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的天堂小镇》(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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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渐渐好些、不再一瘸一拐了,我决定去一趟城堡,临出门的时候多萝西一直幽怨地看着我,我知道——它是太寂寞了。
如果说目前这个世间上有什么东西会令我在坚持的过程中瞬间瓦解,那就是多萝西的眼神。
我把那三个娃娃塞进双肩背包,毫不迟疑一把抱起多萝西出了门。
还没走出院子的时候就看见“小礼帽”从我家院前经过——她几乎很少会路过这边。
多萝西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从我的怀里直奔“小礼帽”冲了出去。
它和她从未谋面过。
“小礼帽”并没有拿着什么美食在诱惑,这太奇怪了。一直以来如果不是为了讨一口美食,多萝西是绝对不会弃我而去奔向陌生人怀抱的。
猛然看到一只小狗冲出来,“小礼帽”吓了一跳并倒退了两步,恨天高的高跟鞋承载不住她惊慌的灵魂,这个措不及防的动作差一点令她被自己夸张的惊恐动作折腾摔了。
“简,这是……”多萝西使得她的整个身体瞬间歪七扭八。
很多女人都穿高跟鞋,但是她们都没有安的优雅、没有切小姐的性感。高跟鞋仿佛不情愿地被她们蹬在脚上,这样一来每一步都成了艰辛,因为没有了高跟鞋的“配合”,整个人看上去走得很不协调,无论是臀部还是腰部,就那么奇怪地扭动着。
有时候我特别奇怪,如果根本不懂得如何让高跟鞋配合你的脚,又何必非要东施效颦呢,高跟鞋带不来美感,倒还不如一双平跟鞋来得畅快自然。
鞋与人之间的配合,是需要感情的。
“夫人,对不起,这是我的小狗。”尽管心里在笑她,但嘴上还是要礼貌有加的。
多萝西围着她一直不停地转,不停地摇晃着小尾巴,好像是在祈求一个陌生人抱抱。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我的多萝西,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犯贱。
多萝西会为了一口美食而作揖给任何一个陌生人——它就是这么馋得没有气节,可它从来不会无端求一个陌生人抱抱。
“好可爱哦!好可爱哦!”“小礼帽”被对多萝西的可爱感染到了,随着它的转圈也转起来,深灰色的大摆裙子旋即转开成一朵盛开的花,她想抱多萝西又害怕它的样子,真是“嗲”极了。
有一种女人就是这样,既不性感也不优雅,但却也能“嗲”出高度,有特点的女人总是可爱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女人最怕的就是没特点,哪怕我妈那种冰冷,说不定在男人眼里也是一种别样的“神秘风情”——谁知道呢。
我走过去抱起多萝西,好让她能近距离欣赏一下我的小可爱。
“哎呀,这么漂亮的小黑狗哦!其实我也养过一条狗的呢!”在小镇,多萝西是第一条狗,也是唯一的一条狗,有些小孩子由于太喜欢多萝西了,甚至想要一条它的后代来养,可是,只有多萝西这一条小公狗,后代从何而来?
我相信她说的是在“外面的世界”——养过一条狗。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多萝西的小脑袋,多萝西竟然乖乖地低下头让她摸,还不停地摇晃小尾巴。
今天的行动竟然还没开始就耽搁给了“小礼帽”和多萝西的这场偶遇。她不停地摸多萝西的脑袋、肚子、后背,越摸越喜欢,还不停用面颊去贴一贴多萝西那一身柔软的黑毛。
有几位妇人经过的时候,一边看一边称赞着她胆子大——我猜这些人即使在外面的世界也一定没有养过狗的吧,有什么可怕的呢,这么小的一条狗。
“简,你不知道,我以前养的狗相当于这个小可爱好几倍的呢。”“小礼帽”表情夸张,又犯起了“嗲”。
“原来你养过狗的啊,我可不敢,我就怕这种毛茸茸的东西。”路过的妇人比她还要嗲,却没有她“嗲”得自然。
“狗是人类的朋友呢,你不凶它,它一般不会凶你的,除非大型好斗的烈性犬。”看来“小礼帽”很懂狗。
几位妇人“啧啧”着离开了,我只好耐着性子看她和多萝西亲热。在有了多萝西之后,一切对它有着任何一点点嫌恶表情的人,我都会本能地排斥,其中包括这几年跟我“搭讪”过的男人。
老实说,今天多萝西的表现简直贱贱的,居然和一个陌生人如此“自来熟”,这令它的拥有者——我内心升起一点小嫉妒心。
等她终于和多萝西亲热够了,才依依不舍地说,“简,我以后可不可以偶尔来看看它哦?我好喜欢它呢。”
“哦,可以,可以,尽管来。”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喜欢总比厌恶强,多萝西活波可爱,但有的时候会由于惊吓、恐惧、极度开心而不停地叫上一阵,惹邻居厌恶也是十分有可能的。
为了不扰民,有时候我真是对多萝西机关算尽,连骗带哄的,就只不过是为了它不要叫——这些欺骗连我自己都觉得羞愧。
人类对动物总是缺乏足够的耐心,他们以为吼两声就可以把动物驯服了。
其实那些比人类低等级的动物还指不定怎么想的呢,弱肉强食——为了生存也许它们必须暂时服从你,但说不定内心在嘲笑人类的不能慈悲为怀。
我们是高级动物,可是我们到底“高级”在哪里呢。
我答应了“小礼帽”之后,她就满意地走了,没走出两步我听到她打嗝的声音,紧跟着,多萝西也“嗝”了一声。
我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多萝西,“她爱打嗝,你也爱打嗝,是她学你,还是你学她,多萝西?”
