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章 一对鸡心玉坠儿
当三位厂长苦留马成功在那儿吃顿午饭时,马成功则暗暗感谢姚蓝了,这妮子任何人的心思都能揣摩透,看好给自己找出个婉言拒绝的理由来。姚蓝把自己的建议说成“屙”,自己的建议是‘屙’么?认为“屙”、“蹭”是有因果关系的,等价交换的;毕竟经济时代,首先“屙”,然后才能“蹭”,没有“屙”不可能有什么“蹭”;今天虽然“屙”了些建议,三位厂长暂时认可了,一个厂子不可能说转产就会转产的,没有真正定下来,达不到蹭饭那层次。就说:“严叔!三姨从乡下来,说不定有什么急紧事儿,要不真在这儿蹭饭了。”严厂长说:“贤侄,看这话说到哪去了,真帮上大忙了,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咋能说蹭饭呢?”马成功执意不在那儿吃午饭,由马副厂长开车送至北下街姚蓝出摊处,下车握住马成功的手,说几句感谢的话。马成功说:“高管,转产实属不得已,且有极大风险性,确实不是件小事情,三位厂长改革大潮又遇见了新课题。”马副厂长说:“老马,我们那么好的布不可能打折卖出去,糟蹋成烂衣裳施舍去。只有这个办法了,也许找出布匹的差价来。”说罢,再次致谢,开车回去了。
当马成功转过来身子,曾姗姗痴痴瞅自己,短短十几个小时,曾姗姗很是憔悴了。像委屈的小孩子,一双挺好看的眼睛满是情、净是泪。马成功一阵酸楚,像对待自己的小妹妹,替她擦擦泪水说:“曾班长,是谁欺负咱了么?要么,咱不愿意他啊!”
“你少装蒜,还不是因为你啊!”
“昨天晚上本来一块儿吃晚饭,错去了一趟严丽丽家。仓促,没有顾上说,对不起,我给你赔不是啊。”
“怕我们的情义从此就断了。”
“哪能呢,“妖精”那妮子说我三姨来,难道就是你?”
曾姗姗“扑哧!”声笑开了。
“你曾姗姗往后就是我的姨。尽管我走到哪儿去,我三姨就会惦念我,想着我。”
“那就乱套了。你走到天涯海角去,是姗姗惦念你。是傻傻的妹妹或者说班长惦念你,想着你。”
“难道你手机还关着?”
“你不回来我给谁打?”
“不给父母打打么?”
“给父母打能挡咱们的事儿么?”
“姗姗班长,话虽然那样说,不开机并不是好办法。看来你还生我的气……昨天严丽丽神经拧系了,脑子里进水了,突然想起了我马成功,说她爸爸想跟我聊两句,今天死缠活缠他们厂子里去一趟。严爸爸有那么个纺织厂,织出来那么多好看的布……”
“去那儿,想出了个点子么?”
“我看有希望。我只是按常规的思维说了说,也许不是点子的点子了,不是办法的办法了。或许马成功又瞎猫碰见了死耗子,死耗子撞上了马成功,像换鱼餐馆招牌一样恁走运。严爸爸抱着葫芦不开瓢,织那么多布匹变不成钱;布料子难得的好看,白色的很纯净,蓝色的很奧蓝,另一库或者是西装面料子,或者是公务员面料子。若不是‘妖精’说三姨来,三位厂长肯定请我美美餐一顿,一个电话那妮子给搅了,酒也没喝上,饭局没混上。”
“我们找地方吃,给你补一顿儿。”
“谢谢‘三姨’了。还是我请你,那么惦念我,那么在乎我……”马成功握曾姗姗的手,自己脸上蹭,像安慰受委屈的小妹妹,顺着人行道往前走。曾姗姗说:“小木匠哥,生怕你贱卖自己了。姚蓝说,严丽丽那妮子根本就不配,往后去哪儿给我说一声,就不惦念了。”
马成功玩笑地说:“我写请假条儿,‘三姨’批了我才去;同意了我才去……”
“班长批了你才去……”
“姗姗班长,马成功清丰县最笨的同学了,脑袋瓜不开窍儿,考学未考上,干什么木匠活,做家具,上架子搞装修,绕那么个大弯子,费好多周折考上这院校。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同样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坏;破村史就破村史,马成功就马成功,是帮助人穷忙不落好的马成功。从内心讲,荣耀认识你曾姗姗,还记不记得我住医院时,你一趟一趟那儿跑,我们说的对偶句,‘三十功名尘与土,’”
