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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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马成功当村官儿(一)

晚饭后,马成功同娘堂屋东间又铺一张床,嫂子搭把手,娘拿出来几床新铺盖说:“为二小子结婚准备的,没想到二儿媳妇来到了,就用了吧,结婚时不够再准备、再置买啊。”新褥子新布麦草包,扎下个床围子。曾姗姗帮助马成功扫一扫小西屋,书桌整一整,床铺铺一铺,学校带来的书放在桌子上。曾姗姗说:“一切就续了,往后是十八户村媳妇了!”俩人笑一阵。

第二天,马成功老早就醒了,回忆着过去不想起,听见了急促的拍门声。心想说:“谁这么早拍门呢?为那辆电动车子么?钱给彦山大娘了,还有人搅缠想不开,生什么闲气么?”听见了娘开开院门了,有人与娘说什么话,且有哭泣声。听出来不是为电动车的事儿,起床小西屋里出来后,那人走罢了,娘弄草木灰围院门清水泼院子。马成功意识到村里死人了,只有死人才兴这风俗。问:“娘,是谁不在了?”

娘好生感叹说:“那‘圈’老婆子去世了,平常身体好好的,没有什么病,一个寡妇家熬好大一家子人,好不容易啊,经营个养猪厂,有过不去的人家总要帮一帮、拉一把……”(“圈”此处为姓,音:juàn)

马成功吃惊地问:“圈奶奶去世了?”

“可是!你猪儿大伯来,说你进轩叔BJ那儿过年了,网上订的票不好退,你忠诚哥车站接;说你应了他村官了,由你张罗你猪儿大伯娘出丧的事儿,等你大学毕业了,十八户村一摊子事儿让给年轻人,你来当村官儿。”由村长委托儿子代村官儿,娘觉得很荣耀。

马成功哭笑不得地说:“有这种事儿?安排我喊丧么?”昨天在进轩叔家,以为进轩叔随便说句玩笑话,两三天的工夫也不等,BJ那儿过年了。这才想起来进轩叔既是村长又兼管喊丧的差。且大事大过小事小过从没有闪失过,说话圆滑打发得客人挺如意,喝酒好孬不至于醉。往往被称“佛爷脸”、“熟烫醉”、“老奸巨猾”不知是夸是贬的赖绰号。

别说代村官儿,就是给自己个村官儿曾姗姗不一定同意我窝家当村官儿。眼下只是凑巧了,权宜之计应应急。说:“应该找那些干过这事的人,有经验的人,不是玉选叔、二存让、三怀宾也行么?”

娘不屑地说:“他们?你玉选叔见酒说醉话,邋遢人能挑起来这种事儿?事儿办不到点子上,好多人对他看不起……”

娘接下来说:“你猪儿大伯想把事儿过得大方些,体面些,去请响器班,杀上两口猪,买棺木截孝布,预约送葬车,找厨子下单子,盘锅灶,县城去买菜,各村去报丧,乡亲去刨坟,能下上手的都要动起来;又是‘短三门儿’,他姥娘家客人多,半截村都要来。你猪儿大伯要你现在就过去,说不定就要‘报庙’了,你去了才报头趟庙。”院子里泼水后,娘准备做早饭。之后说:“前天坐你猪儿大伯家的电动三轮车,咋也轮不着你彦山大娘倒算账。够意思了,这事儿办的短不短?换那么个起动器叫摊钱啊!你彦山大娘借咱们的家具脸上挂住挂不住啊?”(“报庙”:报村头土地爷小庙上,有人去世报给土地爷。)

“这种事儿闪板了,怕亲戚邻居笑话我。”马成功这才想起来玉选叔话虽然跟上了,稍一用酒说醉话;据说有次进轩叔不在家,玉选叔喊丧闹出的笑话来,把未上祭台的客人说成“漏网的客”,以此类推上祭台的客就是“网里的客。”好多人看不起玉选叔。二存让、三怀宾只能打下手,不能挑正事儿。既然赶上了,只有癞蛤蟆上热鏊子——鼓着肚子硬撑了。接过来娘手里猪儿大伯进轩叔家捎来的喊丧程序单,满满两页纸。其实“短三门儿”就是短三天,短三天相对长三天。随爹爹出外打工,邯郸、武安、冠县或者山西死人挑选吉祥日子才下葬,需要放六七天甚至一个月;过去有钱的大户人家放七七四十九天才安葬。清丰县柳格镇一方则不忌讳那,凡午夜12点以前去世就算一天了,以下两天时间里去世人安葬了。“三里不通俗,十里改规矩”,此规矩或许兴附近几个村或者清丰县一个县,虽然残酷倒也很理性。马成功想象不出来南阳丘老板咋安葬,停灵停几天,温爸爸竟然说跳舞唱大戏,去世了搞什么庆典呢?搞什么乐趣呢?

曾姗姗堂屋东间出来了。马成功望一下,歉疚地问:“委屈班长了,穷家睡的还好么?”

