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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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曾摆摆与韩五子

曾庆泽记不清姗姗比儿子大女儿二女儿小几岁,只记得儿子大女儿二女儿一递一岁紧挨肩儿,姗姗吃蛇验方时孙子8岁了,二女儿的儿子7岁了,大女儿没有生养下儿女。如果说姗姗有11个心眼子,大女儿云云10个心眼子,呆俊林小荀妮儿半斤兑8两9个心眼子。二女儿摆摆说不来几个心眼子,乖戾不怎么精透了。上幼儿园时不是打了这个弟弟就是那个妹妹脸上抓破了;上学了就是不想去,不起床,书弄的像烂面叶子样,字写得如知了子爬的样,刮风下雨书本子忘记院子里,就淋一叠子烂纸浆;加减法怎么运算也不会,乘除法那更别说了。偏找那么个理由说:“老师不罚别人站,偏偏罚我站;老爸啊,不想上学了,不想读书了。”哭半天闹两晌仍不去。曾庆泽说:“闺女啊,还是上学好,认些字儿好,有些学问好,关键时自知书主贵,到时候你就后悔了啊。”摆摆自有理由说:“老爸,我不是心笨么?给老爸老妈省钱么?我没有三妹心灵透,我知道男女厕所怎么写,我知道公园搭几路车,姥姥家走哪条路,春桃家走哪条路,玉梅家走哪条路……”能说会道的,胡搅蛮缠的,喊老爸“铁公鸡”没有喊出来,算“麻雀跟着蝙蝠飞,干熬眼不打食”范畴了,跟班4年级辍学了。

摆摆大了刷刷油漆也不干,或刷一阵子跑去了,或者漆桶子踢翻了,弄得这儿那儿都是漆,衣裳上鞋上踩的也是漆。眉描了又描,画了又画,耳朵打个洞,挂叮当乱响的大耳环;穿衣裳露着肚脐子,喂个裹半身花衣裳的叭儿狗,起名字叫“酸奶”。说来“酸奶”倒也乖巧,会趁人的脚步绕着走,趋步跳跃着走,立正齐步走;待它好的人拜几下,待它不好的人狂几下,靓丽女士婆娑起舞蹦几下,有钱的人恭维几下,穷人翘起腿来尿一下;凑巧不凑巧衔上一两块钱,能把成袋的酱油醋买回来,成袋的咸盐买回来,为鼓励,奖给“酸奶”瓶酸奶喝。摆摆爱叭儿狗如生命,睡觉也窝被窝里。上街时,那么个闪光球扔出去,“酸奶”能够衔回来。一次闪光球扔出去了,不经意被人捡走了,“酸奶”见此人不好惹,踅圈子围着那人打转转,摆摆要过来才作罢。不时带“酸奶”车子上,招摇过市上街玩。

摆摆总嫌这也不好吃那也不中吃,叭儿狗如祖宗,有好吃的总能找出来与叭儿狗分着吃。妈妈不断骂:“死二妮子啊,为人难,女人更难。将来男人不嫌弃?公婆不嫌弃?亲戚邻居们不笑话?”大了的闺女不能打,没头没脸吵一顿。那叭儿狗与羊杂交的混血崽儿,帮腔作势也叫唤。后来摆摆嫁镇南韩营村,偏少了对头没公婆,女婿名叫韩五子,是哥嫂帮衬成的媒。当初成媒时其哥嫂对摆摆作为看不惯,考虑家里穷,弟媳妇不好找,没有说什么。曾庆泽对男方兄长说:“少亲家,我这闺女犟又懒,迁就点儿,迁就点儿啊!”男方兄长说:“放心吧大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那兄弟勤又安,脾气出奇地好,脾气倔强兄弟能忍让;不吃亏配个能吃亏的,勤谨的配个不勤谨的,惹不下闲生气,应该他们俩过日子……”

邻居家嫁闺女,给男方要好多钱,这首饰那首饰,这嫁妆那嫁妆,涝河口市、单江口市、相阳市、桑杈镇买楼什么的;摆摆改变嫁人法则了,不给男方要,专给爹娘要,不如意分外摔脸子。那叭儿狗狂几下吠几下呜呜吼几下,曾庆泽气急了踢一下,叭儿狗呜呜向摆摆“告状”了。曾摆摆大哭大闹摔东西,扔焊条,岩石粉撒到街上去,饿急了街面下馆子,账单记爸爸“二把手”。曾庆泽只有满意女儿要求了,后悔那时候没有送给她姨了。不断想:“儿子娶媳妇,炉子建筑材料什么的,小荀妮儿憋走十来万,未嫁闺女摆摆早不跟自己一心了。”粗略计算也有四五万,若没有个燃煤炉子厂,娶不起儿媳妇嫁不起闺女了。

