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空结雨中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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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朝堂政变

太阳西斜,各家女眷的马车等在宫门外,眼见宫门即将关闭,随从越来越焦急。几次去向城门守卫打探消息,守卫也并不知情。焦急地等待,如热锅上的蚂蚁。宫门马上关闭,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过来:“陛下与各位夫人相谈甚欢,今日不出宫去了,各位不宜再等待在此,速速离去,回府禀报。”各府下人从未见过女皇留谁在宫内过夜的,一时感到纳闷,但也只好回府报信去了。

夜晚,长宁公主府中,下人敛声屏气,走路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萧锦竺的桌子上散落着五六封拆开的信件,她白嫩的手指轻叩着桌面,眉头紧锁,一改平日玩世不恭的态度,脸色极为少见地显露出一副严肃、凌厉的样子。

这几封信,她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是拥护她的大臣传来的。有的说家人进宫一日未归,向她打探情况。有的人以为自己获罪波及家人找她说情。有的,关怀慰问后,莫名其妙表忠心。还有的,则是问她是否有称帝之心,愿赴汤蹈火追随。兜兜转转,总是摆明了她和朝堂密不可分的关系。萧锦竺在心底冷笑,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树欲静而风不止。

“绿松?夫君可回来了?”她一脸焦急地问道。

“殿下,已经去请了三次,就快到了!”绿松偷偷打量着她的脸色,捧起一盏杏仁牛乳茶,奉给萧锦竺,“殿下喝点杏仁牛乳茶吧。”

“先放着吧!”萧锦竺看都不看一眼,自顾自低头用手在桌上划拉着。

绿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未见过她这样子。连最爱的杏仁牛乳茶都不感兴趣,必是出了大事。

“见过殿下!”秦允一袭墨绿色圆领长袍,黑色狐皮大氅,玉带束发,如松柏般挺拔,站在殿外拱手行礼。

“免礼!请坐!”萧锦竺朝着对面的椅子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秦允大跨步迈进殿内,带进来一股冷空气,萧锦竺一个激灵。

秦允解了大氅,在对面的椅子坐下,端起茶盏,目光并未离开茶盏,冷冷地开口:“殿下找我可有要事?”

冰冷的语气,比外面的天气还要严寒几分,倒是消了萧锦竺心中的焦灼之气,她倒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抬头看了看外面,毫不相关地问道:“外面可是要下雪了?”

秦允明显对于讨论天气没有兴趣,头也不抬地说道:“也许吧。”

顿了顿,萧锦竺冷静地开口:“皇姐去了香枫山,官员家眷却以皇姐名义召进了宫中,至今未放出宫。内宫恐怕已经生了叛乱,我打算进宫一趟。明日朝堂,恐怕也不太平。”说完看着秦允,等待他的反应。

那么一瞬间,秦允似乎是内心经过了挣扎,冷漠的表情从脸上消失,他认真严肃起来。

“好,明日朝堂我会多注意。今日天色已晚,深夜贸然闯宫,反而会授人以柄。能假传圣旨出来,说明内宫已经失守,他们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了,明日一早入宫可好?”

萧锦竺露出一个微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允点点头,“不必过于担忧,陛下登基三年,朝堂已经基本稳固,军队掌握在锦篁手中,其他人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他看着萧锦竺的眼睛,慢慢说道:“若说朝堂最不稳定的因素,那还要数你呢。”

萧锦竺的心里咯噔一下,秦允都这么想,别人就更不用说了。萧锦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你知道我的性子,最是受不了约束,皇位给我我都不要。”

秦允听了这话,又恢复了冷漠的神色,一言未发起身离开,也不批外衣,身着单薄踏入萧瑟的寒风中。萧锦竺伸出手想要叫住他,想想又放弃了,无趣地垂下手,定定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愧疚。

真不该当着秦允面提起来这茬。

当初自己陷入皇位之争,只为了与皇姐置气,明知道皇姐喜欢秦允,就求皇娘强行赐婚秦允与自己,生生拆散了秦允和他的心上人。这件事,伤害了皇姐的感情,伤害了秦允,也伤害了和秦允两情相悦的许文音。婚后秦允对她态度冷淡,两个人貌合神离,也伤害了自己。

萧锦竺叹了口气,正兀自出神,派去皇宫打探的人回来了。

“参见公主!”来人只留两个眼睛在外面,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单膝跪地,朝她行礼,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眼前。

