屯子里的人有病有灾,卫生所治不了的都找我大哥给拿药,我家大哥虽然没学过赤脚医生,但也是在滨城正经药铺做过学徒的。”

秦达本想要一个独院自己住着,但想想现在屯子里的氛围,也就熄了这个想法。

与城里或是厂矿单位相比,村屯里的情谊还更厚重一些。

这跟人心的关系不大,主要受生产关系影响,地里的许多活计单凭一家干不了,很多时候需要互帮互助。

等有了机械有了钱,这份情谊一样会很快被淡漠。

三人在刘明山家吃了早饭、喝足了水,这才动身去刘明义家。

饭后直接喝水虽说影响消化,但只有干活的人才知道,没有边干活边喝水一说,错非不是自家的活计。

“小秦,要是别人单枪匹马的来,我还不放心,你这个神枪手来了,我可是放了一百二十个心,缺啥少啥你言语一声,屯子里给你备上。”

去叔伯大哥家的路上,刘明山对秦达的赞赏也不是假的。

能去县武装部训练场操练的,除了精锐民兵,就是转业军人。

神枪手小秦的名号,也不是秦达近些年闯出来的,他十三那年就有人开始叫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从十三岁在武装部训练场闯出名号,到秦达十五岁、他二哥秦强参军,自此以后,就没人在枪法上挑战他了。

打固定靶,但凡是个有眼的,百十米的距离都能上靶。

但论到打移动靶,别说一百米了,三十米的距离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得抓瞎。

武装部训练场争枪法第一的项目简单,那就是一人一支水连珠,打电线上的家雀儿。

第一枪打中之后。

剩余四枪,一枪一阵鸟毛,那对秦达而言都不算什么。

五枪下去,地上掉五只无头家雀儿,就是他神枪手小秦报号的由来。

只不过这报号只在双林县的民兵里流传,还是不如他爹秦大把头的报号硬实。

“刘叔,我看看场地再说吧……”

刘明山家离着刘明义家多少有些远,差不多就是从村西头走到村东头。

随着刘明山指出刘明义家小院的位置,秦达心里的疑虑也就没了。

跟刘明山家的木板杖子院不同,刘明义家的小院是用山里的苕条子编的花墙。

秦达能认出山民们称之为扫条的苕条子,原因也简单,只因这种灌木条子到了冬天格外的干松,是很好的引火材料。

苕条子生长的头一二年,除了引火之外也是编筐编篓的好材料,晒干以后格外轻省。

但过了二年,苕条子就只能当柴火烧了,刘明义家圈院子的苕条子根部手臂粗细,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岁了。

苕条子花墙里面,一个穿着老式对襟夹袄,乌黑的头发梳了个大背头,却留着一把花白胡子的老汉,正在侍弄活生生的篱笆墙。

“大哥,这是县里来的神枪手小秦,小秦,这是我大哥刘明义,你叫一声刘叔就好。”

刘明山的介绍让秦达一愣,看那老汉样貌,应该比家里老秦头大啊?

看到秦达脸上的疑惑,刘明山解释道:

“我大哥是个老跑山的就长得显老,实际岁数应该比秦大把头小四五岁。”

听闻三兄弟刘明山说到秦大把头,花白胡子老汉这才看向了秦达。

“小爷们,你是煤矿秦大把头家的孩子?”

双林县范围内只有双林特种煤矿这么一个矿,林场倒是有两个。

因此矿上的人才说双林矿,到了外边多半人说的都是煤矿。

“嗯!最小的老五,闲着没事儿来你们屯子玩玩……”

老汉刘明义张口就是秦大把头,秦达也没跟对待刘明山似的公事公办,张口就说自己是来玩的。

虽说刘明山对他以貌取人的事儿做了解释,但这可不是理由。

如果秦达穿的是下矿的那一身破烂衣服,还不知道他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呢?

“能来就是戚,瞅明山、明歧这架把是打算让你在我这住着,那就赶紧进屋吧。”

张口不说困难,先请人进屋,就是刘明义比刘明山厚道的地方。

现在的人脸上挂相,不说一眼就能分清忠奸善恶,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不滴了刘叔,刚刚在明山叔家里吃了也喝了,我是打着护农的名头下来玩的,先瞧瞧你家大田的情况吧。”

带他进村的刘明歧在想什么,秦达也看了个大概。

不管是林区的屯子,还是种地的村子、大队,没地的人家可没几户。

面前被秦达称呼为‘刘叔’的刘明义,如果不是采参的把头,单靠进山采药也维持不了生计。

这年月粮食可比买卖扎实的多,说句土地粮食就是生计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