二月初四,桃杏梨花开。曾摆摆张牙舞爪嫁出去了,摆摆虽然文化不高,最计较穿何婚纱,多少辆车,娶女客多少人,送女客多少人,何时来车何时到夫婿家,是看表掐点的。惊动了半个神仙渡镇。哥嫂、侄子、一块儿长大的春桃、玉梅送走摆摆了,当嫁出去的剩菜嫂子或邻居家没有吃完时,喜悦气氛没有完全消失时,携夫三天回门时,矛盾出现了,曾摆摆清楚了,几件陪嫁家具放在邻居家,三间破堂屋有四哥嫂一间半,当时分单分清的,有人证着的,公婆在世时订好的;哥嫂承诺五兄弟先住着,翻盖堂屋是老五的宅基地,旧砖旧瓦木料架子有四哥一间半。当初曾摆摆侥幸没有公婆,其房屋被哥嫂遮掩了;摆摆最不中意的还是中意韩五子这个人。

曾摆摆出嫁时,那叭儿狗吓蒙了,不知道逃哪了,没有随车走。三天回门时不见了叭儿狗,死了哥哥扔出去了。曾摆摆一下子问:“嫂子,我那‘酸奶’呢?”嫂子打马虎眼儿说:“你哥喝了吧?”摆摆说:“嫂子,你别装迷瞪啊!到底叭儿狗弄哪了?”嫂子说:“我也不知道跑哪了,没有随车走么?你急慌上车跑丢了么?”摆摆说:“嫂子,那‘酸奶’咋着死了呢?”哥哥后来说:“那叭儿狗这不吃,那不吃,鸡蛋不吃,火腿不吃,见人疯,见人狂,真没有办法了……”一家人猜测“酸奶”思念主人孤独死掉了。曾摆摆猜测老爸老妈或哥嫂打死了,失去了第一次回娘家的温馨模样,哭一阵闹一阵,摔一阵砸一阵,油漆刷脸上,漆桶子扔到街上去,不理会爸妈或韩五子拉劝,弄得韩五子身上脸上也有漆。

街面上,那么多人看风景,曾庆泽见收不了场,暗下与老伴商量说:“怎么,赔摆摆5000块钱好不好?算赔女儿个叭儿狗。”老伴认为,女婿家房子不房子不要紧,丈夫好就行,人实诚就行,嫁了个穷人家,这钱算给摆摆委屈求全的补偿吧。摆摆说:“老爸,恁死脑筋呢?咋不弄“酸奶”住院呢?挂吊瓶输液呢?我那‘酸奶’少说值8000块,老爸才赔我5000块,老爸倒有理由了!”一句话说错了,曾庆泽差点打走女儿说:“你爹娘生病也没有吊过瓶打过针。那叭儿狗成精了,这钱赔你了,这妮子还想咋着?不然,那钱拿过来!”摆摆说:“就不给!就不给你‘铁公鸡’啊!”一句话走嘴儿媳妇很生气,一个癞皮狗,赔摆摆5000块钱,老公公不知道赔摆摆多少钱,小脸吊了好些天。曾摆摆把老爸老妈怨一阵,偷偷骂一阵,后悔一顿酒席没吃好。至此,曾摆摆想买那样的叭儿狗,再也买不到。

在丈夫家,四嫂不断小旋风般踅过来,没话找话讲,没故事找故事说,瞧她们门窗坏了冇,瓦垅间长草了冇,椽子梁檁有可用价值冇,香椿树粗了冇;这香椿好吃,是紫香椿,炤一下调调就能吃,配鸡蛋炒更好吃,存在冰柜里能吃到秋后了;早年间虽然穷,木料架子挺不错,檁也粗、梁也粗、椽子也硬实;并不像娘家那个村,倒是木工世家,那房子将就瞎凑合,拆下来不值几个毛钱壳子。惹乡亲笑话不?