马成功有贫嘴的坏毛病,时间一长曾姗姗不咋嗔怪了。说:“与玉玉说了半夜话,你牛了好长时间的‘挤三十’‘挤四十’,玉玉竟然懂,竟然会,把我给‘挤’了。你是不是教会了妹妹呢?梦见了高高低低的人,莫名其妙的人,有人胖得横着宽,有人瘦成了一条线,说道我,嘀咕我,嘲笑我,咋来这儿呢?意思我不是十八户村里人。这时候左右瞅瞅不见你,一下子惊醒了,不知道这是啥因由……”

马成功说:“也许新地方不适应。”曾姗姗说:“我初到郑州时也没有做这种梦……”接过马成功手里的喊丧程序单,马成功遗憾说:“猪儿大伯的娘、圈奶奶去世了;进轩叔想得出来,安排我喊丧去……”曾姗姗仔细看单子好一会才弄懂。说:“这村长挺滑头,这种差事扔给你,就算网上订票咋说走就走呢?”又说:“我也随你去。倒想了解咱这地方治丧的民风民俗呢,是不是昨天安排你喊丧了?很难想象你马成功喊丧是啥形象。”

一个“咱们”娘觉得很亲近,满眼看得起未来儿媳妇。说:“那么洗把脸就去吧,你猪儿大伯家备的有早饭。我跟你妹妹真做那酸浆糊糊喝,啥时候喝了咱再做;就要过年了,这绿豆酸浆不好找,不好遇……”

猪儿大伯姓李,自小儿起名字李庆生,可十八户村一道长街都知道李猪儿并不知道李庆生。平辈的猪儿哥猪儿弟,晚辈的猪儿大伯猪儿爷。奇怪了,身份证上也写成李猪儿。猪儿大伯木讷不善言词,近70岁,性格温顺宁怨吃些亏,说不出因果蔫蔫一笑过去了;自小读过几年书,时间长了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某次游医村街过,猪儿大伯说:“身上执惯痒。大夫能想个办法不?”游医说:“你给我10块钱,出法子治治也就不痒了。”猪儿大伯说:“10块钱不算啥。”游医扭扭身子笔记本上写字撕下叠起来说:“这法子是偏方,避邪啊,我走了你再看。”猪儿大伯弄不懂游医的“咕咕喵儿”,为什么走了才让看,不走也认不得什么字。之后,乡亲们看了那俩字是“挠挠”,5块钱一个字。说猪儿大伯或者猪儿爷:“痒了你就挠挠吧,这俩字是‘挠挠’啊。”惹乡亲当笑柄好些天。

那时候,猪儿大伯有仨儿子了,哪想儿子大了大娘怀孕在身了,当驻队干部老杜知道了已近临产期,不能引产了。老杜是猪儿大伯三舅的表姑夫,年岁虽然与猪儿大伯不差老几,按辈份是猪儿大伯表老爷或者舅表姑爷了,称呼起来很绕嘴。老杜还是把猪儿大伯骂了个狗头喷血说:“李猪儿,说来你那么大年岁了,你媳妇怀上了,搞得我没道理,挨镇政府熊得我吃不住,李猪儿,我都替你丢人了啊!知道不?”猪儿大伯头几乎扎进裤裆里说:“舅表老爷啊,媳妇干腰好久了,不敢再羞再生了,不给您增添麻烦了。”老杜说:“李猪儿,谎也不会扯。干腰了你媳妇会怀上?你蔫蔫地闹到我这一步。李猪儿,早年间拉出你游街了!”按说,俩人是驴尾巴吊棒槌的亲戚了,老杜话狠心不狠,能网开一面这胎孩子生下来。看巧大儿媳妇也临产,二儿子正处成媒期,媒人天天去家里。猪儿大伯说:“先别慌,停停再说吧,要成跟你说的这家成,我不是喂个穷猪么,棺材瓤子里边糠,不趁几个大籽儿。”偏医院里病房紧,婆母生产与大儿媳妇生产窝一个病房里,算得上“猫吃生姜羊上树儿”、“人越忙鸡上墙”、“按住葫芦瓢起来”范畴了。给猪儿大伯生下个称“小精妮儿”的闺女来,起名字叫随环。当时猪儿大伯与大儿子不好意思进病房,只有圈老婆子天天侍候儿媳妇、孙媳妇生孩子,宽待探望儿媳妇、孙媳妇的亲家们。安葬圈奶奶那天,曾姗姗在柜上管账目,客人走后,曾姗姗把进项与花项一笔一笔给随环交代清,仨哥哥与嫂子站在旁边看,说不出什么来。

