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8章 二选一
贾川笑了笑,说:“那更得成全了,我觉着顺子不错,脑子好用,只要我有口吃的,必定不能饿着他,圆圆若是嫁给他,老董也能放心。”
“我就是想不明白,那丫头长得也算是喜庆,又能干,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你现下若是想成亲,县尊必定极力办好,甚至不用自己花银子便可娶到媳妇儿,明年这个时候你都能当爹了,再用几年时间置办几亩良田,这日子!你怎就不心动呢?”
贾川挠了挠额头,这一世人的某些想法跟他还是有差距的,倒不是他挑剔身材长相,当然这也很重要,他也不是妄想爱情,上一世都没找到,这一世找爱情?但至少能找个跟自己有话聊的吧?
这个问题在黄芦岭巡检司的时候,贾川愁过,他就是想做梦也只能找上一世见过的谁,而好不容易出来了,他又没时间愁这件事了,现在可不是他考虑儿女情长,不对,他们这里不给这个阶段,上来就是结婚,贾川连连摇头。
老郑头便不再劝,岔开话题问:“你真要跟高中去东溪村?”
“嗯!你说皇上给我个经承的职位,却不提前问问六房经承是不是都齐全?刑房经承好好的,多了我这么一个,你说我能干啥?写写画画的我又不行,了解了解就得了,等着别的位置空出来,指不定又给我安在何处。”
“皇上的旨意谁敢轻易变动?”
“啥意思?若是皇上将我忘了个干净,我还就在经承这个位置上待到死呗?”
老郑头摆手说:“这事儿你说了不算,但东溪村的案子,过去三年多了,你现在想查,能查出什么来?”
贾川想了想,严肃的问:“我若是能争取到开棺验尸,你敢不敢验?”
老郑头眼睛发光,坐到贾川身边低声说:“我爹当年给我讲过不少,但我一次没用上过,你若是能争取到这个机会,我自是愿意的,只是……别管娘家婆家,谁愿意让你开棺?”
“你没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除非凶手,不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看样子韩将军没少给你呀。”
贾川嘿嘿坏笑。
前几日韩镇亲自跑来一趟,又单独跟贾川谈了谈。
小东山山匪的贼窝着实藏了不少宝钞和现银,除了退给董树本的,韩镇还私下塞给贾川三百两现银,贾川推脱了半天,韩镇以为他不敢要,便解释道:
“这种事上下都心知肚明,你这不算多,但实话实说,比起别的地方剿匪,这次的山匪着实肥了些,应是刚收了些钞银,还没来得及花,你只管拿着便是了。”
贾川也不再客气,说:“我倒不是不想拿着,你也知道我这身份,怎敢用现银?”
韩镇登时明白了,便也开始犯起愁来,现如今贾川还没个窝,真说给他换做铜钱或者宝钞,他也得有地方放才行,即便是现银,贾川也没地方藏呀!
于是,贾川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韩将军若是不嫌弃,我唤你一声大哥!这些银子便先留在大哥那里,我眼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若是有用到银子的地方,我再找大哥去要,大哥觉得是否可行?”
贾川有意攀上这位军中将领,韩镇何尝不想结下这段‘善缘’?
于是,贾川又多了一位大哥,韩镇走的时候给贾川留下些钞银,又给崔有志交付了些贾川上‘幼儿园’的费用。
崔有志感激涕零。
“你有那闲钱干点啥不好?几年前的案子,你现在翻出来,若是没事还好,你不过损失点钞银,若是有事呢?县尊的脸不要了?仕途不要了?他也算对你不薄,你这么做是不是欠考虑?”老郑头提醒道。
贾川耸了耸肩,说:
“我这也是跟老崔商量过的,你说县衙中关了多少人?大明律可写的清楚:如案件久拖不决,人犯及干连人等长期关押,称为淹禁。你去看看县衙牢房还有空地吗?有钱人可以取保,贫者只能收押,我还说若大个县城怎地日日这般消停?你觉着百姓有冤屈还敢告吗?富人也不愿意告啊,输赢不论,钞银得出去多少?”