四嫂不断谈起来老公四韩飞:“我图他啥?他有啥?为同学时三说两说我是他堂姨家近邻居,上下学接送我,飞快骑冒黑烟的摩托车,吓得我吃不住。能听我的就行,对我好就行,这些年他挣钱我理家,闲得我吃不住,就跟他干活了;那活一身泥儿水儿的,那时候晒得过不来,你四哥疼我,说啥不让我干活了;现在想起来头发蒙,累死个大活人啊!”这时候,她八九岁女儿过来了喊“妈妈”,同时喊“婶子”。四嫂、弟媳笑一阵。

据说,四嫂入洞房时临产的身子了,遮不住不嫁不行了,几年间腼腼腆腆的闺女了;四嫂又有孕在身,腆着个大肚子,三说两说谈起老韩家家底来:“本来家产分罢了,死老婆子不争气,生下个五垫窝、五没事儿,中间人硬掐头皮摊一份家产来。那时候穷,生活并不好,倒能生养啊!倒能怀孕啊!没有被计划生育抓走啊!”又是一阵笑。曾摆摆知道韩五子穷,不知道如此这般穷。像四嫂嫁了个光腚穷男人,结婚费用是哥嫂帮忙借贷的,账单交给了韩五子,曾摆摆咋要都不给。心想说:“自己傻不傻,为啥不这儿相看一下呢?”

韩五子读过二年高中,像四哥承诺的那样,为人处事委婉;对电上车床上各种机械娴熟,称得上村里小能人多面手,鼓捣一下电脑一至两台不交上网费;整修一下单车废电池还能用;焊一下农具什么的,砌个抽风灶什么的,小菜一碟不在话下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韩五子在镇西涡轮厂打工,当初曾庆泽给女儿成媒时,就是看中了韩五子这个人,本分有些小能耐,不经意韩五子有多富。在涡轮厂,厂长经常“五子兄弟五子兄弟”的,又说:“五子兄弟啊,不能只为钱,一为钱情分就淡了,空闲时坐一坐,弄两杯……”韩五子说:“坐就坐,不当紧,抓紧揽活路,就不心慌了。”好长时间没有坐一坐弄两杯。最大长处看中韩五子多门手艺了,工作态度了;最大短处常停工,揽不下新活路,耽搁人不挣钱或者挣不住大钱了。韩五子厂长稻田里去插秧,麦田打农药,学校里接孩子,也算上班了;像颗螺丝钉,那儿需要拧到那儿去。

曾摆摆对韩五子丁点儿收入嗤之以鼻,往往得不到手。或者接住几个月工资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与自己的想法相差甚远,一沓子钱,大把钱,卡上的钱,好吃的,奢侈的,靓丽的,时髦的;为人就得逍遥些,自在些,温馨些,光辉灿烂些……不断贬低韩五子:“这些工资也算工资么?胳膊窝的汗一伸就干了;日常花销都不够,买件像样的衣裳都不够,涝河口市下顿像样的馆子都不够,更别说还账修盖屋子了。”

就不断撺掇韩五子借钱或贷款开个维修店什么的,批发爹的炉子卖卖什么的,开个大超市什么的,玉石店什么的,金店什么的,饭店什么的。韩五子认为,都是难兄难弟,不好意思跳槽走;就是曾庆泽小厂里干,批发些炉子卖,“亲戚不供财,供财两不来。”“铁公鸡”老丈人不一定给工资多么高;没经验没资金,干生意自己心里没有底儿,倒不如稳扎稳打靠打工。凑巧不凑巧摆摆讹老爸一些钱,虽然不解决自己的急,倒能解决摆摆花钱粗的急。曾摆摆说:“韩五子,啥叫怂?这就叫怂;啥叫笨?这就叫笨啊!一个大男人靠媳妇娘家讹钱花,你那头能扎裤裆里不?街面上见人不?”

