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公司制企业

本节主要讲述公司的含义、分类、特征以及有限公司、股份公司、两合制企业及有限合伙企业、无限责任企业及普通合伙企业等各类企业项下的基本事宜。

一、公司的概念

（一）公司的含义

“公司”一词，从字面意义来讲，“公”含有无私、公众、共同的意思，“司”则具有主持、管理、执行的意思，二者合在一起即为具有众人从事共同事务的基本含义。从公司的盈利特征上来讲，与企业具有同一性质。但公司又具有与普通企业所不同的特征。例如，公司采用了更为规范、完善并能够相互制约的组织架构和治理结构。一般来讲，企业的范畴要大于公司的范畴，公司是企业的一种特定类型，也是今后企业存续和发展的主要形式。

在我国，通常所称的公司系指依照现代企业制度（我国为《公司法》）设立和运作的法人型企业。《公司法》规定：“本法所称公司是指依照本法在中国境内设立的有限责任公司和股份有限公司”“公司是企业法人，有独立的法人财产，享有法人财产权。公司以其全部财产对公司的债务承担责任。”因此，我国目前的公司制企业，是依据《公司法》设立的法人型企业，系狭义上的公司类型。

（二）公司的分类

狭义上的公司类型，仅包括有限公司和股份公司。目前，我国法律采用狭义说。广义上的公司类型，不仅包括有限公司和股份公司，也包括两合公司和无限公司。但我国目前尚未将该两类企业纳入公司范畴，仅散见于其他法律规范^[3]。因此，从理论上来讲，完整意义上的公司，其范围涵盖了四种类型，且主要是基于出资人对企业的责任形式和企业的信用程度等因素进行的归集和分类。随着法治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与完善，相信立法机构在时机成熟时，会将两合公司和无限公司等纳入《公司法》的规制范畴。我国法律目前不允许有限公司、股份公司以外的企业以“公司”的名义从事经营活动^[4]。

（三）公司的特征

公司制企业（狭义），除具有普通企业的一般特征外，还具有其自身的特征：

1.是企业的一种特定类型；

2.是依据特定法律设立的，其治理结构较普通企业更为规范和完整；

3.与其出资人的产权关系十分明晰；

4.以其出资人对公司承担有限责任为原则，以承担连带责任为特例；

5.公司的所有权与经营权可以有效分离；

6.公司资本结构的变更较为容易，且该变更不会直接影响公司的主体地位和运营。

二、有限公司

（一）概念及股东责任

有限责任公司（简称有限公司或公司），又可称为人合兼资合（人资两合）制企业，其主要特征是，该类企业的设立和运营，既需要一定的资本作为企业存续和发展的物资条件，同时出资人（即股东，下同）之间又需要以相互了解和信任为基础。因而有限公司的组建，需要同时具备股东人数不宜过多和拥有一定资本量的双重条件。有限公司这一组织形式，最早产生于19世纪末的德国。由于这一组织形式兼具股东以出资额为限承担责任、股东出资金额较小、股东相互信任等特点，非常灵活，尤其适于中小企业，因而为各国立法所推崇。“有限责任”的公司名称也由此而来。

公司法人制度的核心，是公司的人格独立、财产独立、责任独立，同时出资人以其出资额为限对公司债务承担责任，而不论公司的财产是否足够承担其债务。但股东对公司承担有限责任是一般情况，倘若股东滥用公司法人独立地位和股东有限责任，操纵（如转移）公司财产以逃废公司债务，严重损害公司债权人利益的，法律针对该类情况设计了一种补救制度，即公司法人人格的否定制度（也称“揭开公司面纱”）。

（二）出资人

我国1999版及之前的《公司法》，对有限公司股东人数的规定是2～50人。这一规定，符合有限公司的“人合”性质。但由于受法定股东人数（二人以上）的限制，实践中往往存在事实上为一人出资的公司，但为使公司股东人数符合法定要求，实际出资人便采用以多人名义出资（名义股东）予以注册登记的方式。这一情况下，尽管形式上满足了法定要件，但却为实际出资人与名义股东相互间产生法律纠纷埋下了隐患，实则不利于公司的稳定和交易安全，不利于维护出资人的正当权益，也说明了这一法律规定与客观需求存在一定程度的脱节现象。为维护交易安全，进一步激活民间投资，繁荣市场，同时也力求使民营投资主体能够与国有投资主体享有同等的法律地位等^[5]，2005版《公司法》将有限公司股东人数的规定由原来的2～50人调整为≤50人，并延续至2013版《公司法》。因此，有限公司的“人合”理念在现行《公司法》中已有所突破。此外，即便《公司法》将有限公司股东的法定人数放宽至1人，实践中仍旧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实际出资人与名义股东不一致的问题。但此情形非彼情形，起因不同，也非立法不周所致。另外，为依法解决实际出资人与名义股东之间的法律纠纷，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释已对此作出了相应的规制^[6]。