“咋不记得呢,‘八千里路云和月啊。’”
“还有呢?”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吧。”
“这不妥了。亏你曾姗姗是班长呢,那话可不是空口白说的,我会永远记住一辈子,那可是我们一生厮守的海誓山盟啊!其实我对你说不说写不写请假条,往哪儿去,你应该相信我、放心我、告诫我;‘妖精’妮子说,昨天晚上你成了那样子,唱的歌很凄苦,就没有想起来我们盟的誓?我真没有一点儿办法你这个傻‘三姨’……”
“我知道,就是心里不当家。一听说严丽丽那妮子鬼走了,心里更饥荒。‘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也许我就是那样的小人了,总怀疑你扔了我,甩了我,弃了我。”
“……我的傻‘三姨’,心眼儿大世界大,心眼儿小世界小。心眼大了前景就光明;小了满世界都是你的敌人了,任何人都会背叛你,你的空间越来越小了。某文章里说,‘格局大生活宽广了,前景明亮了。’连最爱的人你都信不过,我的傻班长,我的傻‘三姨’,你还相信谁啊?马成功充其量做木匠活上架子贴面砖的穷学生,有何德能谈着一个恋一个?这山望着那山高?恋那么个严丽丽呢?”
“昨天晚上,姚蓝也是这样劝导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我真想叫你一声姨啊,那么在乎我。”
“我真想叫你一声哥啊,我的亲哥哥,我的亲功哥……”曾姗姗又找回来从前了,返过来身子退着步子走,端详着马成功的笑容走。之后说:“小木匠哥,还能给我讲个故事么?讲个传奇的,好听的,动人心弦的。”
“讲个什么呢?”马成功一时想不起来,挖空心思讲:“有那么个娶了俩老婆的老财主,大老婆父母包办的,年岁有些大,有些不称心,不如意……”
曾姗姗说:“小木匠哥,不讲那,不讲那啊。一听说俩老婆仨老婆的就害怕,像你那老祖宗,扔大老婆家里守活寡,过不得,死不得……”
马成功搞笑说:“曾班长,只是个故事吧。马成功不是那老财主,不可能俩老婆仨老婆一个劲儿娶……”
曾姗姗俏皮地问:“万一你娶了呢,扔了我呢?”
马成功说:“曾班长,哪有那么多万一呢?人可以学好的,可以学坏的。万一我颓废了呢?掷色子赌钱抽大烟,曾班长爱我不爱我呢?不让讲不妨吓吓你。那大老婆见老财主那么多黑头发,自己头发全白了,薅老财主黑头发……”
曾姗姗说:“小木匠哥逗趣儿,我悟出来下文了,那小老婆头发乌黑乌黑,忽闪忽闪转眼珠儿。老财主一头老杂毛,薅老财主白头发,渐渐适得其反了,老财主没有一根头发了,大大的肉蛋了。你故事结尾是不是这样子?”
马成功笑笑,之后讲这么个故事:很早以前,那么位孟老者去打鱼,网网落空,并没有打出来一条鱼。偏偏打出来个奇瓶子,启口,一股黑烟冒出来,化出个魑魅魍魉的家伙来,就说饿透了,瓶子里闷的太久了,务非吃了孟老者不可。孟老者号啕大哭说,我本来打柴的,锄地的,赶集买那么个牛皮缰绳的,不见得非出来打鱼啊!不知道有什么冤孽打出来你,若不是我你污水里不知道啥时候冒出来,我去弄饭食好不好?弄酒好不好……那魑魅魍魉不可能放了孟老者。看好孔夫子周游列国。孟老者向孔子师徒求救,叙述救了它,打捞了它,这不是忘恩负义么?好没有天理么?孔夫子偏不信,就不信。见魑魅魍魉血盆似的嘴,尾巴细而翘。说,你给这么个东西絮叨什么呢?你这么个大家伙不可能瓶子里钻出来,如果真的钻进去,吃了此老者没话说。说不定我也给你吃,一点儿不后悔。如果钻不进,此老者不能吃,我,照样不能吃,不可能被你吃!那魑魅魍魉看了看孟老者,缩缩身子钻进瓶子了,孔老先生把瓶盖子封住了……
曾姗姗说:“我读过这故事,后来,就有了焚书坑儒了;《一千零一夜》也讲过类似的故事呢!”