有人说:“只会干家务的人不是真正的好男人。”韩五子不管曾摆摆能不能干家务、愿不愿干家务,不以为然,家务洗衣做饭一篮子,送儿子幼儿园或者学校里;仅有的一二亩责任田弄庄稼割稻子,照顾得摆摆细致入微。曾摆摆乜斜这屁股磨不开的家,找不出丁点儿幸福感,像油吃多了不香了,靓丽衣服不靓了。不断觑过去的车,靓男倩女那衣着、那打扮,联想人家多么好的房子了,有多少存折了,多么奢侈的生活了。不断对邻居说:“俺是镇上的人,爹妈吃国粮的人,发工资的人,退休的人,天天美食有肉吃啊!”回娘家与老爸老妈闹一阵,爸妈给些钱物为补偿,买个空调给安上,有好吃的总是给摆摆留一份儿。

儿子与哥哥的儿子争东西,俩“驴驹子”不可能拴一棵树上,常打架。摆摆虽然宠孩子爱孩子,不敢动嫂子的孩子一指头,儿子拽断妈妈的项链了。曾摆摆虽然不精透,这点极明智,将来爹娘老了,一步差池哥嫂是唯一的娘家人,或者掂棍子说理的人。

四嫂说话没把门儿,串门子说:“五弟妹,说句不中听的话,叫人打脸的话,这堂屋开个价算给你们吧!一万年不拆啦,一次性解决啦……”窝囊纠结中的曾摆摆,如下蛋鸡或绿头苍蝇了,寻到下蛋繁蛆地方了,钻四嫂牛角尖儿说:“四嫂说话中听些不好么?你以为这屋子是金蛤蟆银蛤蟆屙金尿银么?拆了好,拆了俺住窝棚!淋死冻死哥嫂管不着,谁叫俺没有公婆呢?没有份子家产呢?那么好的房子呢?”又说:“你那口子尿不出来憋死了么?俺家说媒去,提这种烂亲戚!这烂屋子当回填都肮脏啊!我一天也不等,你立马拆房子拉垃圾,不拆找我两万块钱!不拆是小狗,不拆是龟孙家私妮子!我跟你四嫂弄不完,不结局!”四嫂见五弟妹脸色大变,自感闯祸了,头一扭走开了,回家挨四哥狠命吵一顿。

“四哥四嫂拆房子,不拆我尿四哥门首去!”韩五子理发室正理发,刚理了个阴阳头,曾摆摆一会儿功夫也不等,揪耳朵薅回来韩五子。韩五子讪讪地说:“曾摆摆,咋得啦,到底咋得啦?松下手好不好?理完发好不好啊?四嫂挺不错,不就是一句玩笑么?值得当真么?”曾摆摆说:“你说咋得啦?你说咋得啦?咋得也不咋得啦!四哥四嫂拆房子,你立马盖房子!不盖房子就离婚!”韩五子说:“离婚你老爸愿意么?老房子外观不好看,上边上土厚,冬天冻不透,夏天晒不透,拆了挺可惜的;好摆摆,缓二年再拆吧,我说话算数,盖上好房子!”曾摆摆说:“就不要这房子啊,现在拆、立马拆、不拆一把火点着了,全当春节放烟火!”四嫂腆着肚子偷偷看,感觉五弟妹是真凶,磨不开脸面回娘家住一段。自此,四嫂五弟妹两家鸡犬相闻,至老死不说话;后来四嫂见五弟妹自感低几分,为嫂子自感办错了事。

离婚盖房子二选一。韩五子处人生十字路口上,与四哥商量,离婚了下一个媳妇在哪儿呢?儿子随谁呢?弟兄齐努力,借款盖房子,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朋友处凑一凑,筹集下十几万块钱。四哥说:“我不让你四嫂知道,有了再还吧,没有钱也就不要啦。”韩五子说:“四哥,有句话就行啦,我赚了钱立马还你啦,四哥不必担太久的债。”

拆房子那天,天气晴和,阳光旖旎,搭了个窝棚砌了个抽风灶,一切家具塑料布覆盖着。曾摆摆站那么个椅子上,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监督着四哥拆房子,土星星草棒棒也不留,香椿树也刨去,盖屋子腾地基,自家一半找人拆,旧砖瓦旧木头旧梁檁,当垃圾全部运出去。并且说:“留这种东西不吉祥,全家不肃静,会败家。”都知道曾摆摆与四嫂怄着气,就偷笑,真打扫得很干净。木料砖瓦有人拉家了,烧火或者另有用处了。

常言说:“能吃锅头饭,不说锅(过)前话。”韩五子给摆摆承诺过:“弄幢好房子,弥补你住烂屋子损失吧!”不知道哪儿弄来份洋楼图,主体有结构图,外有效果图,南北有阳台,左右有飘窗;屋脊有兽头,中间有旗杆;高雅且别致,吃喝拉撒睡一条龙。曾摆摆说:“这房子有人性化,相中这种房子啦!”韩五子说:“楼梯不好支,扶手不好焊,天沟不好整,说不定造价会很高……”摆摆说:“就要这房子,住上这房子;汽车库宽敞一点好,有个工人住处好。”韩五子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虽然“罗锅上树前(钱)头紧”,人生难得搏击一回,只有照图施工了,癞蛤蟆上热鏊子——鼓着肚子硬撑了,不盖好点很快落后了。

