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漫天雪

谢三儿的爸妈抱儿子骨灰盒，与谢三儿的哥姐第二天回家了。临走，其哥姐清了旅馆账。谢三儿妈叠的那些元宝给三儿祷告一阵，划了个十字道，烧马路边缘上。其哥姐到院校给处长致谢说：“对不起，兄弟没有上成学，给领导增添麻烦了。”处长不屑，或者蔑视说：“没有啥。”

其哥姐到王兰兰出租屋，安抚一下说：“兰兰，别犟撑。真不好过不如随我们回家罢，家乡发展也挺快，到处需要人，也能打零工；小爱兰交给妈妈看，我们也能帮帮你，爸爸兴许能帮助寻个轻松活儿干。”王兰兰说：“谢谢哥姐了，我有啥脸面回家呢？咋见爹娘哥嫂呢？郑州这么个大都市，慢慢熬吧，也许熬出个样子来；我谁也不怨，怨自己办的闪失了。”

就谢三儿家这宗子事儿，马成功哄也好劝也好，蒙也好吓也好，软硬兼施的办法总算完成“任务”了。其实，王兰兰挨打及自己的小聪明抓住了理，唬住了谢三儿父母俩，谢三儿的哥姐到来帮了忙。想起来哲人的话：“世事是公平的，万事万物是螺旋上升的。”不懂理路的父母生下来个懂理路的闺女或儿子。温、马磨嘴皮子也好，有意见分歧也罢，配合得挺默契。至此，温珂儿有种依恋感，或者想：“再没有一块儿‘工作’的机会了，我非要结识这么个小子呢？是否亮出来底线呢？筹措个办法呢？”

温珂儿后来说：“如果谢三儿没有来哥或姐，或者说其哥姐同样不讲理，你会怎么办？再推学校里，惹同学们笑话不？”

马成功说：“不可能。那样不显得我们很笨么？”

温珂儿又说：“事情咋会这样呢？”

马成功问：“怎么了？”

温珂儿说：“谢三儿打伤了你，天理昭彰死掉了，你替他作悼词，显然不合辙儿，因果关系么？老天爷替你们摆平么？”

马成功恶狠狠地说：“温珂儿，你问我我问谁啊？我为挨打住院么？火化谢三儿么？断那么场‘官司’么？”揣摩这句话，马成功充其量是学生，谢三儿再打我老天爷不会恁残酷，谢三儿玩电脑极度劳累猝死的；我有那么大能量会去打工么？只为结识你温珂儿么？

谢三儿死，王兰兰遐想或者浪漫了，讹、恋、嫁了马成功或者暗下交往着，发信息，通电话，校门口怄。被马成功骂一阵，怼几句，王兰兰死了那份子心。立意干亲家帮助找个事情干。马成功想：“既是干亲家又发生了见不得的龌龊事儿，冲这点儿就该帮些忙，学缝纫又不干，想不起来怎么帮；已经流言飞语了，嘀咕声一片了，别说没那层关系，有那层关系也不能安排院校里，说不定还会惹出事非来。说：“王兰兰，要么过了年，送你品活鱼餐馆，在那儿跑堂端盘子，可以吗？”王兰兰说：“我就想去学校，扫你们宿舍楼也可以，扫马路也可以，学生食堂也可以，图书馆也可以。”马成功说：“来院校我是真没有办法，我认为你去餐馆好。”王兰兰说：“去餐馆，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呢？”马成功说：“将要过年了，学生一放假，餐馆生意就淡了。人都忙活一年了，老板回家团聚了，人家用不用还在两说呢；人家说不用我脸上挂不住。”王兰兰说：“那时候认干亲家脸上就挂住了？不用我也不黏他，要黏就黏你马大哥，谁叫你是我干亲家，用不用你就试试呗！指望她姑姑憋他奶奶那俩钱真不中，干亲家就该帮忙啊！我谁也不认识，只认识马大哥，要么我找你宿舍去！”王兰兰电话里啜啜泣泣哭开了。马成功狠扇自己的脸，又把温珂儿怨一阵。说：“别乱来好不好？小爱兰咋办呢？现在送幼儿园人家肯接么？送回家你那不讲理的婆子看一段儿，闪过年再回来？”王兰兰说：“我不养女儿也不要她来看，可把我气死了，可把我恼死了，至死忘不了老龟孙！死老婆子是金腚是银腚，坐俺案板上？去厕所解厕所门口上！裤衩子搭俺窗户上！”