当马、曾一进猪儿大伯家胡同口,门前插有白纸幡,曾姗姗见了心里瘆瘆的。有人把圈奶奶的枕头被褥烧在胡同口,枕头里烧出来些民国时候的币或银元。猪儿大伯临时纸孝戴在头上了,接住了那些没有烧毁币与几块银元,掉下了泪。给马成功、曾姗姗跪下来。曾姗姗吃一惊,征求马成功的意见该不该还个礼?这才悟过来,猪儿大伯的妈妈出殡这两天出不出漏子全委以重任马成功!马成功扶起来猪儿大伯,说几句话,见好多乡亲来到了,其中有玉选叔、二存让、三怀宾捷足先登了,还有东西两队的人。打量曾姗姗,与马成功寒暄几句话,接下来搭灵棚、糊哀杖、挂24孝幔子。时不时议论曾姗姗,长得好不好、衣服好看不好看,比康淼淼差不差。马成功有一种压力感,虽然穷乡僻壤理路道道非常多,怕办不周到出漏子,哪想第二天果真出了漏子了:“路祭”时,只顾与玉选叔商量该谁祭、谁主祭,忘了喊“谢客”与“客谢”。极重要的客人才用这种礼,娘家人或宾朋。曾姗姗及时补救喊出来,逗笑了客人或乡亲。惹村人好一段当趣谈。(“路祭”:村街上的祭奠,客人乡亲全在场,评价礼数对不对,有没有闪失,该施什么礼,很计较,很庄重。“谢客”:孝子还礼称“谢客”;“客谢”:女婿或上辈女婿还礼称“客谢”。)

马成功随猪儿大揭开堂屋棉帘子,正当门点着长明灯;圈奶奶灵床上脸盖蒙脸纸。马成功灵前烧冥纸揭开圈奶奶蒙脸纸看一下,见圈奶奶溘然去世没有痛苦感,在世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了。猪儿大伯眼泪婆娑哭开了,三个儿子与媳妇、闺女、孙子、孙女哀声四起了。马成功问:“老奶奶高寿仙逝了?”猪儿大伯说:“享年九十一,平常身体非常好,从没有吃过药害过病,娘说走就走了,猪厂的事情一点儿没安排。给随环妮子交代一下也好啊,给我说一句也行啊!给三孩子说一句也行啊!”猪儿大伯说过又是掉泪又是哭。出来后,马成功说:“我先祭奠一下吧……”同曾姗姗一道跪下来,上了香,奠了酒,撤回去叩了4个头,站起来鞠了躬。当然在别人喊祭下猪儿大伯还了礼。

猪儿大伯、马成功、玉选叔、二存让、三怀宾商量了一下子,既然来了曾姗姗,边说边商量曾姗姗写单子:东西南北4路去报丧;俩人东大屯买棺木预约送葬车;俩人订烟酒买鞭炮买孝布;俩人预约响器班;4人镇政府屠宰场去宰猪;4人县城去买菜;虽然腊月二十一日了,仍有打工的没有回来,三位厨子包括盘锅灶人手不够妇女搭下手;4人租桌椅板凳与客棚;俩人订纸扎与孝布;猪儿大伯定下位置10人去刨坟。上大冻的麦地刨不动,需要带些玉米秸杆烤一烤。客情来往账桌上曾姗姗负全责,拿多少钱见多少礼品及账单,礼单上记下来。商量好后,马成功把单子安排各生产队队长发下去。俨如《红楼梦》凤姐儿安排宁府秦可卿去世一节有板眼、有层次。

红白事烟是大头货,有差事的两盒烟,刨坟的4盒烟,租桌椅板凳给人家带去一条烟,顺理成章订棺木预约送葬车给主人捎去一条烟,中午时间这些事宜办下来,有差池提前说一下,另外有安排。10点钟左右有邻里客人祭拜了,响器班子配上哀乐了,全部忙丧的人、远路来的客人新盘的锅灶上吃饭了,除大锅菜另有4个盘子一壶酒。

初生牛犊不怕虎,马成功生怕办得闪失了,提前给玉选叔仨人安排说:“村长不在家,闪板了亲戚邻居们不会笑话我,肯定笑话你们仨。”言下之意自己是生手、是学生。玉选叔大咧咧地说:“放心吧二侄子,红白事儿常蹚的路,一年就有好几宗,差池了罚我酒。”马成功说:“玉选叔,我不罚你酒,罚你跪猪儿大伯道大歉。”之后,玉选叔“领香”报了头趟庙。报庙时,猪儿大伯娘的灵前上去香,之后烧冥纸,连磕4个头,眼泪婆娑哭开了。往下是儿女媳妇孙子孙女一干人跪下来哀声四起了,压低身子逶迤土地庙……

(“领香”与“报庙”,拿香冥纸领戴重孝的孝子、孝孙、闺女及戴轻孝的亲戚或未出五服的近门子,报土地爷小庙上。统筹意思是:此人不在土地爷户籍了,阎王爷武断拘走了。传统认为:有时候土地爷会朋会友不在家,出外旅游或者经商了,土地爷在不在家就是7趟庙。拿捏着步子走很慢,跟一溜人等哭娘哭奶奶,男人去世哭爹哭爷爷。有人说:“为人哭法有三种:‘有声有泪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有声无泪谓之号。’”哭号道,娘啊奶奶啊!或者爹爹爷爷啊,办俺个闪失啊!您走了我们咋办啊!谁疼我们儿女啊!谁替我们拉扯孩子啊!谁替我们浆洗衣服啊!您老真是没福啊!有福不可能这样子啊!偏有人边哭边絮叨去世人好多不是来,不管我们吃,不管我们喝,不给孩子买本子,没有丁点儿好处啊!别人家的大人比你们强多了啊,我咋与你那晕种儿子过日子啊,他理不住家干不成事儿啊!大多是强势女人,大多对公公、婆婆这样哭,夹杂着对男人对婆婆看不起、有意见。街面上积好多乡亲看,评价谁真哭,谁假哭,干号或者干哼哼。有时候哭到伤心动情处,邻居们掉泪了。)