“起来吧!怎么样了?”萧锦竺坐直身子,急切地问道。

来人走上前去,在萧锦竺的耳边耳语了一番。萧锦竺听后,冷哼一声。“我当是谁呢,乌合之众,难成大器!你去吧,继续打探,有消息再来回禀。”

“是。”一个黑影消失在夜幕中。

“绿松,热一壶马奶酒来。”萧锦竺神色恢复如常,又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烫好的马奶酒散发着香气,萧锦竺端起来细细品着。与皇姐萧锦筠保守沉稳的处事风格相比,她向来心思活络,做事果敢。

“绿松,准备笔墨纸砚,再去加几个烛台,让屋子更亮些。”

“是”绿松应声下去准备,萧锦竺不紧不慢喝着酒,整理思绪。

公主府的灯亮了一夜,萧锦竺小心地措辞,写了很多封信件,让手下人一一送出府去给朝中支持她或者可能支持她的官员。

第二日一早,秦允准备去早朝,萧锦竺想到昨日的不愉快,虽一夜未眠,也亲自动手准备了丰盛的早膳,请他过来。

秦允木然坐在桌旁,头也不抬,冷漠地不带有一丝情感。他看着一桌子的早膳,与平日精致完美的膳食不同,手艺虽不熟练,但明显是用了心的。

但他内心冷硬,不为所动。筷子都没怎么动,只象征性地意思了几下,“我吃好了,你慢慢用。”就起身准备离开。

“怎么就吃这几口?我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萧锦竺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又把盘子往秦允面前推了推,玲珑剔透的水晶虾饺还冒着热气。

“饱了。”头也不抬扔下两个字,秦允起身离去。

“秦允!秦允!”萧锦竺站起来,在身后叫他,但秦允头也不回自顾自离去。

萧锦竺殷勤示好地准备早膳,却灰溜溜地碰了个钉子。秦允冷淡敷衍的态度,深深地刺伤了她。

萧锦竺一时怒火中烧,挥手掀了饭桌。大声吼道:“秦允!这辈子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余生都只能在我的公主府度过!你可知,光是你心里想着许文音,就已经犯了大罪,我立马就能杀了她!”

秦允已经走出了几步远,杯盘稀里哗啦摔在地上的声音让他一惊,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但他头也没回。

冷冷说道:“公主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不要再期许更多。当然,公主权倾朝野,想要杀谁,又是谁人可以阻挡的。这颗头,公主想要,随时来取,给你就是。”秦允毫不示弱,冷嘲热讽一番,翩然离去。

萧锦竺气的一脚把凳子踢出去老远。“杀你?门都没有!我偏要杀了许文音,让你比自己死还要心痛!”

秦允听了这话,回头看着她一脸鄙夷说道:“无非是仗着权势欺压人,你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说完,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萧锦竺歇斯底里地把身边的东西砸了一个遍,情绪被巨大的悲伤淹没了。她在秦允的眼中看到了嫌弃、厌恶、和仇恨。

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她蹲身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额前的头发散落下来,沾着汗水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模糊了视线。

与秦允开始还能维持表面的客气,现在这点遮羞布也被彻底撕开。

她的夫君憎恶她,皇姐仇视她,母亲离世,父亲远红尘,萧锦篁常年领兵在外,锦箬还小。世上竟无人爱她萧锦竺,她孤零零一人。

“锦箬还小,锦箬!”想起了锦箬,萧锦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将那点伤感抛到了脑后。情绪戛然而止,速度之快,好像前一秒还是暴风骤雨,突然雨过天晴。在她身后站着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她的绿松,被她吓了一跳,呆愣在原地。

还有正事要做,萧锦竺风风火火地回了房间,沐浴更衣,迅速收拾利落,出门去了。

手中无兵权,想要进朝堂不能靠硬闯,宫门的守卫若能为她打开方便之门,就能事半功倍。

守门的将军虽也看出来这几天的形势有些不对,但为求自保,不肯同意放她进去。经她软磨硬泡,只同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被她打败后宫门失守。