插线挖地槽那天,万头鞭炮响,红色纸屑铺一地,响彻半条街。曾摆摆嘟哝一阵,大嫂指导下祷告一阵,上天保佑什么的,一辈子盖次房子什么的,休出差错什么的。观看的乡亲不老少,韩五子全村爷们撒香烟。看韩五子图纸,底上两层高起脊双层屋面。认为韩五子有超前意识,没有一个毛钱壳子借钱盖房子,窟窿塌下来补窟窿,磕磕绊绊房子盖起来,虎视眈眈韩营一个村,感觉比图纸盖的好,内部设施好,全村最靓最牛的房子了。有人说像别野,有人说像教堂。“就是,就是啊!”好多人评价真的像教堂。嘲笑曾摆摆说:“摆摆啊,你好生有福啊,别看这房子盖的好,全村第一流,难说你能住得成啊。”

盖房子时,曾摆摆顾不上休息了,四嫂不来说东道西了。几个月脚手不沾地,五黄六月天,买几套大便器,这个店相不中,那个店看不上。店主为了揽生意,说库里有新颖的,拉曾摆摆10余里路,到那儿与店里一个样。曾摆摆生气了说:“现在忙啊,我哪儿买不来个大便器?把我骗过来?”店主说:“买不买拉倒,咋说骗人呢?”话不投机与店主吵起来,曾摆摆连热加气颠簸晕倒了。店主大惊,拨打120,救护车来了,血压高至120——220汞柱,曾摆摆住了10多天医院。出院后店主时不时拿礼物来家看望曾摆摆。曾摆摆感觉房子真的像教堂,十分像教堂。靠药物维持高血压。忐忑,心虚,问:“你说我为啥住不成?”那人看摆摆脸色不好,转弯抹角说:“你孩子娶了媳妇住。”摆摆说:“咋那样说话呢?有儿媳妇了我不可能挪哪儿去!”又说:“我待儿媳妇好好的,帮忙携孩子抱孩子,洗那尿褯子,儿媳妇不可能把我撵走吧?”

钱,原计划够用用时不够用,韩五子拖欠材料费人工费20多万,再也借不来钱或者不敢张口借钱了。打工杯水车薪,辞别了涡轮厂,经人介绍南方打工了。南方是家大型机电安装工程公司,暗觑寻觅人才。韩五子在家不显山不露水儿的,在此能量显现,半年后为班组长,后为技朮员或者助理工程师,一个建议省下不少工序。老板非常看重他,别人支不到工资韩五子能够支得到,说盖房子塌下了账,头一年给四哥汇去10万块。给摆摆捎些零花钱,或者撺掇老爸老妈那儿讹钱去。

盖房子时忙现在曾摆摆不忙了,只顾高血压头疼头晕了,或守那么个教堂房子了。为还账挡不住韩五子走,这年春节,韩五子住了5天就走了。飞机像断线的风筝样,化一片浮云永远不归了样,曾摆摆枯燥单调没意思。一天打几次电话说:“五子啊,我该咋办啊,本来那时候不嫁你,看你好可怜,随了你嫁了你。如今离我那么远,我不想住这样的房子啊!教堂一样的房子啊!”韩五子说:“别听风是雨的。不是儿子陪你么?那是顶级设计院设计的标准图,多位专家鉴定的,住不上好房子忌妒人。不理他就是了,打扮得漂亮点儿,他们身旁走过去,惹他们忌妒去,羡慕去;我一出来满是事儿净是事儿!”曾摆摆说:“五子啊,我去那儿找你吧,给你做饭不行么?省些钱不好么?”韩五子搞笑说:“好摆摆,好房子不住啦?窟窿平住了我就回家啦,家乡创业啦,我们厮跟着过日子,开那么个店,办那么个厂,或者批发老丈人的炉子卖一卖;两年不就是两年么,700多天800天不到么?天天晚上加夜班,兔子有窝我们没有窝。你来住哪儿呢?我们的孩子呢?好摆摆啊,熬出来才是人物啊!再说挪江西工地啦,那儿条件更艰苦啊!”