早饭是猪儿大娘戴重孝做的豆腐粉条腊肉大锅菜,另外4个盘,饭是小米粥加一些绿豆在里面。猪儿大伯顺便提出来酒说:“冻天冻地的,随便用点吧……”玉选叔遇酒嘴头子冷,多半塑料杯子一下抽下去。有人暗语相讥说:“一杯入唇满嘴香,三杯下肚浑身爽。”有人嘲笑说:“嘴上三五杯,身下六七滴……”意思玉选叔遇酒下边禁不住。玉选叔赧颜说:“至于那样么?这可是龙乡老酒啊!”那人马相朝,另绰号“马光头”。进一步说:“你没有喝进驴肚里,咋会没点感觉呢?”众人哄声笑开了。玉选叔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感觉没意思,收敛好多了。仍然说:“猪儿哥家有酒,不喝不近人情了。”二存让说:“能装你就喝。”惹人笑开了。

早饭后,报了第二趟庙。马、曾按进轩叔提供的单子及村里的民风民俗写祭文、写挽联。明天村街上路祭时,写好的祭文去世人的生平读出来,属喊丧者言讲措辞了。曾姗姗说:“祭文化,无非是‘破碎的镜子难圆的梦,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贤惠的老太君。’读生平既简单又明快,不能拖泥带水拍洋腔,拍洋腔客人会笑话……”马成功说:“看来曾班长也懂这,明天你曾姗姗读,十八户村一下子叫响了,来了个女学生念祭文、读生平。”曾姗姗说:“我与你同样学文的,安排读我就读,我们那儿也兴这,就是不兴女子读;女子读好了更能感动人,尤其我女大学生,开古人先例了……”

众人频频点头。玉选叔冒出来那么一句傻话说:“十八户村男人死光了,会安排女子读……”潜意思应该他来读,众人笑笑躲开了。有人说曾姗姗:“到哪儿都有撂半截砖的人,这人八成熟,别跟他一样子啊。”

写挽联,自有写挽联的书,有人进轩叔家拿来了。马成功参考书上写一对:“深恩未报难为子,隐憾难消添作人”;曾姗姗写一对:“空梁月冷人千古,华表魂归鹤一声”;再写一对:“白骨未入三尺土,清魂已上九重天”。圈奶奶入殓时,此联贴棺材头两侧处。挽联本来该用白粉连纸或草纸,由于过春节,圈奶奶的挽联改成了黄表纸,黄表纸含一种敬畏感。写时,不比不知道,曾姗姗毛笔字庄重不失雅趣,洒脱不失法度,马成功毛笔字显得猥琐了,对曾姗姗敬佩之情溢于言表了。二存让感叹说:“按说,十八户村一道长街,都不及吴老先生(“天上口”的父亲)的楷字写的好,雄健,有风骨……可惜老先生不在了;姗姗的毛笔字也不及吴老先生的毛笔字,马成功的爷爷毛笔字也可以。”这时候,刨坟的人回来说:“李家楼的人不让刨,虽然是猪儿伯家责任田不假,确实是李家楼李翠翠家的老地根儿;李翠翠招婿上门旺梁般仨儿子,谁都不敢惹,给烟也不抽,死人埋他自己家祖坟上,往人家老地根上埋啥呢?”

其实,这是传承下来的遗留问题。猪儿大伯寻思一阵说:“好孬是儿,薄厚是祖坟地。那地是李翠翠家的地不假,小时候在那地里拾豆子,割过草。当年爹爹被抓丁,自己年龄小不记事儿,那几亩坟地在李家楼村往南的官道上,已经改成大路了。娘生前和睦乡里帮助过不少人,娘去世了没地方葬、没地方埋……”马成功不知情,只知道远祖曾祖父曾祖母及二老奶奶二老爷埋自己家祖坟上,每年正月初三未出太阳时,“上司”老五爷领儿孙祖坟上祭祀、烧冥纸,点长鞭或者二踢脚;交代一下坟势与走向,叙祖上的道德与功绩,哪儿扛过活,打过工,开车铺,或入了那儿的户籍了,读书认字的人很少;1955年,二老爷去世在东北,二老奶奶硬是把二老爷的骨殖从2000里外的奉天背回来,葬自己家祖坟上,二老奶奶去世后并了骨。这一直是旧民俗旧村规,村民对祖坟的一草一木极珍爱,俗称为阴宅。如今圈奶奶去世没有阴宅了,猪儿大伯哭得不撑摊儿,一时没有主意了。玉选叔冒那么一句说:“这圈婶子去世没地方埋,别说那淡话了。猪儿大哥怕她们不成?若打架,十八户村不怕她李翠翠。一个招婿上门的熊娘们,狂得不得了,傲得不能行,儿子无非是杀猪的破屠户,一人一拳把她们打死了;敢那么撒野,她仨儿子猪儿哥也是仨儿子,一点儿不怵她,就该矬矬她们那狂劲儿!”说过,望同猪儿哥一样“憨厚”的儿子们,可儿子们个个不吭声不答腔。众人淡淡一笑,不信那火上浇油的教唆话。马相朝说:“安排你马玉选打头阵,这是打架的事儿么?你有拳打镇关西的能耐么?”望事主李猪儿了。