曾姗姗一根筋，怜悯王兰兰，相信温珂儿，送我们一对儿玉，掏出来玉坠儿看那么一阵说：“就帮助王兰兰，中不中你就试试呗，安排王兰兰餐馆里跑堂端盘子有什么不好呢？”马成功说：“那么我品活鱼餐馆蹭这脸皮去。”曾姗姗说：“如果冯老板愿意接收王兰兰，高小红的妈妈组装打火机可以停一停，两家挨得近，高小红的妈妈帮助王兰兰看女儿，不愿意也是年前一小段，闪过年送幼儿园里了。”

马成功点点头。晚饭后，俩人往学生购物小吃一条街上走。曾姗姗说：“说不定你脸皮蹭厚了。”马成功说：“说不定我嘴皮子磨薄了。”曾姗姗说：“说不定你嘴磨上茧子了。”马成功说：“说不定我嘴上起泡了……”

两天强劲的西北风终于把晴了半冬的老天吹阴了，飘撒着零乱的雪粒子，后来转成了小雪花，傍晚的夜空中飞舞着。曾姗姗紧紧偎依着马成功，说：“瑞雪兆丰年。”马成功问：“礼拜天，能去服装厂打工么？”曾姗姗说：“你去我就去。”马成功说：“我这玩斧头的手，能给服装厂做那么衣裳么？厂里明说不要男同学，丑话说前头了，我去了好好的布料子叫我糟塌么？到那儿像是可怜虫，再说我不希望别人感恩戴德的；说到底我心里没有底儿，不知道姚蓝设计的服装中不中，市场上好卖不好卖；如果真不中，我把严爸爸坑苦了，高管们蔑视我，我更无地自容了；好主意成了馊主意，好办法成了坏办法。严叔的厂子越陷越深了。严丽丽那妮子说不定怎么讽刺我，更是得理不饶人……”曾姗姗说：“姚蓝设计的服装我看了，花色搭配很得当，有件上衣左襟长右襟短，别出心裁的款式了；温珂儿、厂里职工都没有说什么，不可能销不动。混饭吃也得陪我去，春节随你回趟家，见见未来的准公婆。通过王兰兰的事情儿媳妇并不是真好当。你爹那马老抠看见我不知道乐意不乐意。”之后问：“女人为啥嫁人呢？找个婆家呢？”马成功说：“不知道。你问亚当夏娃去；怕刘兰芝未必真弄懂，唐婉儿未必真弄懂，凡女人都要嫁，男人都要娶啊。原始社会是母系族社会……春节，随我回家叫我咋说呢？是上学还是谈对象呢？”曾姗姗搞笑说：“你祖上有拐骗姑娘的坏基因，带我回家基因一点儿也没变；实情说，想采风十八户村有没有‘九胎十八子’‘三十六郎庄’那档子事儿。搞那么篇传奇来。元宵节赶往俺家去，看看你未来的准丈爹、准丈母娘……”马成功拥紧了曾姗姗，心想说：“难得曾姗姗这片心……”