“我不!”曾摆摆认为韩五子说的轻快,二年是何等难熬啊!就说:“孩子姥姥家上学呢。租间房子,我给你洗衣服做饭有什么不好呢?伙上那些饭干净不?卫生不?”韩五子说:“到处是荒山野岭的,不挨村不靠店儿的,往哪儿租房子呢?你不是不能做饭么?”曾摆摆说:“那时候我错啦,你这人好伺候,炒些菜,买瓶酒,做不好我还做不赖?”韩五子说:“上班时间不叫胡球打电话,上高爬架子了,往后吃饭时间打,晚上10点钟以后打;照顾好孩子,看好那房子,十分感激你了曾摆摆。孩子有个好歹说不定我就不回了!”曾摆摆说:“就惦记儿子不惦记我,一辈子别价回,工地上过去吧,不惦记你龟孙家韩五子!”摆摆再打电话韩五子关机了。

曾摆摆又一次打电话说:“五子啊,我有病啊,你不回来我真死了啊!”韩五子生气地说:“能吃能喝的,能玩能睡的,吃饱撑的病,胡思乱想的病,饿三天看还有病冇?死,汉江河里死去罢,机井眼里死去吧;喝农药往外跑,别弄脏弄臭那房子啊!”曾摆摆说:“韩五子,你仇我么?恨我么?我是惦念你,想着你,没有我你韩五子娶不上媳妇啦!”韩五子话不投机关机了。曾摆摆泪如珠儿般地流,同样关机了。嗷嗷大声哭开了。喃喃地说:“好生没意思啊!”反思,应该嫁有钱的人,婆家极富的人,并不是结了婚才去挣钱盖房子的人。

韩五子平素夹尾巴做人的人,说话办事儿谦恭,不对任何人耍心眼儿,竟然说出来这样的话。曾摆摆多了个心眼子,认为韩五子有那么个女人了。电话里问韩五子一块打工的人。那人说:“五嫂,心操多了吧?没有女人往这儿跑,荒野除了男人全是狼啊。”曾摆摆说:“你五哥不回来我过的什么日子呢?劝劝他回来吧!”那人说:“五嫂,还要不要工资呢?说回就回么,坚持一下,五子哥挣够钱回家啦!五子哥惦记的就是嫂子啊!”曾摆摆根本不相信,全部是假话,本来血压高,雪上加霜添心病,房子更是像教堂,进房子听见了蛐蛐鸣叫声;看见了有人在挖河,收庄稼,掰玉米,装汽车;卸下来火车轮子安装飞机上……

妈妈时常过来住几天。看了看那房子,感觉没有不当之处,认为韩五子有气魄。曾庆泽虽然是企业职工,后来有小厂,韩五子比干一辈子的曾庆泽住房强多了,韩五子比呆儿子曾俊林有能耐;若不靠父母帮衬,与小荀妮儿难说盖上这房子。好房子有道德素质高的人才好住,懂事理的人才好住,摆摆只会享受不想付出。劝导女儿说:“就远的不说,街面上素焕那女人,男人三十岁出事了,独自撑家卖小吃,乐乐哈哈供出了仨大学生,叫你行么曾摆摆?”教一阵劝一阵。傲奢的女儿听不进,半夜“嗷”声哭醒了,瞪眼看室顶,看墙角,再也不瞌睡,或看见装火车轮子的飞机了,孟婆站那桥头了。曾妈妈回去商量,可能女儿真病了,邪病或怪病。

曾庆泽不那么认为,说女儿:“吃饱撑的病,胡思乱想的病,歪气重正气少的病。来厂里干活吧,找地方打工吧,正气上升了,压住歪气了,人就不生病,少生病;人家吃饭变成能量了,养家糊口了,你变成头痛头晕了,没价意思了;忙,是一种正气,是一种良药,干一身臭汗那才不生病……”曾摆摆说:“老爸,我是那干活的人吗?那不是出我的洋相么?”曾庆泽说:“那叫出洋相么?那叫本分,那叫付出,那叫财富,有付出才可能得到啊。镇政府下来帮着扶贫呢,参加劳动呢,何况是你呢?”曾摆摆说:“老爸,少给我讲那些大道理,我不是当官的不能干,是当官的更不能干活了。小车拉着我,安排一下就行了,指导一下就行了,不闪失就行了。”女儿这种歪理论,老爸老妈哭笑不得,说:“你知道一个小时能干多少活?一天能干多少活?”小时候真敢打一顿,至此有病的女儿不敢打,不能打。