猪儿大伯虽然与李翠翠家同姓,不过全国李姓人多了去了,门次家谱续不上。这些年办了养猪厂,买进卖出靠娘与闺女或三儿子操持着,与大儿子二儿子及媳妇只是干活的料,任劳任怨不讲究,干多干少上料上水分工责任制,如颗螺丝钉拧在工作岗位上,穿衣零碎花销干活工钱里出;伙食自有媳妇的统一灶,小孩子闹了,感冒了单独做。娘与媳妇挺简朴,住这老院子,下边儿子及闺女女婿的房子由娘统筹安排了,各有各的院子住,各有各的零花钱,一家人将近二十口,十八户村算得上五好家庭了,“下成”或“调教成”一盘棋,娘无声无息去世了。李家楼村李翠翠儿子们装赖不同意自家责任田里埋,猪儿大伯措手不及显得没有办法了。

猪儿大伯的大儿子、二儿子性格几乎与猪儿大伯一个样,虽然上学不认识几个字,学过木匠活没有学得会,些许愚钝或者木讷些。有人不这样认为,猪儿大伯的大儿子、二儿子,外表憨厚心里奸。三儿子偏与大哥二哥不一样,脾性圆滑,见风转舵,干打呼噜不下雨,见啥人说啥话,嘴馋而且偷懒,有时候奶奶分配的活路嘻皮笑脸安排大哥二哥干。时而三兄弟递根烟,哥哥乐意帮着兄弟干。

猪儿大伯只有三儿子与闺女随环读完初中了。初上养猪厂时规模小,巾帼不让须眉,“小精妮儿”随环拿瓦刀改猪圈,哥哥嫂嫂爹爹满眼瞀瞀地搬砖和着泥,在乡政府于干事帮助下,在电脑上查养猪知识,率先引进了熊猫猪,后来每年出栏几千头。那熊猫猪黑眼睛圈,黑脖子黑屁股尖,其余部位全白色,肉质细腻味道美。据说当年乾隆皇帝专捡这样的猪肉吃,价钱上得去。看好李家楼村李翠翠家三儿子是屠户,自认与猪儿家一家子,压低价钱是常事儿,且不要喂饱的猪。娘与孙女及儿子们极反感,越下三滥越不能给他便宜占,搪塞说,没猪了,或者统筹一个价;再者批发到外地去,李翠翠家儿子干急买不上猪,就不能集镇上出摊卖猪肉。所以与猪儿大伯坐下暗仇了,圈奶奶去世自然作梗了。猪儿大伯的三儿子与妹妹随环同马成功、曾姗姗商量了一下子,没有按照玉选叔的办法办,找李翠翠谈一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弄戗了反而不好办。

其实,随环比马成功小上一两岁,结婚生子怀里有个吃奶的孩子了。孩子交给曾姗姗或者侄女带一下;家里有吊唁的客,要玉选叔、二存让、三怀宾协助爹爹操持着,同马成功与三哥去往李家楼村。

随环读小学时或者初中时,在马成功下年级,不断讥笑马成功、康淼淼小小年纪谈对象,窝一块儿写作业,疯跑去钓鱼;马成功考上大学后,女同学随来了,进轩叔委任代村官儿,认为马成功是有些小智商、破能耐。如果康淼淼坚持住,缠住马成功,讹住马成功,不听爹爹那一套,逃出去过几年,生一两个孩子来,轮不着现在的曾姗姗。感叹世态炎凉,隐隐替康淼淼抱不平,康淼淼应该嫁给马成功,不该随来个曾姗姗。

路上,就遇见了李明建的哥哥李明辉,原委说了说。李明辉惊诧问:“咋着?圈奶奶去世了?”大包大揽地说:“那仨货不让埋能会中?圈奶奶发展了养猪业,乡政府推崇的五好工商户。就他那两下子,(指李翠翠家仨儿子)不断有人告他‘咕咕喵儿’,他亲爹亲娘也没有吃够数……这仨货谁都惹,就是不惹我李明辉。再捣蛋吊销他执照了。休管他,该刨刨,该葬葬,我把工作做好了说一声,吊个孝……”李明辉镇上管工商,与兼管指导猪儿大伯家养猪厂的于干事很要好,不间断养猪厂看一看,或者指导一下子。李明辉的大包大揽,马成功同随环兄妹没有见到李翠翠或李翠翠家仨儿子,问题解决了,料不到事情办的这么顺。

