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精神分裂
村外，警笛声传来，一辆警车风尘仆仆地赶至，车上下来三位警员，两男一女，正是吕卫国三人。
八年过去，吕卫国没什么变化，依旧魁梧高大，气势不凡，就是胡须更盛，脸上更见沧桑。
他如今已经做到了副所的位置，完全不需要费神费力花三天时间亲自跑这一趟，但听到是幸福村的事，就主动把事情揽了过来，并联系了金胖子和水小婉。
金胖子更胖了，肚子大了一圈，脖子短了一寸，越发油腻，越看越有肥波的影子。
相较之下，水小婉变化最大，当年甩来甩去的马尾辫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干练的齐腮短发，漂亮依旧，少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身材也更加丰满，整个人英姿飒爽，散发着女警员独特的魅力。
看着眼前熟悉的泥路，熟悉的田地，熟悉的房屋，三人恍如隔世，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很快，他们来到木屋前，张婶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一路上没看见心心念念的老黄狗，金胖子的兴致顿时少了大半。
张婶把三位警察迎进屋，备着茶点跟他们闲聊起来。
“张婶，您能给我们讲讲这八年村子发生了哪些趣事吗？”吕卫国接过张婶递来地蛋卷，道过谢，微笑道。
张婶是个爱聊天的主，难得有外人来幸福村做客还愿意听她唠叨，当然求之不得，嘚吧嘚吧倒豆子般把村里八年来发生过大大小小的事都给抖了出来。
什么朱当家朱七被自家养的老母猪撞死在猪圈里，还特意把朱当家的名字给报出来，生怕警察同志不知道这位丢人丢到丢命的幸福村名人的名讳。
什么村尾老李头也就是李郎中，蹲坑的时候又被自己五个儿子堵在厕所里闹分家，气的李老头要跳粪坑自杀……
什么老孙头家的黑羊生了一头白羊羔，老孙头不承认，硬说是接生的王婆掉包了，被王婆拿着拐杖从村头追打到村尾……
什么老黄被村里的恶霸大白欺负，一文不值的农村土狗差点被啄成价值连城的冠毛犬……
说到老黄，金胖子忍不住插嘴问道：“张婶，村里的老黄狗呢？怎么都没看到它。”
被他这么一提，张婶这才想起来，老黄自从那天跟他们上山出殡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老黄真的已经太老了，本就时日无多，这次怕是不会回来了，两位幸福村的“筷子兄弟”终究还是一起离开了，也好，有老黄守着，老村长也至于孤单。
想到这里，张婶悲从心来，眼眶发红，有了要落泪的趋势。
吕卫国瞪了金胖子一眼，赶紧打岔道：“对了张婶，孩子过得怎么样啦？”
金胖子讪讪，尴尬地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不再说话。
提到幸福村的卧龙凤雏两位活宝，张婶眼角呼之欲出的眼泪顿时烟消云散，眉眼中有了笑意，兴致勃勃地讲起两个孩子的趣事。
什么朱小八学三字经气到老村长离家出走，朱小八学数数，数到老孙头每天都疑神疑鬼，觉得自家的羊被人偷了，还有朱小八疯狂迷恋猪八戒，天天把家里的钉耙偷出去耍被他老娘朱小婶打个半死，但他好了伤疤忘了疼，依旧我行我素，誓要当一个顶天立地的朱大元帅……
等等等等
小姜玉这边倒是没有什么英勇的个人事迹，但每一个朱小八的故事里都能看到小姜玉的影子，就像是蝙蝠侠和罗宾，好比是相声搭档，一个逗哏一个捧哏，没有小姜玉的存在，朱小八的故事是不完整的，是没有灵魂的。
最后，张婶微微停顿……说到了老村长。
她不再眉飞色舞，语气也低沉下来。
“三年前，老村长病了，当时不确定，现在看来确实是肺癌！”
“三年前就病了？怎么没去医院查呢？三年前要是查出来，说不定……”水小婉皱着眉头，有些埋怨道。
老村长去世这件事，电话里就说过，三人是知道的，虽然心理难过也很遗憾，没能再见到这位心地善良的老人最后一面，但是病来如山倒加上老村长年事已高，走的突然其实还能接受，可他们确实不知道老村长在三年前就已经病倒过。
“诶～老村长不愿意去啊，他怕连累我们，宁愿自己硬撑着”
说着说着，压下去悲伤再次涌上心头，张婶抑制不住呜咽起来：“是我们做错了，我们错了啊～呜～”
水小婉赶紧坐到张婶身边抱住她，轻声安慰。
吕卫国和金胖子相视苦笑，这种事情，没有谁对谁错之分。
救村长，全村都会被拉下水，不救，老村长时日无多，谁的错？硬是要怪的话，只能说得癌就是最大的错。
等张婶情绪稳定下来，吕卫国表示自己三人想要祭拜村长。
张婶自然没有拒绝，领着他们上山去了。
山上，金胖子留心找了好几遍，依然没有找到老黄狗，只得作罢。
等他们回来，已经是下午，时间不多，该办正事了。
在张婶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朱家，姜玉现在就住在这。
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终于悠悠醒来。
期间老李头来过几趟给他做检查，并未发现什么问题，身体很是健康，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健康，全身上下连颗痣都找不到。
至于睡了这么久，老李头觉得应该是疲劳过度，精力透支导致的。
至于掉头发，脑袋发光，诵经念佛的事，朱小婶只字未提，也叮嘱小八不准出去乱说，小姜玉现在没事就好。