“我没听明白县尊怎就允许你查东溪村的旧案?”
“很简单,要么让我清理县衙内的旧案,要么让我查查当年无苦主报案的命案,我闲得难受,不给他第三种选择,老崔自己选的后者,你说为何?还不是县衙这些旧案难查,一件件一桩桩,我查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将来可能会说给皇上听的便越多,你说他能不怕?他能让我清理旧案?”
老郑头轻轻点点头,说:“每一桩案子,当初该收的钞银都收完了,只是最后没有判罚,这么一直关着,等换了县尊更是重审无望,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里面的便有不少,不是只咱们这里这般情况,别的州府也一样。”
“有的案子确实是复杂难断,可更多的……县尊不想让我知道更多,便只能答应让我去查东溪村的旧案,你别急,等我查完东溪村的案子,我定会想法子,不说清空牢狱,至少也该放些人归家,连一干人证都要关押,哼,我改不来大明律,还改不了这县衙?!”
老郑头审视的看了看贾川,严肃的说:“韩将军给了你多少银钱?你也没个后,不如全放我这里吧,省得你死的突然,韩将军不差那点银子,我可是急需,多买些酒肉,晚年也能快活快活。”
贾川哼了一声,说:“你便让我吹吹牛又能怎地?”
“我听高中说你苦读了两日《大明律》?可有心得?”
贾川又哼了一声:
“摆设罢了!律法未曾护着贫民,却要求贫民遵守律法……若真按照《大明律》行事,这县衙中的官员还能留下几人?都不说受贿,只说淹禁,《大明律》明确规定不可案件拖久不决,淹禁致死者那是要受杖刑的,你看咱们县尊能受得住几杖?可牢房中不是一样一堆悬而未决的嫌疑人?”
“处处如此,富者还可取保,贫者被扔在一旁,少则几个月,多则数年,无人为他们伸冤,最终便也就不了了之了。”老郑头嘟囔道。
“再说缉拿这事儿,《大明律》只说捕役,弓兵未能按照期限将案犯缉拿归案如何惩处,只字不提知县过处,你说他们找不到人抓不回来便要受笞刑,还要罚没俸银,那不是逼着他们随意抓人,屈打成招?”
老郑头笑了笑说:“高中这人或许有些清高自傲,但办差的时候,还算认真公正,当然,这些年案子确实也不多,你也说了,告来告去也是百姓遭殃,倒不如不告,真说清闲,谁也没我清闲,可若是赶上衙役凶恶贪财的地方,再没个明白的知县,百姓的日子可就难捱了。”
贾川叹气,实习的目的是什么?自然是深度了解岗位职责,详细了解企业文化,积累经验和技能,摸清楚人际关系,为转正打下基础。
可这几日的实习,他都学到啥?专业对不对口不说,理念完全相悖,上一世所学所用到了这里昙花一现般展露了一下,然后便没有机会然后了,真说朱瞻基想起他来,能如何用他?
贾川自己也没有细想想,他虽曾想过朱瞻基最好是将他忘了,可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小期待,期待能在这一世出人头地,贼眉鼠眼的耀武扬威一番。
就像老郑头幻想着自己若是县尊,理应如何如何一般,贾川的心里也有些幻想,夜深人静的时候闪现一下,然后开始做梦。
有时候,自己连自己都会骗。
……
东溪村当年这个案子属于是聚众斗殴,跟人命案子无关。
今日县衙中人上午突然再次来到东溪村,村中人甚为惊惧,免不得有好事者丢下手里的活儿,聚集一处私下议论。
高云天带着贾川和几名衙役在村子里走了走,便直奔当年新娘子的婆家。
这户人家姓孙,当年那位新郎官已做了爹,孙家添丁本是个喜事,但孙家人却高兴不起来,只因这孩子生下来便体弱多病,日夜啼哭,家中花了不少钱,基本都是借来的,可一点效果没有,如今孩子已经八个月大,竟是连翻身都不会。
高云天直接进了院子高声喝问:“可有人在?”