至品活鱼餐馆，里面挺热闹，好多是本校的同学。某同学谦让坐下来一块儿吃。马成功说：“各位抓紧吃，别耽误事儿，你们谈得正热和，我不另掺杂面了。一坐你们会说马成功不敢让，给鼻子蹬脸热沾皮儿……”同学直揺头，搭讪说：“你这人怪异邪乎。这字号是你给改的么？搞文学毕竟是搞文学，与我们说话不一样，思维方式不一样。”马成功不便说原因，搭讪说：“我有那种能耐么？有那种能耐是我么？”又说：“真是吃过了。有事求冯老板帮些忙。”同学点点头，被端鱼上桌的冯老板看见了。说：“怎么是您老马呢？您可是难请的客啊！说来咱哥俩并没有真正坐下来弄两杯。”马成功说：“冯老板，我们真是吃过了。”至此，不好意思开口了。冯老板挪凳子斟茶请坐下来后，马成功说：“有个青年妇女没了她男人，想这儿打打工，不知道餐馆春节放假不放假，感觉不好意思张口呢。”冯老板说：“马老弟，不管放假不放假，您介绍的人我都接，哪怕真是老太婆安排到操作间择菜去。您是我的恩人啊，我不能知恩不报啊！”马成功说：“我只是一句玩笑话，与同学们打诨的。冯老板，算得上恩人么？如果真是老太婆，您不会说我玩笑开得大了吧？”冯老板遗憾说：“马老弟仍没有忘那句话，您不知道那时候我混得多么惨，欲不能，罢不能；可今非昔比了，过眼云烟了，我在长庆路又盘了一家店，你嫂子那边忙活着，已经改成‘品活鱼饭庄’了，年夜饭将要开始预订了。马老弟，您可真是及时雨，春节服务员要回家，人手真不够，明天你那同乡过来吧，如果可以，安排当餐厅总领班。工资相应高一点儿。”马成功说：“挺聪明灵透的一个人，只是个子稍小点儿，叫干啥干啥呗！”接下来，冯老板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说：“寻思了个好办法，当每天客人上到10桌后，就有一桌抽奖率；抽不到奖也有两瓶啤酒送。有时候一天抽奖两三次，忙的呛不住，钱挣到了倒是累坏人。”马成功夸他说：“这人你越做越精了！”冯老板说：“还不是您教会了我，挣回头客的钱啊！”马成功说：“马尾穿豆腐，不值得一提啊。”冯老板憨憨地笑。当俩人“品活鱼餐馆”出来时，已经是满地皆雪了。冯老板在飘雪的路上，送马、曾好远。