这也无可厚非,没有明旨,终究不能拿自己一家老小的命开玩笑。

“公主,我们就这样进宫去吗?”绿松看着身后跟着的寥寥数人,有些担忧地问道。公主府的侍卫全部调集起来也远远不能和宫门守卫对抗,更别说宫内的侍卫了。萧锦竺摇摇头,“还不够,出手必须一击命中,不能打草惊蛇。我们目前的这点兵力,不足以和宫廷侍卫对抗。但若是等到他们的调动的边军到达都城,再想扭转形势,就难上加难了。”

萧锦竺咬着嘴唇思索起来,“我找过彭威将军了,但苦于没有调兵之权,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协助。”低头沉思了一会,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叹了口气,说道:“事关重大,少不得冒险豁出去了,责任我一力承担,我现在就去找彭威。”

“驾!”萧锦竺策马向城外军营方向,绿松和府兵骑马跟在身后,一起向城外奔去。

城外军营,彭威见了萧锦竺策马而来刚要行礼,被萧锦竺拦下:“将军不必多礼!我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

彭威左等右等,调兵的旨意也没来,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如今萧锦竺面色凝重而来,如同焦渴之人见到水源。“殿下可是带了调兵旨意而来?外面风大,进去说话,请!”彭威伸出手,热切地迎她进营帐。

萧锦竺对彭威的为人还算有几分了解,彭威一直刚正不阿,不是拐弯抹角之人,因此开口道:“不瞒将军,我此行正是为调兵而来,但我既无调令,也无圣旨,将军若为了家人性命不愿冒险,我也能够理解。可如今逆贼犯上作乱,内宫已然被他们控制住,今日朝堂恐怕也不安宁。据我所知,他们调遣了西南边军,即将到达。我想要进宫平叛,苦于没有兵力,若等逆贼调遣的边军到达,难免陷入一场恶战,生灵涂炭。如今形势所迫,唯有以项上人头作保,有任何后果我公主府一力承担,不知将军能否出兵助我进城平叛。”

萧锦竺言辞恳切,说完起身抱拳行礼。

如此单刀直入,直白又诚恳地表态,彭威有些意外。他赶紧站起身,抱拳回了一礼,紧接着大手一挥“且莫说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士兵也是陛下的士兵,就是本将也是深受皇恩。如今陛下有难,我若图明哲保身,坐视不理,枉为人臣。但。。。”萧锦竺等着他说完,见他欲言又止,“将军有何顾虑,但说无妨。”

“只是不知,陛下如今可还安好?”吞吞吐吐不是他风格,只犹豫了一瞬,彭威就将从昨日起心中这个令他不安的念头问了出来。

萧锦竺觉得有必要告诉他实情。

她放下了茶杯,缓缓开口说道:“事关重大,如今也不能瞒着将军了,其实陛下几日前就已微服出巡,并不在宫内,现下身在何处我也不知。正是因为陛下不在宫内,才给了乱臣贼子犯上作乱的机会。”

“原来如此。”彭威捋了捋胡须,放心下来。“事不宜迟,我即刻带兵入宫平叛。”

萧锦竺倒是没想到如此痛快,当下就松了口气,抱拳行了一礼:“如此,感谢将军了!”

彭威赶紧回礼,“不敢当!”

萧锦筠与彭威一起带兵浩浩荡荡进城,直奔皇宫而去。

此时,朝堂已经开始了激烈的争吵。

萧锦箬身着朝服,头冠十二旒,一副帝王打扮,端坐在龙椅上,宽大的龙椅,显得她更加单薄娇小。王信尖着嗓子,朗声宣读了伪造的先皇遗旨,引起下面朝臣议论纷纷。

“肃静!肃静!”宰相郭丞站了出来,“既然先皇遗旨,是传位于长安公主的,那么我等就要谨遵先皇遗命。”

他装腔作势地双手一拱,而后跪在地上行叩拜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串通好的一部分朝臣,也跟着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之间,朝臣分为两部分,跪拜的和不跪拜的。

短暂地沉默后,朝堂响起嗡嗡的讨论声音。很多人对于今天的局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家人一夜未归,如此反常,心里早有了猜测。

王信站在萧锦箬身后,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陛下该让大臣们平身了。”

萧锦箬像没有听到一样,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看着下面。这些大臣她虽然不认识,但是她现在忙着记人,此刻都有谁跟着跪下了,来日必要让皇姐把他们都杀了。