就见温珂儿在撵一群小学生。那群小学生或者捣蛋孩子把个弱智小弟弟欺负得“哇哇”哭。温珂儿追了一阵,嘟哝着什么回来了,掏出来小手绢儿替小弟弟擦了泪。问小弟弟姓什么叫什么,爸爸妈妈呢?那小弟弟不会说,只会重复说:“他们打我、他们打我”那句话。温珂儿回首望一阵那群商量或嘀咕的小学生说:“捣蛋小毛孩儿,再欺负小弟弟找你们家里去!找你们老师去!恁们孬啊,老师这样教育么?欺负小朋友么?”
马、曾瞅那孩子,端详那孩子,不咋爱惜衣服,身上脏乎乎,提那么个塑料袋,里面装有面包或点心;按说该上学年龄了,看出来没有上学。对温珂儿像看见妈妈似的仍说“他们打我、他们打我”的那句话。
“温珂儿……”
温珂儿望见马、曾有些窘,说不出来啥滋味儿。问:“怎么遇见你们两位呢?”马成功玩笑地说:“好你个温珂儿,山不转水转。发现你温珂儿与我捉迷藏,也许差你几百块钱该还了吧,一不小心遇上了。”温珂儿说:“马成功,我已经忘记了,是我惹你一场灾,你就花了我心里仍不是滋味呢。”马成功望见温珂儿,想起了什么人。说句:“温珂儿,你忘我没有忘……”掏几张佰元钞递过去。温珂儿看马成功没挪移,不情愿接住了问:“你们吃饭了吗?这钱我请你们吃饭吧?”马成功逗趣儿说:“昨天吃过了,今儿去了趟c开发区,别说午饭了,早饭也没有吃,肚子饿得拧系了。走走,还是我请你们吃……”
温珂儿拍拍弱智小弟弟身上的土,领弱智小弟弟至邻近一家餐馆,帮助小弟弟擦鼻涕,洗手脸,掏出来小手绢儿擦。曾姗姗拿些餐巾纸,替弱智小弟弟擦了擦,并且嘱咐说:“注意点好不好?别这样邋遢好不好?”。马成功点几样菜肴及主食,打开菠萝啤,斟上递过去。马成功经意不经意温珂儿一双妩媚的眼,像秋天的湖水恁明净,言谈话语微微一笑,脸上漾出酒窝来;如果说,好看的曾姗姗眼里藏着痴,那么这妮子眼睛里藏的则是慧……接下来问:“今天恁巧啊,遇见你温珂儿,这是去哪了?”
温珂儿腼腆笑笑说:“我侄子学习不太好,买一些课外辅导材料,邮局里刚寄走,赶上了一群孩子欺负小弟弟。我看这孩子智商差,断定学也没有上。你们去哪了?”
马成功看了看曾姗姗,诙谐地说:“我们班长心情不太好,有时候屁事儿也不懂;像小孩子还得我来哄、我来劝、我来讲故事。你温珂儿再也没处逃,可能该还你几百块钱了吧!”