那孩子刚刚睡着,被高云天的动静吓醒,张嘴便哭。
高云天被突然的哭声也吓了一跳,贾川看得直摇头。
村里里甲闻讯跑来了,进院便讨好的问:“高捕头有何事命人叫我过去问话便是了,怎还亲跑一趟?”
高云天指了指院内问:“他家人呢?”
“唉,老孙头得了个孙子,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欠了一屁股债,如今老两口都病倒了,你也知道,他们家就孙旺一根独苗,是个病秧子,谁能想到生个小的还是,村里人能帮的都帮了,他们家能找的郎中也找了,孩子还是日夜啼哭,睡不好,吃不下,没事还要咳一咳,发发热……”
贾川双眉一挑,双目放光,说:“我们便是为了这事来的。”
“啊?”高云天纳闷的看向贾川。
贾川朝高云天使了个眼色,说:“他家这事,唉,说来也是当年他们家人不懂事,新娘子死了,人死为大,非得说些有的没的,招惹了人家,人家找上他家孩子,这怨得了谁?”
里甲听罢,一拍大腿认同的感慨道:“村里人私下里也是这般议论的,可这事儿能咋办?他们自己做的孽,自然要自己受着。”
“没请人来给看看吗?”贾川问的很认真。
“拿啥请?一开始也没往这上想,等想起来的时候,除了一屁股债,哪里还能有钱做这等事。”
这时,一名年轻的妇人抱着啼哭的孩子出现在正房门口,贾川看过去,只见妇人面带菜色,瘦骨嶙峋的,驮着背,一边轻轻拍着啼哭的孩子,一边求救般看着院门口。
里甲高声问:“孙旺没在家?”
妇人摇摇头。
贾川正想着如何措辞将开棺验尸说成为孙家排忧解难,高云天开口了:
“你家当年草草将那刚过门的女人埋了,招来这等祸事,还不自知吗?我们既然知道了,便没有不理的道理,等孙旺回来你说与他知,要开棺重新收敛,重新下葬,才可解你家今日难事,你们不用担心钞银的事,这事儿我们帮了!但我们在村里不能久待……”
妇人抱着啼哭的孩子忍不住上前两步,急急的说:“他一会儿便会回来,你们,你们可能进屋等上一会儿?”
贾川挠了挠鼻子,他真是算不出来高云天的脑子何时在家,何时远游。
高云天装作为难的样子看向贾川问:“咱们进去等等?”
贾川也皱眉,说:“还是先命人将郑道士请来。”
高云天问:“不用等孙旺回来?郑道士可是需要不少钞银才能请到的。”
贾川抬头看了看天色,严肃的说:“来这一趟至少也得两三个时辰,下午开始整,他们家明日便可见起色,若是没有这个缘分,咱们也莫强求。”
妇人着急的问:“请道长所需的钞银……”
“自然那是我们出。”高云天打断妇人,说:“只是时间不等人,你能否做主?”
“能能能!”
高云天看向里甲,说:“你可为证人,别我们将郑道士请来,他们又变卦了,白白没了钞银。”
里甲赶忙走上前,低声与妇人说了几句话,妇人转身回屋,里甲转身跟高云天说:“让她去问问公婆,只她一人应下做不得准。”
高云天不耐烦的高声说:“我看还是算了吧,他们自己都不着急……”
“高捕头再等等,开棺这事儿,只跟他家说了怕是不成,还得跟娘家人说清楚。”
高云天眼睛一瞪,问:“娘家也有这等事?”
“那倒是没听说。”
“还是的,孙家如今正遭难呢,都知道因为啥,娘家人若是拦着,心肠也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