王信一连提醒了两遍,萧锦箬不为所动。

郭丞带领一些大臣,还趴在地上。

“乱臣贼子!先皇在世时,陛下就是皇太女,协助陛下处理朝政,先皇传位陛下已有三年,陛下名正言顺登基,如今哪里又冒了个先皇遗旨出来?我看就是你们伪造的遗旨,利用长安公主年幼,胁迫她篡权乱政。说!你们把陛下怎么了?”下面的大臣也不是傻的,一下子就说出了真相。

王信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问道:“我也是整理文书,偶然间发现先皇藏在锦盒内的遗旨,经过仔细对比,确是先皇手迹。先皇在世时,太女和长宁公主争夺皇储之位,伤了先皇的心,因此先皇曾做有过易储打算,这才留下了遗旨。想来是被当时的皇太女藏匿起来,伪造圣旨登基。我自入宫以来,深受先皇恩典,如今既已知道真相,不能不顾先皇遗愿,拥立长安公主登基。”说着,装模作样地掏出帕子按按眼角。

郭丞赶紧抬头应和道:“是啊,先皇生前,多次向臣表明对皇太女执政能力失望,有易储的想法,多次夸赞长安公主聪慧过人,有帝王风范。可见确有遗旨留下。”

这话说的,萧锦箬自己听了都想笑,编的真离谱。亏得他们脸皮厚,竟然说得大义凛然。

“一派胡言!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长安公主当时才几岁,先皇就算对皇太女失望,还有长宁公主协助处理朝政,怎么会改立年幼的长安公主。”

说话的是萧锦竺的追随者,他虽听出了王信和郭丞话中的漏洞,但故意混淆视听,企图浑水摸鱼。

秦允一听,大事不妙,萧锦竺马上就被扯进这趟浑水里。赶紧上前道:“大人此言差矣,长宁公主协助陛下处理朝政,也是同你我一样为陛下分忧,尽臣子本分而已。陛下登基三年勤政爱民,岂有让奸佞小人篡权夺位的道理?”

“是啊,陛下如今在哪里?你等小人,篡权夺位,乃诛杀九族之罪,劝你乖乖束手就擒。”总算又拉回了正题,秦允悄悄退回到队伍中。

一时间各派势力争吵不休,言辞激烈。原本趴在地上的人,也爬起来加入战局。

但一直看热闹的萧锦箬不乐意了,她声音稚嫩,但气势十足地对那些爬起来加入混战的大臣说道:“放肆,谁允许你们起来的?”

那些大臣面面相觑,不听吧,这是自己亲自拥立的女皇,听吧,好像又有点不太对劲,不知这个娃娃是何用意。于是一番愣怔后,又不情不愿趴跪在了地上。

这一趴下,气势上就矮了大半截,尽管仍然在唇枪舌战,不免还是落了下风,场面瞬间变得滑稽可笑起来。王信见状,对萧锦箬恨得牙痒痒,没料到这个娃娃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给自己使绊子,真是对她太客气了。

但他早有准备,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太监悄悄离开了。不一会儿,侍卫带着刀冲进了大殿,包围了这班大臣,大殿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胆逆贼,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将我们都杀了不成!陛下在哪里?我们要见陛下?”刑部侍郎怒不可遏地站了出来。

郭丞笑着,“侍郎这说的是哪里话,陛下这不是坐在龙椅上吗?难道侍郎想犯上作乱不成?侍郎的觉悟可不如尊夫人呀!”

听了这话,一时之间,朝臣都想起来被挟持的家人,又重新七嘴八舌起来,整个大殿嗡嗡作乱。

萧锦箬坐在最高处看着下面,内心很满意。乱吧,越乱越好,最好拖得时间久些,乱摊子没等收拾完,皇姐收到信也该赶回来了。

“无耻小人,你们内外勾结,篡权夺位,你以为挟持了我们的家人,就能逼迫我就范吗?你妄想!就算拼出了这条命,我也要抗争到底!”刑部侍郎依旧强硬倔强地指着郭丞和王信骂。

王信见他如此强硬不识时务,也想要杀他立威,索性发话了,“既然刑部侍郎想要留一个忠臣之名,不妨就成全了你。”说着,挥手做了个“杀”的手势,侍卫手起刀落,血溅三尺,一颗带血的头颅叽里咕噜滚到了郭丞的脚下,郭丞看了一眼,嫌弃地一脚踢开了。