昏睡中，姜玉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容光焕发的老村长站在一座古桥上，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四盏不同颜色的灯笼悬浮在桥上散发着光亮。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从来都没有做过梦，没有这个概念。
梦里老村长陪他玩了很久，跟他说了好多话，大部分内容都已经遗忘，只记得那个和蔼可亲的老人站在桥边，摸着他的脑袋微笑着说：“玉儿，不要怕，往前走，爷爷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姜玉笑了，笑的很开心，他迈步往桥上走去。
在他踏上桥的一刹那，四盏灯笼突然光芒大盛照得他睁不开眼，然后他就失去意识陷入沉睡。
吕卫国三人迈进朱家大门的时候，小姜玉刚醒，他睁开眼睛躺在床上，没有动弹。
许久，姜玉眼珠子突然一阵晃动眨起眼睛，脸部的肌肉逐渐开始活动做出表情，非常丰富的表情，僵硬如石雕的脸部突然有了生气，活了过来，又好像……活过头了。
这张脸一会儿开心嬉笑，一会儿愤怒低吼，一会儿难过抽泣，一会儿阴冷邪恶，一会儿恐惧抽搐，一会儿又安静祥和......一瞬间表现出全部情感，画面很是恐怖。
外厅，朱小婶正陪着三人喝茶。
第一眼看到朱小婶的时候，三人震惊，他们没想到一位女子也能长的如此高大魁梧，霸气十足。
你看她如大海般宽阔的肩背，看她如古树般粗壮的手臂，再看她如山峰般饱满的胸肌……想来，当年那两桶奶水就是出自这位女侠的吧。
一向对自己的身材极其自负的吕卫国，突然有点心虚，他暗暗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惊讶的发现，略有不如……
“吕同志，小姜玉自从三天前昏睡，到现在也还没有醒来，要劳烦你们先等等！”
见吕卫国盯着自己的胳膊发呆，朱小婶有点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饿了？也是，这三位警察同志，一个高大挺拔，一个身宽体胖，就连漂亮的女警花也体态丰腴，看起来都是特别能干饭的料。
自以为看透三人的小九九，朱小婶善解人意道：“我去给你们做晚饭吧，应该都饿了吧。”
吕卫国反应过来，把目光从朱小婶的胳膊上挪开，干笑道：“不用不用，有劳张婶，刚吃过了。”
吕所拒绝，金胖子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他幽怨地瞅了眼吕卫国，摸了摸浑圆的肚皮，暗自摇头叹息，苦了你了。
“姜玉昏睡了？怎么回事？”水小婉听出重点，关心问道。
“没什么大碍，老村长.......去世，小家伙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没能好好休息，心神透支导致，老李头已经查看多次，没有大碍，就是需要休息。”朱小婶摆手解释道，眼底却流露出担忧。
心神透支到昏睡三天三夜？还是个8岁的孩子，应该不至于吧。
吕卫国心中疑惑，他的侦探属性再次发动，察觉不妥，问道：“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好啊”
朱小婶没想那么多，当即领着三人进到卧室。
进门那一刻，八年前的一幕再次上演。
“妈呀！”
金胖子瘫倒在地，眼神惊惧，举着甩棍的手颤抖不止，水小婉一把捂住嘴巴，卡姿兰电眼瞪的滚圆，吕卫国还算镇静，只是脑门上布满虚汗。
这是那孩子？他咽了咽口水，脸上写满不信。
成年人个头的姜玉躺在床上，粗壮手臂裸露在被子外跟两根木桩似的。
只是夸张的个头和肌肉倒还不不至于让三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资历警察如此失态，真正恐怖的是他的眼神。
姜玉的眼神凶狠残忍，看待三人就像是掠食者盯着猎物，渴望又贪婪。
做了二十多年警察，吕卫国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但是这种眼神，他没见过。
太过黑暗，他甚至产生下一秒这孩子就会突然冲过来咬断自己脖子的错觉。
“玉儿你醒啦！”
见小家伙终于苏醒过来，朱小婶惊喜万分，就要一把抱住他。
吕卫国大急，想要阻拦，可太晚了，朱小婶已经抱了上去，他大失惊色，暗暗责怪自己疏忽大意。
就在他以为姜玉要一口咬下朱小婶脑袋的时候，小姜玉突然展颜一笑，笑容天真纯粹，表情温和，丝毫不见刚才的愤怒残忍。
吕卫国傻眼，他狠狠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
姜玉的脸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天真无邪，我见犹怜。
地上，金胖子举着甩棍的手抖的更欢了。
水小婉刚才还惊恐万分的眼眸在看到笑容纯洁的小姜玉后瞬间浮现出两颗爱心，母爱泛滥。
说起来，朱小婶才是最震惊的那个，就像从没见小姜玉流过泪一样，她也从没见这孩子笑过，不，准确的说是从没见他脸上有任何表情过。
原来这孩子笑起来，这么可爱。
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滚下，朱小婶大喊道：“小八，小八，你快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