街面上有人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站着吸风,坐着吸土……’曾摆摆这种女人,这种做作,这把年龄,咋离得了男人啊!韩五子,应该家乡打工啊!”虽然夸张,曾庆泽装聋作哑,猜测女儿害丈夫不在身边的病,只是不说罢了。曾庆泽还是说:“好闺女,干活吧,打工吧,累一身臭汗啥事情没有了,一切烦恼忘掉啦!这闺女,我咋着说你啊?”

有那么一天,女儿气色不好,不思吃喝,话也少多了。真怕像摆摆的叭儿狗,悄然死去,女婿回来难交代。给韩五子打电话说:“五子啊,也需要照看些家,能不能回来一趟,有什么不可呢?住些日子再走也行啊!”韩五子说,工程紧,离不开,离了我干不成活,正鉴评五好职工,一个五好职工就值一万块,并且为摆摆汇来一万块钱。两口子怕闪失,送女儿至医院,诊断顽疾高血压。没有说害相思,只说抑郁症;先控制高血压,控制高血压后转精神科,精神科不安排家员陪护。

妈妈时常去医院看望女儿。大夫说:“摆摆心事重重,与病号相处不好,科室不断组织唱歌跳舞,排队甩甩膀子磨磨腰,围病房走那么一阵子。摆摆坐那儿说啥不参加。”曾摆摆说:“老妈,我一下子死了么?没了么?”妈妈说:“能吃能喝的,这不算啥病,咋能死了呢?”摆摆痴痴地说:“老妈,我为韩五子不能死、为儿子不能死、为韩五子盖那套房子不能死啊!”妈妈心里极不是好滋味儿,评价女儿8个心眼子没评错:女儿只说为韩五子为儿子为房子,吃水忘了挖井人,没有说没有报父母养育恩不能死,或者说女儿没有那种智商。父母舐犊情深,摆摆能静下心养病就好,康复了就好。

四韩飞不断医院探望弟媳妇,怕摆摆一步闪失,给遥远的兄弟打电话说:“好兄弟回来吧,家庭才是根本,家庭才是阵地啊。家乡不能挣钱么?那钱有我顶着你怕啥呢?一下挣不来慢慢挣,几年功夫挣上还上了,人没有了钱有多大意义呢?”韩五子回电话说:“那好房子住着呗。曾摆摆总嫌我没能耐。工程忙,各种线材我去买,去安装,领导相信我不能不配合;不忌讳什么阵地不阵地,阵地给丢了,我倒轻松了,也都解脱了……”

大千世界,世事倥偬,此一时彼一时,“听话听声儿,听锣鼓听音儿”;一切事态微妙变化着。韩五子的能力在某机电公司充分展现,有个机遇奋斗三五年,打乱格局或者为机电公司职工了,城市买套房,另组织家庭,说不定与曾摆摆“拜拜”了。

曾摆摆医院回来以后,喝白开水衬肚子,注意减肥或塑身,着急打扮修饰自己。对老爸说:“老爸,韩五子不来我离婚。再寻一个,我不信找不来个不在外打工的人!找不来个有钱的人!”又说:“老爸,孩子我也不要,说不定我嫁主走人了!”

曾庆泽说:“你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曾摆摆生气了说:“老爸,你啥都管!我嫁出去了你还管啊!”

曾庆泽说:“凭良心说,咋不说我管你花钱呢?管你住院呢?管你吃穿呢?说良心话,你给我创了啥财富?安排你刷刷漆,你给我弄翻了多少漆?”

曾摆摆说:“老爸,嫁那种婆子家丢人不?弄翻漆是老爸亏欠我,不亏欠我会脱生到你老曾家么?”

曾庆泽停下手里的活计说:“你说,我咋会亏欠你呢?”

“老爸当然亏欠我,肯定亏欠我!我改嫁老爸还得给我弄嫁妆,买项链儿,不弄我不走!”吃的药给扔了。

老伴乜一眼不争气的女儿,劝导老伴说:“曾庆泽,摆摆有病,与孩子计较什么理儿呢?”

曾庆泽叹口气,女儿扔的药一粒一粒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