“士可杀,不可辱!今日我就要杀了你们这两个犯上作乱的逆贼!”几个忠诚的大臣见状,不但没有惧意,反而又悲又怒,冲上去就要和王信,郭丞拼命。王信一个手势,几个大臣被砍倒在血泊中。还有人要往上冲,被秦允并几个还算理智的人拉住。

场面混乱不堪,“住,住手!”萧锦箬的声音传来,眼见忠臣就要被他们杀害,她不愿见到徒增杀戮,就出言制止侍卫。侍卫看了看王信的反应,见他轻轻摇头,收回了刀。萧锦箬指着还要冲上前来的大臣说道:“尔等冥顽不灵,不听号令,关进大牢,交由刑部审判。”

侍卫将一众骂骂咧咧的大臣拉下去关进了大狱。

萧锦箬暗暗松了一口气。太冲动了!士大夫虽有气节,但无谓牺牲也不值得。他们下大狱虽会吃些苦头,但命总算暂时替他们保住了。

秦允看着上面的萧锦箬,虽小小年纪,也是足智多谋,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见朝堂之上吵吵嚷嚷,王信趁乱,悄悄溜走了。

回到后宫,王信在朝堂上生的一肚子气,没处发泄,他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关押女眷的崇明殿,一脚踹开了门,惹得惊呼一片。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走上前去,把刑部侍郎的夫人杨行鸢拖了出来,一刀杀掉了。杨行鸢甚至来不及哼一声,就没了气息。其他人看到,吓得连连躲藏尖叫。

待哭叫的声音小了些,王信故意伸长了脖子,手在下巴处比划着狠狠说道:“她的家人今日在朝堂上犯了重罪,冥顽不灵,不肯拥立陛下登基,陛下命人将刑部侍郎全家,抄、家、斩、首、”他面目狰狞,故意将声音拖得老长,见大部分人哆哆嗦嗦地露出害怕的样子,才得意地收了脖子。“来人,拿纸笔。夫人们许久未归,给家人写封信报个平安吧!家书该怎样写,不用我教了吧!”

王信强令她们给家人写信,劝在朝中为官的家人拥立新皇登基,末了又觉不够,让她们咬破手指,按下血印。

又当着这一群忧思惊惧的人的面吩咐侍卫:“斩草除根需得除根,去!到刑部侍郎家里,把他家抄了,无论老少全部杀光,连条狗都不能放过!”

王信心腹太监带侍卫出了宫,他自己则带着一封封带血的书信,返回朝堂。

那起太监很是残忍,杀了刑部侍郎一家,又自作主张将他们的头颅挂在闹市口。往来的百姓,有的都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就认为凡是被斩首示众的都是坏人,指指点点唾弃。有的纯属事不关己看热闹,围着不肯走。还有的仇富,觉得当官的都是有钱的坏人,乐得看他们跌下来。但大部分人木然地看一眼就离开了,肚子都填不饱,哪还顾得上别人生死。只有少数人摇摇头叹息,表示同情,也不过几分钟就走开了。

消息传到大臣耳朵里,很多人愤恨地咬牙切齿,也有人收到了带血的家书,惊恐不已。有人打算就这么认了算了,反正谁当皇帝都一样,不过谋一口饭吃,保家人平安最重要。

一时间各种情绪充斥朝堂,见时机差不多了,王信高声问道,“还有谁有意见吗?”

下面的人默不作声。

萧锦箬心中有些悲伤,强压之下,形势恐难逆转了,可惜自己年幼,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无可奈何。

这时郭丞使了个眼色,几个大臣重又跪下身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他人犹豫不决,在王信的瞪视威胁下,虽磨磨蹭蹭,但也打算妥协跟着跪了。

这时,“慢着!”萧锦竺一身戎装,带兵杀入了大殿。“王公公~这朝堂何时归阉人做主了?经过本宫同意了吗?”

还未来得及下跪的大臣,一看是长宁公主领兵冲了进来,知道等来了救星,顿时满脸喜色,腰板挺得笔直。

“姐姐!”萧锦箬激动地心脏怦怦直跳。

萧锦竺声调高亢,特意把“公公~”二字拖的老长。

王信眯起了眼睛,“她怎么来了,还带来了守城军。”

但也只慌乱了一瞬,就恢复了神色。

也好,算算时间,边军该到达城外了,守城军在宫内,正好给他们包了粽子,一个也别想跑!