中午10点时分,各路亲戚报丧到,坟坑刨好了,有李明辉镇慑,李翠翠家仨儿子自知理亏,没敢滋生是非,过来祭奠了。潜意思别过于死板了,清楚不了糊涂了,买猪时弄个优惠价。响器配乐声中,施上个9拜礼儿,干嚎几声说:“圈老奶奶啊,您老咋说走走了啊!老天爷不该把您拘走啊!呜,呜……”二存让拉起来仨家伙,马成功喊祭猪儿大伯还了礼,并且喊“客谢”。旁边的闺女女婿还了礼。三怀宾谦让上了烟,并且点上了火。马成功说:“李家三位哥,中午在这儿吧,准备的可是有啊!”李翠翠家大儿子说:“不敢啊,这一磨子忙昏头了我,满是事儿净是事儿,小孩家姥姥瘦得皮包骨头了,躺那么几年了,还得那儿看她去……”又说:“马进轩咋说走走了呢?这事儿着实难为你大学生啊!”马成功说:“凑上了,没法子了,按路数走呗,比葫芦画瓢呗!”笑了一阵子。这人说不清咋回事儿,暗笑李翠翠家儿子装孬又来充好人。后来猪儿大伯的爷爷的一个远门宗亲赶来祭奠,猪儿大伯几乎不认识这个人,马成功喊祭猪儿大伯还了礼,更是喊“客谢”,远路来的没有走,第二天安葬了才回去。

猪儿大伯戴重孝拿哀杖坟坑上看了看,走势瞅了瞅,坑里的碎土清几锨,验一下,见接近沙层了,据说沙层里会有水,人说水就是财,这样娘下辈子不至于没钱花,也许会荫庇晩辈人不受穷。响器配乐中祭了坑,给刨坑乡亲们磕了头,发香烟,每人一盒硬帝豪;乡亲们谦让着接住了,有人把烟夹在耳根上。傍晚一切就续了,马成功与玉选叔商量,现在不像以前日子穷,尤其是猪儿大伯家应该多准备,闪板了会笑话。在响器的配乐中,哀声4起了,玉选叔领香报了第3趟庙,猪儿大伯及儿女或亲戚压低身子逶迤十八户村半道长街了。

晚饭前,猪儿大伯、猪儿大娘眼泪婆娑依次给娘洗了脸,净了面,在乡亲帮助下,猪儿大伯及媳妇安排娘入木了,锁住棺材扣,大蚂蚱头钉钉住棺木了;之后棺前烧金银锞纸,磕了4个头,报了第4趟庙;晚饭后打个纸灯笼,手电筒照着路,哀声4起了。家人客人全部去土地庙,拿揺钱树轿车纸马沙发凳子椅子电视机及成包的冥纸给娘送“盘缠”。

可能玉选叔酒醉回家睡觉了,马成功只有替差了。领香土地庙,乡亲偷窥暗觑马老抠家二小子接这种活儿,嘀咕或讪笑,那么个女同学厮跟着……马成功插香土地爷香炉里,祷告两句话,接下来点冥纸,燃了的冥纸灰蝴蝶样飘起来。猪儿大伯祭奠磕了头,爬起来将摇钱树轿车纸马沙发金银冥纸放在根簪子及7个炊饼的鏊子上,以往认为,阴间同样有小偷,用哀杖划个圈儿围起来,打火机点燃了。后边跪下来儿女亲戚一干人等黑压压一大片,猪儿大伯祷告说:“娘啊,您老别害怕,一路走好啊,啥心别操了,安排妥当了,濮阳,飞龙站上车吧,西天极乐世界吧……”儿女哀声四起了,亲戚们自然干哼哼,轻轻吹去鏊子上的灰,幽灵般火星星,或者画了点什么了,猪圈栏什么的,纺的线穗子什么的。猪儿大娘同样祷告说:“娘啊,随环妮子帮着俺,坐这骄车吧,带上盘缠罢,清丰县城上车吧,西去吧!”说过又是哭。

曾姗姗听了猪儿大伯、猪儿大娘的祷告词,回来的路上问:“圈奶奶,究竟哪儿西去呢?飞龙站或清丰站上车呢?”马成功说:“不管从那儿,目标是西方,转生再回来。曾姗姗问:“那么神奇么?真有那么个幽灵么?真能转生么?”马成功说:“没有听说过十八年又一条好汉么?”曾姗姗问:“记得《聊斋》里某人去赶考,考上了城隍爷。土地爷、城隍爷谁的官大呢?”马成功说:“单从《西游记》唐僧师徒4众上看,有魑魅魍魉总是把土地爷呼出来。土地爷相当于乡干部、镇政府,与城隍爷不一个部门了,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了;城隍爷相当于公安局一类的官儿,比土地爷高一级。”