（三）资本

我国《公司法》在2005年12月修订前，对有限公司的资本采用严格的法定注册资本制度（实缴登记制），不仅有法定最低注册资本限额的要求，而且股东须一次性实际缴足各自所认缴的全部出资后方可申请设立登记，并将实收资本作为法定登记事项。2005版《公司法》采用了较为宽松的资本制度，允许股东在一定期限内分期缴纳各自所认缴的出资（一人公司除外），规定了全体股东首次出资的比例下限，但法律仍将实收资本作为法定登记事项。2013版《公司法》进一步放宽了法定注册资本制度，实行注册资本认缴登记制，取消了一般有限公司的最低注册资本限额，公司的注册资本以及股东所认缴的出资额、出资缴纳期限、出资方式等事项，均由公司章程自行规制，实收资本不再作为工商登记事项，登记时不再要求提交验资报告，使公司自我管理的潜力可真正获得释放^[7]；一般有限公司股东在“零实缴”出资情况下，即可先行申请公司的注册登记，“先上车后买票”。当然，确立这一制度的前提是股东需要在公司章程中作出出资的具体承诺，强化股东的信用责任，并将工商登记机关的职责由事前把关为主，变更为事中监督为主。《公司法》的上述改革和演变，并未变更我国有限公司的法定注册资本制度本身，公司以一定的物资条件为基础的“资合”性质未曾改变，仅仅是将原来的实缴（实收）资本制变更为认缴（承诺）资本制，充分彰显公司自治的立法理念，目的是要进一步放松对市场主体准入的管制，降低准入门槛，优化营商环境。

三、股份公司

（一）概念

一般认为，股份有限公司（简称股份公司或公司）是一种较有限公司更为高级、更为完善，股权转让更为自由的企业组织形式。股份公司是典型的资合制企业，由资本集合而成，不以出资人之间需相互了解和信任为基础，法律对公司股东人数没有限制（仅对其发起人数量和住所地有一定要求），理论上股东数量可以是无限的。上市公司均为股份公司类型。此外，由于有限公司股东的人数有限，故表达每个股东出资的方式一般是出资百分比（股权比例）；以出资人的股权比例（股比）再结合公司的注册资本额，就可得知股东所持有的出资金额。但因股份公司的出资人数众多，如果采用股比的方式衡量每个股东的出资份额，就不甚合理和便利，因而表述股东对公司所持出资金额的方式是股份（股票），也即将公司的资本划分为等额股份，以此折算、衡量和表述每个股东对公司的出资金额或其所持有的份额，即股票（绝对额）。

（二）出资人

我国《公司法》在2005年10月修订前，对股份公司股东发起人人数的规定是≥5人（国有企业改建为股份公司的可以≤5人）；2005版《公司法》则将该规定变更为2～200人。