温珂儿不自然,愧疚说:“又说钱,钱算啥?是我错领了兰兰致你挨打又住院,惹你一场灾。这几百块钱本就不该要,还了倒增加我愧疚了。”说话间,菜肴上来了。“肉肉,肉肉……”弱智小弟弟没有等盘子放好,站椅子上隔着盘子叨另一个盘子里肉肉吃。其实那菜并不是肉肉,只是豆制品一类的。温珂儿把那盘子弱智小弟弟前换了换,曾姗姗拿过来四个小碟子,一人分一个,叨“肉肉”小弟弟碟子里。
“咱们喝……”马成功端杯与温、曾碰下杯。门外有“乖乖、乖乖……”喊声传过来。温珂儿推开餐馆门,一位衣着讲究的妇女找小孩儿。温珂儿领进来妇女说:“看,是不是找这位小弟弟?”妇女看见放心了。说句:“感谢同学,这孩子这么不懂事儿,怎么陪叔叔姨姨在这儿吃饭呢?走,好乖乖,好乖乖,回家吃,咱们回家吃,这样吃不礼貌……”拉起来孩子走。可弱智小弟弟再拉也不走,仍“肉肉,肉肉”一个劲儿吃。马成功挪凳子妇女坐下来。说:“大嫂您……”那妇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不能这样子,你不知道这孩子穷毛病有多少,吃多了闹肚子,直筒子般往下冒……”硬把哭着闹着的孩子连拖带拽拉走了。
当再次坐下来,马成功给温、曾小碟子里叨些菜,问端主食的服务员。服务员介绍说:“这女人名叫魏巧莲。儿子不精透,倒是娇惯的很,生怕冻着了饿着了,兜里不是面包或点心;这孩子表达力差,辈份也分不出来。他姥爷姥娘不断看望他,领着上街玩,不断到店里坐一坐,买吃的,买喝的。我们逗他玩,教孩子喊‘阿姨’、喊‘婶婶’。没想孩子‘阿姨’、‘婶婶’也不会喊,也说‘喊阿姨’,‘喊婶婶’。我们教他‘喊我阿姨、喊我婶婶’。孩子也说,‘喊我阿姨、喊我婶婶……’孩子的姥娘姥爷一下子哭了说:‘俺闺女咋这么个命运啊,生下来俩傻孩子啊!’这孩子家里还有一个哥,这二孩子还好些,户外活动些;那大孩子活尸首,整日价坐在轮椅上,活动一下也不能,吃得有人喂,睡得有人抱,有人携……”又说:“这女人住对面五楼,附近三附院当大夫,隔三差五不做饭,来这儿买些提回去。”曾姗姗问:“孩子的爸爸呢,女人的男人呢?”那服务员说:“给一个坏女人拐跑了,像抽剩的烟头扔了魏巧莲。老天爷咋给他一张人皮呢?倒是大夫啊,倒是医生啊,倒是天使啊,花心的男人再有能耐算白费……”轻蔑瞟一眼两位靓丽女伴陪的马成功,喃喃地说:“现在的男人怎么啦,疯了么?那么体面好多是花心儿,肚里净是些垃圾呢?”客人走过了,服务员去收拾桌子上一片狼藉了。
马成功苦笑不止了。本来在这儿吃些饭,吊出这么种味道来,别说一般的饭,好饭难说吃下去;尽管不是说自己,脸上有些烧,有些烫。灌下去整杯菠萝啤,蹾杯桌子上。望俩人吃些饭,一些菜肴叨俩人碟子里,坚意不让温珂儿付饭钱,餐馆里出来了。此时,温珂儿想一下,犹豫一下,掏出来个精制的小盒子,打开递给二人说:“你们这么好的一对儿,回馈你们一对鸡心玉坠儿吧!”
马、曾愣下来。望着温珂儿不知可否接过来,看得出这是上好的一对鸡心玉坠儿,杏核般大小,没一点儿混杂色,晶莹剔透血红血红的。马成功问:“你,温珂儿送我们的?”温珂儿点点头。曾姗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同样问:“这是真的吗?”温珂儿再次点点头。曾姗姗高兴得屁颠屁颠的,端详一阵玉坠儿,接一枚戴上了,又掏出来认真看,仔细瞅,再次戴上了。温珂儿另一枚替马成功戴上了,见胸脯处有一块小斑记。问:“马成功,这儿是咋着啦?”马成功说:“小时候蚊虫叮咬的,像淡墨,咋也擦不掉……”温珂儿说:“美玉可使斑块渐消之说,此玉坠儿经常摩擦,渐渐消掉了,没有了。”替马成功斑记处摩擦几下,往里掖了掖,马成功直揺头。心想说:“这温珂儿吃饱撑的么?处心积虑送我们一对儿玉?我大男人戴这个娘娘唧唧的,做木匠活滴滴溜溜得劲么?这温珂儿,咋想起来送我们一对儿玉坠儿呢?”掏出来认真看了看,懵懂问:“温珂儿,你买的么?”
温珂儿说:“或许你马成功不知道,我们家有玉厂,这是我们南阳独山玉。现在玉石市场大多是白色青色或黑色,价钱低,可这种血红血红的玉资源稀少,可以与缅甸翡翠相媲美,可缅甸翡翠并没有这种纯净玉,都是些纯绿或者杂绿色,并没有纯红色……”心想说:“马成功咋这样看人呢?似乎窥透自己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