曾姗姗通过一天问询与了解,猪儿大伯家闹了半杯酒,感悟猪儿大伯母子名讳奇特,那么个规模不小的养猪厂,富裕后帮助了弱势群体。开夜车写了篇《圈猪儿》的文章,第二天递给马成功看。谦虚地说:“班员给指点一下吧。”马成功说:“说班员别说指点。是捧高自己还是捧高班员呢?圈奶奶殡都没有出写出来特写了?”曾姗姗自豪说:“来十八户村真来了灵感了,村里人笑话我不该来,其实不来真亏了;觉得好,姚蓝、‘间谍’看一下,校刊上能否发表呢?”马成功说:“首先自己看着好,才有发表的可能性。”读这篇文章了:

圈猪儿

猪儿命苦,自小没了父亲。

圈18岁嫁十八户村,靠祖上留下的几亩薄地度时光,生下来儿子后,料不到男人被抓丁,死外地战场上。圈哭得死去活来,大骂俺单门独户也抓丁啊!人家跑回来你就不能跑回来?从那时候给儿子改名字叫猪儿。

6岁,圈背儿子送学堂里,或者给老师跪下来。猪儿虽然兢兢业业读书不肯贻误半晌,一样大小的孩子总是欺负他,下学的路上用土撒、土坷垃投。圈出来赶那群孩子,孩子们哄一下逃走了,做鬼脸说:“打人家圈里的猪干什么,不过个好年么?不吃肉蛋蛋饺子么?”高喊着:“圈圈圈,圈猪儿!圈猪儿!”圈哭笑不得,撵一阵骂一阵,孩子也欺负俺孤儿寡母啊。看儿子生就的不是状元命,及早给儿子娶上了媳妇,夫妇虽然谈不上夫唱妇随,倒知道孝敬母亲过日子;那时节在互助组、合作社、后来生产队,敲钟上晌,下地干活,日子平静得如一潭秋水。

以前连个下蛋鸡也不让喂的农村,后来政策说变就变,鼓励发家致富。见村里好多人办起了木器厂或作坊,有人经商做买卖,渐渐富起来。猪儿连个木匠活也不会,圈与儿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某日,猪儿听广播里说,地区售优良麦种,产量一吨,怦然心动,执意责任田种上那日本优良麦种。圈觉得玄乎。说:“这外国麦种适宜不适宜,敢种不敢种啊?问马家老五去?”猪儿说:“不信不等于没有,过去亩产300斤,现在不亩产千斤了?”邮购的麦种价钱贵,颗粒精盈饱满,一粒一粒金子般点种的,刚出土时极不起眼儿,第二年杂草般郁郁葱葱疯长,过了芒种没有打苞秀穗的迹象,枯萎的颓势了。母子一下慌了手脚,忙安派儿子找那家种子销售站,猪儿去地区两三天,回来成了半个猪儿,哪儿有那家麦种子销售站的影子啊!

这年麦季猪儿家颗粒无收。猪儿耷拉着脑袋像得瘟病的猪。不敢点燃连着邻居家的麦子地,仍用鎌刀割。那时候点种乡亲们看稀罕、现在看李猪儿的笑话了。问:“猪儿大伯,割麦啊!”小字辈的问:“猪儿爷,割麦啊!”如同看笑话“挠挠”了,李猪儿脸红至脖子根。柳格镇“扶贫办”于干事结合马进轩至地里看了看,弄了些“自然灾害粮食补贴款”,并且说,帮助猪儿上项目。李猪儿头揺得像拨浪鼓儿说:“不上不上,咱齐嘴头儿猪,吃不上那坛坛罐罐的食啊!”后来于干事与圈谈妥,由政府提供贷款技朮一条龙,帮猪儿家上家养猪厂。当一茬猪喂下来,李猪儿就笑了。母子商定,大干快上,几年间,猪儿大伯的养猪厂初具规模了。

这天,圈营娘家侄孙子结婚,圈串亲戚几天刚回来,三孙子给奶奶告状,说有人凭镇长二指宽的条子,爹让人家猪给拉走了。谁说都不听,谁劝都没用,后来问镇长,镇长说根本没有那档子事儿,你们被骗了!圈听了直骂儿子“晕孙”,不见真神烧什么香啊!

那时节猪厂没有安摄相头,后来在于干事劝说下安上了。从此,圈不让儿子管事儿,把猪厂料理得头头是道,有条不紊。在孙女与于干事帮助下,上了熊猫猪,改建了猪圈栏,上了紫外线消毒液,一跃成为镇政府的纳税大户,捐资盖了李家楼村办小学,资助几个特困生特困户,孙儿孙媳乐意听从奶奶指挥,满家人荡漾着惬意与满足。

这天,圈巡视一圈猪厂,回来对猪儿说,有些累……猪儿忙扶住娘说:“娘,您去歇一会儿。”当晚上吃饭喊娘咋也喊不醒。猪儿一下子慌了手脚,喊来儿子、媳妇、孙子,发现娘已经去世了。猪儿哭得如泪人一般,骂自己蠢,是猪脑袋,咋没有想起来给娘看看大夫啊!娘二十多岁守寡,拉扯一家人不容易,走上了致富路;去的急慌,连句关键话也没有留……