法律之所以对股份公司（尤其是向社会公开募集股份的公司）的发起人股东作出规制，旨在对社会公众（潜在投资人）负责，降低投资风险。

此外，从现代企业制度及学理上来讲，有限公司、股份公司出资人（股东）的主体类型是不受限制的，也即自然人、法人、非法人组织^[8]，均可以成为该两类公司的股东。

（三）资本

2005版之前的《公司法》，对股份公司的资本也采用严格的法定注册资本制度（即实缴登记制），不仅有法定最低注册资本限额（人民币1000万元）的要求，而且对采用发起设立方式的，规定发起人须于设立登记时一次性实际缴足各自所认缴的全部股款；对采用募集设立方式的，规定发起人认购的股份不得少于公司股份总数的35%，其余股份可向社会公开募集。2005版《公司法》将股份公司最低注册资本限额的规定变更为人民币500万元。对采用发起设立方式的，允许发起人分期缴纳出资。但以募集方式设立的股份公司，法律仍采用一次性实缴资本登记制度。2013版《公司法》，放宽了法定注册资本制度（法律、行政法规以及国务院决定对股份公司注册资本实缴、注册资本最低限额另有规定的情况除外），股份公司的注册资本以及股东所认缴的出资额、出资缴纳期限、出资方式等事项，均由公司章程自行规制，公司实收资本（股本）不再作为工商登记管理事项。因此，以发起方式设立的股份公司股东，在出资“零实缴”的情况下，即可先行申请公司的注册登记。但以募集方式设立的股份公司，法律仍然采用一次性实缴登记制度，并且发起人认购的股份不得少于公司股份总数的35%（法律另有规定的除外）。

《公司法》等法律规范的上述演变及改革，未曾改变我国股份公司的法定注册资本制度，以资本为基础的“资合”性质没有发生变更，只是放宽了对以发起方式设立股份公司的注册资本的管制，将实缴制变更为认缴制，但对以募集方式设立的股份公司，由于其规模较大，涉及公众利益、经济秩序和社会稳定等诸多事宜，因而法律仍然对该设立方式项下的发起人及其缴纳股款等事宜采用较为严格的管控机制。

四、两合制企业及有限合伙企业

（一）两合制企业及有限合伙企业的概念

1.两合制企业概念

两合制企业（两合制公司），系指由一个以上的无限责任出资人和一个以上的有限责任出资人共同组成的企业。其中，前者对企业的债务承担无限清偿责任，后者则以其出资额为限对企业的债务承担责任，但后者不参与企业事务的执行。两合制企业是大陆法国家公司法中所规定的公司形式。英美法国家一般视其为有限合伙企业，以有限合伙方式来进行规范。此外，还有一种特殊的两合制企业，即股份两合公司，是两合制企业的一种特别形式，普通的两合制企业兼有无限公司和有限公司的特点，而股份两合公司则兼有无限公司和股份公司的特点。因而该公司与一般两合制企业的区别在于，其有限责任股东以认购股份（股票）的形式进行出资，从而使得其在对外吸收社会投资上比一般的两合制企业更容易。

2.有限合伙企业概念

合伙企业，是《合伙企业法》所规制的企业类型，又可分为普通合伙企业和有限合伙企业。普通合伙企业由普通合伙人组成，合伙人均对合伙企业债务承担无限连带责任，具有生命有限、责任无限、相互代理等特征。有限合伙企业由普通合伙人和有限合伙人组成，且至少应有一个普通合伙人和有限合伙人，并由普通合伙人执行合伙事务（有限合伙人不执行合伙事务）。普通合伙人对合伙企业债务承担无限连带责任，有限合伙人以其认缴的出资额为限对合伙企业债务承担责任。合伙企业一般不具有法人资格，不直接缴纳所得税，而由各合伙人分别缴纳所得税（个人所得税和企业所得税）。

（二）两合制企业与有限合伙企业的关联性

目前我国《公司法》未将“两合制企业（公司）”纳入其规制范畴，也没有确定两合制企业的法律地位，但从上述关于两合制企业、有限合伙企业的概念以及我国2006年修订的《合伙企业法》中所确立的有限合伙企业的法律制度来看，有限合伙企业的性质与两合制企业的性质是相吻合的。因此，随着有限合伙企业在实践中的不断探索、总结和完善，相信条件成熟时，立法机构会择机将这一企业模式纳入《公司法》的规制范畴^[9]。

（三）有限合伙企业的资本

法律一般不赋予有限合伙企业法人地位，因而也就没有注册资本的制度安排。但有限合伙企业法律制度的确立，并不意味着其不需要资本（资金），而是法律将该事务完全交由合伙人自行处置（意思自治），如要求将出资人承担责任的方式、认缴或实际缴出资的数额、缴付期限、方式及评估方式等载入合伙协议中，据以履行出资人之义务。此外，该类企业中的有限责任出资人与有限责任公司中的股东出资及责任形式是一致的。实践中，海外并购基金及部分创业投资企业设立为有限合伙的情形较多，一般由专业管理机构或人士担任普通合伙人，负责资产的管理运营，承担较大风险（但这类合伙人可依约获得较其出资额要大得多的收益）；实际投资人则担任有限合伙人，不参与企业的管理，但可获取资本快速增值收益。这种组合方式，有利于实现资本与专业管理的有效结合，且有限合伙人还可享受国家的税收优惠等^[10]。此外，我国法律禁止公司制企业、国有企业，以及公益性的事业单位、社会团体（但未禁止非公司制的集体企业）等特殊主体成为无限责任出资人^[11]。