想到这里,内心有了底气,也不气恼了,反而笑眯眯地说道:“我没记错的话,长宁公主如今并无官职,私自调兵闯入大殿,是准备造反吗?”

萧锦竺被气笑了,“真是倒反天罡,阉人就是阉人!太监果然是没根儿的东西,如今竟敢倒打一耙,诬陷本宫!我今日来,是要灭了你这个犯上作乱的狗贼!”

太监最怕别人提起短处,王信被反复戳中痛处,绕是城府再深,脸上也有点掌不住,面红耳赤回讽道:“公主既抢了姐姐的心上人,有时间在这作乱,还不如趁早回家生个孩子出来!怎么?难道姐姐的心上人,都不肯碰你吗?哈哈哈哈~”他尖声尖气笑的格外变态。

秦允听得如此说,也感到侮辱,但此刻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当面揭短,萧锦竺倒不在乎,她敢做的事就不怕别人说。只是想到早晨刚刚经历的争吵,心口一阵发堵。她怒不可遏,“死到临头了还要逞口舌之快!来人,拿下!”

士兵纷纷冲了上来,王信冷不防自袖中抽出匕首,架在了萧锦箬的脖子上。“都别动!谁敢动,我杀了她!”

萧锦箬白嫩的皮肤渗出了丝丝鲜血,她小脸煞白,轻轻颤抖着。

担心伤到了妹妹,萧锦竺抬手制止了士兵。王信趁机挟持萧锦箬退回了后宫。

秦允迅速走了过来:“你留在这,我去!”萧锦竺点了点头,秦允带兵追去了后宫。

郭丞已经被捉住按在地上,萧锦竺持刀立于朝堂。

“殿下!您可终于来了!”一些忠于萧锦竺的人,激动不已。

朝堂上开始窃窃私语,“长宁公主私下里调集了守卫都城的军队,不是也要争夺皇位吧。”

“不可能!朝堂内宫已经叛乱,公主一定是奉陛下之命调兵回城平叛的。”

“先皇在世时,多次夸赞长宁公主理政能力,还一度想要改立长宁公主为储君,若是长宁公主登基称帝,也算得上是一代英主。”

“有几分道理!说起来长宁公主称帝总好过长安公主年幼做傀儡。”

“就是,就是,我们不如直接拥立她登基,也算是从龙之功。”

朝中余下了大部分见风使舵之人,再加上刻意引导,推波助澜,风向已经悄悄地变了。

萧锦竺手持长剑,听着下边的议论,满意地笑了。

王信退回到宫殿里,闭了殿门,侍卫和守城兵对峙着。

眼见就要成功了,被萧锦竺搅黄了,王信越想越气,回身一个巴掌甩在了萧锦箬的脸上,萧锦箬被打的一个趔趄。暗卫飞身出来,挡在她的面前,侍卫在王信身后拔出刀与之对峙。萧锦箬和王信,暂时谁也杀不了对方。

墨玉痛心地扶起了萧锦箬,萧锦箬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挥挥手,示意自己没有生命危险,让暗卫退下了。王信尖着嗓子:“你还真把自己当做女皇了?竟敢给我使绊子!你以为你能起多大作用吗?待大军回城,这些人一个也跑不掉!哼!你最好给我老实些!

殿门紧闭,整个屋子里暗了下来。“死死守住,等待西南边军杀进城内。”王信给侍卫打气,让他们尽量拖延时间。外边秦允带兵,撞击着殿门。

墨玉拿着手绢一边为萧锦箬擦拭嘴角,一边含泪说道:“公主,大殿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锦箬仔细地和她说了。墨玉骄傲地说道:“公主可真是厉害!”想了想又关切地补充道:“公主,王信不过是蚍蜉撼树,陛下自会回来收拾他。您切不可再冒险惹怒他了,您还是个孩子,不需要您承担这么重的责任,若伤到了您可怎么好。”

萧锦箬回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但目光坚定地说道:“可我毕竟是萧家的女儿,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忠臣无辜丧命。”

“可。。”

“放心吧,有暗卫在,不会伤到我的性命,顶多吃点苦头。”萧锦箬苦笑着说,墨玉还想说什么,被她制止了。她竖起耳朵,仿佛听到了一阵哭闹声,应该是那些夫人,指甲深深的扣进了手心里,闭着眼睛默默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