猪儿把娘的丧事办的极其隆重,请了器乐吹手,糊好多纸扎轿车纸马什么的,24拜大礼送娘坟地上,李家楼村小学校长、镇政府于干事、李明辉代表镇政府与特困生特困户在圈的坟前献了花圈。圈享年九十有一,属喜丧,街坊邻居拿冥纸祭奠圈奶奶,并且入桌坐席,如过年般异常热闹。席间有人说:“李猪儿靠养猪致富,全应在猪儿娘俩名子上,不信不中,不服不中啊;可圈一走,随环自有婆家,这摊子活,这养猪厂,会不会一下子乱套呢?”

有人说:“我看玄乎,猪儿那仨儿子,难说尿一个壶里去!”

还有人说:“猪没了圈,肯定胡乱窜。李猪儿有日天的本事难管住仨儿子,家业搁不住三分啊!”

更有人说:“当家的不在了,那就是猪厂分三下,虽然儿多好干活,儿多难分家啊!”

十八户村街喧嚣着,二十四孝客棚里,猪儿大伯领儿子在器乐喧嚣言谈中一个劲儿给乡亲及亲戚们敬酒上菜,席面进行到很晚很晚才散……

读完,马成功着实乐一下,感叹说:“难为曾班长,猪儿大伯家逸事写出篇这么好的文章来……”

曾姗姗说:“笑的坏坏的,是笑那‘日天’么,是否我女同学不该写?我们学文的,不应该悖晦这些字眼儿,不能多用,有一半句不过分。”

马成功说:“那也倒是。十八户村若大个自然村,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木器厂,酒厂,粉丝厂就有五六个。圈奶奶殡都没有出,写下特写了?”

曾姗姗说:“其实,圈奶奶被我感动了。村街上这样评价猪儿大伯,那忌讳字眼儿不舍得扔,‘移植’明天席面上了……”

马成功称赞说:“曾姗姗不愧为班长。交代清析,行文流畅,没有矫情做作感,言犹尽而意不绝,有种清新泥土芳香味儿,比我想象的写的好。联想猪儿大伯仨儿子刁钻,心里翻江倒海做故事儿。真是的,曾班长不来这趟真亏了,写出篇这么好的文章啊!我有种预感了,曾班长笔耕上混饭吃……”

曾姗姗说:“我们一块儿混饭吃。”

马成功说:“我们一块儿写,要么我当你的贤内助。”

曾姗姗说:“那时候我们结婚了,不论彼此了。此文章算不算大家闺秀或者小家碧玉呢?”

马成功赞赏说:“当然是闺秀啊!”

曾姗姗说:“不贴切,看来你马成功打埋伏。我认为大家闺秀应该是大本头,在典型的历史环境下,主人公恩怨相互交织,斩不断理还乱,辞藻优美简而洁,人物性格有特色,言谈举止耐咀嚼,能骗读者廉价的泪;如果是小家碧玉像小葱拌豆腐,芥沫调凉菜,像阵暑夏清凉的风,感觉此文章不伦不类了。”

马成功说:“曾班长,这些话就是作家材料了。你不是爱读小小说么,这文章正像小小说,这样写下去,将不可收拾一泻千里了,弄出来篇大本头。”

曾姗姗说:“你说咱这地方晚饭称喝汤,我还是喝汤写成了吃晚饭,如果写喝汤好像猪儿大伯虐待母亲吃……”

马成功说:“你很勤奋。这样写就挺好。”

曾姗姗俏皮地问:“能否同你一样,校刊上发表呢?”

马成功说:“当然。不过,你没有真正了解透,那猪儿大伯的爹或许现在没有死,偏把他写死了……”

曾姗姗吃一惊:“闹半天,圈奶奶男人没有死?”

马成功说:“没有死,10年前曾来过。”

曾姗姗说:“咋着,那几句再改改?”

马成功说:“改弄啥,这样写就挺好。”

曾姗姗说:“弄我个大趔趄。那糟老头子没有死?撇圈奶奶一辈子,在外娶媳妇组成家庭了?”

马成功说:“猪儿大伯的爹名叫李荣幸,确实老家伙很荣幸。解放战争中逃过了一大劫,1949年随老蒋逃往台湾了,组合家庭生下俩闺女,接遗产有一个巨大的橡胶园,熬得挺不错的一家人。解放后,有人证明李荣幸是‘解放牌儿’,投诚参加了解放军,解放太原时牺牲了。圈奶奶吃了好多年抚恤金,至90年后才停止。圈奶奶务非把那些钱退回去,说手里没有钱慢慢退,政府没有让退。那年猪儿爹回来,圈奶奶不与老头子一块儿住,安排全家人别挨他,別理他,务非把糟老头子撵回去,说,跑那种小岛上干啥呢?给老蒋舔腚么?”

马成功说过很是后悔了,生怕曾姗姗说,十八户村人血液里流淌着拐骗别女人的坏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