路上，马、曾商量着，先给高小红的妈妈讲好了另通知王兰兰，如果高小红的妈妈不乐意帮助人看孩子，或者说价钱不合适，前功尽弃了，帮助王兰兰另找人。当马、曾一路踏雪至高小红所谓的家，母女俩正组装打火机，另外多一个高大的青年人，笨手笨脚学组装。高小红诧异地问：“是你们两位啊！外边下雪了么？我们还不知道呢！”与妈妈拍俩人身上的雪。马、曾打量那位男青年，挺面熟一时想不起。高小红的妈妈介绍说：“这位是小红的朋友叫崔欣，与小红同班同学呢！”马成功说：“我说呢，面熟一时想不起……”与崔欣握了手。见崔欣又高又胖，高小红偏低又瘦小，几乎与王兰兰个子差不多，高小红露鼻孔，眼细鼻梁凹，貌相无一点俊气可人处，自然比不上王兰兰。可能志同道合走到一起了。疑惑，问崔欣：“你也学天体物理学？”崔欣点点头。高小红介绍说：“这位是人称‘小木匠’的马成功。我总称呼为马大哥，与姗姗姐很可人的一对儿。”崔欣说：“我知道他马成功，文章写的好，尤其那篇《打工轶事》的散文，乡土气息浓郁，清新自然朴实别具一格，只要散文写好了，往下行文顺水行舟了，人生注定笔耕这一行，十分佩服你马成功啊。”马成功不值得一提说：“惭愧，马尾穿豆腐不值得一提啦，胡乱涂鸦的豆腐块儿，再夸无地自容了。你们是真正的事业者，科技工作者，宇宙间遨游呢！”与曾姗姗看墙上陈景润挂像了，对崔欣、高小红敬佩之情溢于言表了。崔欣看俩人感兴趣，介绍说：“……陈老师，出生于1933年，日本侵略时家乡福建沦陷了。附近有座集中营，夜间不断听到惨害烈士的皮鞭声和枪声。陈老师家中姊妹多，13岁那年母亲去世了，自小养成内向的性格，不断听老师讲科学救国的话，陈老师并不相信科学能够救中国，只有靠枪杆子把日本鬼子赶出去。孤僻的性格只对数学感兴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运算艰难的数学题，有时候苦思冥想走着走着碰到树上了，问谁碰了他。1742年，有位叫哥得巴赫的德国数学教师，发现每一个大偶数都能写成两个素数的和，对所有的偶数全部检验了一遍，结果都是一样子，都说明这是确实的。但需要证明它，未证明只能是猜想了。就给大数学家欧拉写信请求他来证明它，遗憾的是，欧拉也让人失望了。随后100多年时间里，没人能够证明她……1966年，一颗璀璨的讯号弹升入中囯数学界天空了，陳老师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中的(1＋2)，包围圈越来越小了，越来越接近（1＋1），越来越艰难；当然，以前数学家拉德马哈尔证明了（7＋7）；1932年数学家爱斯斯尔曼证明了（6＋6）；1958年山东大学讲师潘承洞证明了（1＋5），同年又与王元证明了（1＋4）……”马成功、曾姗姗越听越迷了。崔欣很健谈，当仨人一路踏雪回校时，仍然谈宇宙的形成与运动。说：“离地球4.2光年的地方里，有颗类似地球的大行星，比地球大百倍，有适合人类住的可能性，将来科学发展了，人类可以迁往那里住；地球是人类的大揺篮，不可能永远呆在揺篮里……”

马成功突然站下来说：“只顾听您讲浩瀚的宇宙了，正事儿忘得死死的。今天的意思想请小红的妈妈帮一位小老乡看孩子。”崔欣弄清楚后说：“孩子是国家的希望，啥事情都没有看孩子当紧，送上来老妈妈给看吧。”曾姗姗痴迷问崔欣：“你越说我们越是糊涂了，这神秘莫测的哥德巴赫猜想到底多主贵，对探索宇宙有什么作用呢？”崔欣解释说：“说起来很抽象。可以这样讲：自然科学的皇后是数学，数学的皇冠是数论，哥德巴赫猜想是皇冠上那颗明珠了，弄懂了这个可是不得了；人类探索宇宙就进行了一大步，如同摸索到宇宙大门的钥匙了……”

更见天地浑然一体，彤云世界，雪霭乾坤，大片大片的雪花深邃的夜空中飘落下来，被寒风挟持着、盘旋飞舞着，像鹅毛，如棉絮，越下越大了，似乎把浩瀚的宇宙信息带过来激发人类去研究，去探索。仨人踏着将近一脚深的积雪回院校，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汽车驰过，从某处传来的说话与笑声。看起来隔行如隔山，崔欣的话马成功、曾姗姗终究还是听不懂、弄不透。曾姍姗与马成功开玩笑说：“陈老师的（1＋2）是否与你马成功牛了多少天的‘挤三十’‘挤四十’等值呢？”

马成功自嘲地笑。无地自容地说：“如果陈老师的（1＋2）是状元，那么我跟刁老师学的‘挤三十’‘挤四十’则是乞丐了，甚至小巫见大巫都不是；看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感谢刁老师，从‘挤三十’‘挤四十’里悟出些道理。怎么，没有弄懂这道小题么？”

“至现在那我不笨死了，‘挤三十’我先说就能挤住你！”

“什么‘挤三十’‘挤四十’？”崔欣的反诘俩人笑开了。崔欣迷茫望着他们俩，不知道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