（四）有限合伙企业的特征

1.兼有无限责任企业与有限责任企业的性质；

2.兼有人合和资合的双重属性，但侧重于人合属性；

3.同时须有有限责任和无限责任两类出资主体，且二者的权利义务明显不同；

4.出资便利，可适用于不同投资者的需求；

5.有限责任出资人不执行企业事务，企业事务由无限责任出资人执行；

6.有利于吸引专业管理人员以其技能出资并管理企业，有利于成就高风险、高增长事业，实现财、才结合。

五、无限责任企业及普通合伙企业

（一）无限责任企业及普通合伙企业的概念

1.无限责任企业的概念

无限责任企业又可称为无限责任公司（即无限公司，非法人组织。下同），系一个学理概念，是最为典型的人合制企业，一般是由两个以上出资人组成（特例情况为一个人出资），出资人须对企业债务承担无限（连带）责任。该类企业的出资人之间以相互信赖为基础，出资人须以出资的财产和出资财产以外的其他财产作为清偿企业债务的保证，当企业的全部财产不足以清偿企业债务时，债权人就其未受偿部分有权要求任何一位出资人以其所属的其他财产清偿全部债务。

2.普通合伙企业概念

普通合伙企业由普通合伙人（人数≥2）组成，各合伙人对合伙企业债务承担无限连带责任。法律不要求合伙企业制定章程，但各合伙人须签订书面合伙协议（实则与章程的作用是一致的），并将主要合伙事项载入该合伙协议中。合伙的主要事项包括企业名称、经营场所、经营范围、合伙人的姓名或名称、合伙人的出资方式、数额和缴付期限，以及利润分配、亏损分担方式，合伙事务的执行、入伙与退伙等。

（二）无限责任企业与普通合伙企业、个人独资企业的关联性

目前，我国《公司法》尚未将“无限责任公司”纳入其规制范畴，也没有确定无限责任公司的法律地位，但从无限责任公司、普通合伙企业、个人独资企业的概念及2006版《合伙企业法》和1999版《个人独资企业法》等相关规范所确立的企业法律制度来看，普通合伙企业、个人独资企业的性质与无限责任公司的企业性质是相吻合的。随着普通合伙企业、个人独资企业在实践中的不断探索、总结和完善，相信条件成熟时，立法机构会将这两种企业模式纳入公司法的规制范畴。

（三）无限责任企业的资本事宜

同上述两合企业的情况相一致，法律不赋予无限责任企业（如普通合伙企业、个人独资企业）法人地位，故而对其也没有注册资本（或注册资金）的硬性要求。但并非无限责任企业不需要资本（资金），而是体现了法律将该事务完全交由出资人自治的立法理念，将其出资方式、金额和期限等作为企业设立的条件，并要求载入合伙协议（或申请书）中，出资人据此履行其出资义务。此外，出资人依法可用货币、实物、土地使用权或者其他财产权利出资，也可用劳务出资。但现行法律未曾对“劳务”作出界定。笔者认为，合伙企业法中的劳务，应当系指运用专业知识或特殊技能提供的劳动服务，并且不受劳动法律规范的调整。

（四）无限责任企业的特征

1.企业具有典型的人合属性，出资人以相互信赖为基础（个人独资企业为特例）；

2.出资便捷，所有出资人均承担无限（连带）责任；

3.出资人在企业中的地位平等，但其出资交易受到限制；

4.所有出资人均有权执行企业事务，也可以授权部分出资人执行企业事务；

5.有利于吸引专业管理人员以其技能出资并管理企业，实现财、才结合。

本节是按学理观点，结合我国现行立法等，对企业（公司）基本情况及其相关事宜进行的概述。广义上的公司类型可归纳为四种，即有限公司、股份公司、两合公司和无限公司（以下加以汇总，见表2－1）。我国目前仅将有限公司、股份公司纳入《公司法》的调整范畴。

现代企业基本事宜汇总表（表2－1）

续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