背着三个娃娃、抱着多萝西站在城堡大门口等琼的时候,我远远望见老葛正在院子中央、背朝着我正侍弄他的蔬菜和花草。
每次来老葛都在这里,他不需要去金字塔的吗?难道那一次是万中之一的巧合?
“简!你早到了啊!”琼像从天而降一般,这种速度,确定是那个“闯入的灵魂”无疑了。
“刚刚到。琼,我……得谢谢你,照顾我那么多天。”我是由衷的。不管今天的琼是“哪一个”,我相信坐在床上码字、而他坐在床边读书的时光,都是他愿意留下来的记忆。
因为那也是我这几年来少有的温馨时刻。
“何必客气!多萝西也来了,小可爱!”我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类似“小的时候你不也是一直在照顾我”的煽情话,没想到被他这么轻描淡写。
琼还会记得那些年少的时光吗?
自从我的腿好起来,被一个灵魂占据了太久的琼,果然又切换成了另外一个。那个从小到大就认识的、那个真正的琼,一定费了不少力气才在那段时光里不让这个侵入的灵魂出现的吧。
一个活波开朗阳光自信不结巴,一个自闭话少不敢正眼看人还结巴;一个爱动,一个爱静;一个经常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从天而降,一个走路慢吞吞永远跟不上我;一个总是捉摸不透,一个却是我从小到大再熟悉不过的、患有轻微自闭的“小尾巴”。
自从在东方夫人那里知道了琼之所以来回变换的秘密,我开始觉得那个从小一起成长的琼好可怜。
总是不自觉地比较起他的两个灵魂——我知道这很可笑。
很难说我更喜欢和琼的哪一个灵魂在一起,应该说,结巴的琼让我感到更踏实,而这一个……似乎永远是一个充满了各种未知的灵魂,你永远猜不到他下一刻要做什么。
——他自己知道他占据了别人的躯体吗?他对这个世界是有多么不舍,以至于一定要把灵魂附着在别人的躯体上?还是有些事必须要通过这个躯体去完成?
有时候我这么想着,就觉得周身发冷。
我很想知道如果迪子在,会是什么反应。
七年了,迪子离开的这七年,她的影子已经刻进了我的脑海一样,挥之不去。
“嗨!想什么呢,看你这副模样,倒像是城堡里的幽灵。”
“不要乱讲!”琼的话让我想起那个惊魂未定的阁楼之夜。
我自然而然地用胳膊肘怼了一下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这是把他当成了谁?
琼倒是根本不在乎我的这一下子,他从我肩上的背包侧兜里拿出大门钥匙并打开大门。
大门不再“吱吱呀呀”响了。手巧的老葛是不允许自己生活的周遭有任何“动一动手指就可以收拾”的坏物件任其发展的。
他连我放钥匙的地方都知道——“那个琼”就不知道,他永远会只专注于他想专注的事情。
“不钻狗洞了?”我站在他身后故意笑他。
“大白天,有钥匙,又是专门来找老葛的,光明正大,干嘛要钻狗洞?你别忘了,没有我那个狗洞,上一次月黑风高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的笑容像极了我少年时代喜欢的莱昂纳多——灿烂、性感并带有一丝丝小坏,这样的笑容,那个我熟悉的琼是从来没有过的。
心跳很快。
“这是那三个娃娃吗?”把钥匙塞回包里的时候,琼注意到了包里的娃娃。
“是,就是衣服有点洗烂了。”我清楚地记得摔坏了腿的那天,琼也认出有一个娃娃像切小姐,还有一个娃娃像他的邻居。
今天的琼“换了”,我决定试一试。
“琼,你仔细看看,有没有一点眼熟?”
他从包里拿出来,挨个看了看,“当然眼熟,一个像切小姐,一个像我的邻居,这个……不认得。”
看来我猜得没错,如果不是过于惊吓或是本能排斥的记忆,两个灵魂是可以共享记忆的。
“切小姐看过了,她也吓了一跳,看来真的像。”
“她就没有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起初我也吓了一跳,不然怎么会摔得卧床两个星期,但现在也觉得可能没什么古怪,她本来也是一副芭比娃娃的长相嘛。”
“不对,还是古怪。”他重新又捏了捏那个像切小姐的娃娃,脸色忽然很阴沉。
“愿闻其详。”我不敢表现得过于吃惊,看来琼的两个灵魂对娃娃的认知度是不同的。
他不停地在娃娃的胳膊上捏来捏去,感觉就像在好奇地捏着切小姐的胳膊。
这个动作让我看来好像有一些对切小姐的不尊重。
“喂!你是在过一下捏切小姐胳膊的瘾吗?”
“简,你看看这皮肤!你不觉得很像人的皮肤吗?再感受一下!你捏捏,完全是肉身的感觉啊。”
“我自己洗的,我怎么没你那么多感受!”我笃定他是出于和娃娃分属两个性别,才会产生这样异样的感受。毕竟,过于逼真的芭比娃娃有可能也会引起他这样二十出头的男性浮想联翩的吧?
这一捏,我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