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侠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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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话 天朝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海贼撵得正狠,大纲首楚卓风驾着绿鲤号,也在怒海惊涛间避无可避。众人想着此番闹不好就是船毁人亡,都是气结,有船工小伙儿就要寻了兵刃,等着和海匪决一死战。

猴儿见状,正要回舱去拿蜃楼剑,却被身边的楚卓风拉住,只听大当家喊道:

“快把灯火全都灭了,如此浪高风险,看不见咱们在何处,他们不敢追来!快快把灯火灭了!!”

一声令下,片刻之后,‘绿鲤’上黑成一片,众人只能凭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眼前两丈之地,暴雨倾盆泼来,船头望不见船尾,船尾瞅不清船头,大伙儿就都把目光移到追击绿鲤的那几艘贼船上去。

见贼船没了灯火指引,越追越慢,楚大当家叫来阴阳师罗先生,便和两名舵工进了舵楼,小颠见状也紧紧跟了过去。

进了舵楼中的针房,楚卓风与罗先生拿着针盘、海图,便指引着舵工行船,在这黑夜中,摸索着往天朝的方向前行,猴儿心急如焚,只得进出舵楼,帮他楚叔叔看着贼船的动静,以便调整航路方向,甩开敌船。

这一夜惊心动魄,虽没有火急火燎的近身搏杀、船楼相撞,但和海匪比起行船功力来,也是让人心潮澎湃。

此番斗智斗勇,最后赢得还是楚卓风,这位大纲首更涉无数、经练丰富,仅凭针路图和针盘号令舵工行船,丑时过后,贼船便被越甩越远,渐渐没在了风暴之中,不愧是驰骋大洋十数载的老把式。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之时,风雨皆停,经过阴阳师罗先生测算,绿鲤行船一夜,并未偏离航线,如今离天朝外海只有六、七百里,撑死了再有五、六日,便能抵达天朝。

当苍天、人灵都重归平静之后,在能望见初升朝阳的甲板上,猴儿忽问楚卓风道:

“楚叔叔,咱为何不和海贼一拼啊,有咱爷俩在,不怕贼匪人多,大不了,我一把火将他们的船烧成灰!”

楚当家闻听,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能不拼最好不拼,人生苦难重重,何必挑战无谓的危险,再说了,我这一船重货,可万万不能有所差池,这不,也都闯过来了嘛,哈哈哈。”

猴儿想来也是,傻笑着琢磨起来烟霞客所说的道理,虽想不透,也都记住了,便收了心,静静等待天朝大陆呈现在自己眼前。

如此,六日之后,楚卓风顺利返航,月日轮转间,‘绿鲤号’行船已至天朝内海,借着红日的辉映,远远就能望见广袤大陆的连绵起伏,仿佛日月的升落,都是围绕着那方土地一般,她深深的吸引着众生万物。

再行船数里,又近一步,海岸已是清晰可见,眨眼遥望,只见沿着那蜿蜒的海岸线,万桅逐帆,舟舱亿廪,白帆透着红日,映出淡淡绯色,帆舶栉比,被青空映衬得如丛如林,好一派繁荣之象。

旭日初升,望着数千艘随着潮水退去,冲破海湾浪尖的渔船,猴儿心中突然激动,双手把着船首的桅杆痴痴眺望,牙关忽有些微微颤抖,在他面前,此时,仿佛打开了一道通往圣境的大门,可还未踏足其中,初始的这些门前绝景,却已让他颠倒了神魂。

这次,绝不同于他看到赫港时的心情,魔国的赫港已是庞然大物,那幕幕奇景,便让小哥手足无措,而如今所见天朝之巨,恐怕就是在梦中,他的神魂也是无法所及。

这,是个超越了梦的存在,拨开所有对其臆想的幻雾,当你见到其真容时,已分不清是梦是醒。

碧海蓝天美不胜收,但若没了这方土地的存在,似也成了寡淡无味的清透,纵有无尽的自由与畅达,也是索然。

伴着美景,‘绿鲤’逆洋流而上,很快就冲进了海湾,待离的大陆更近了,异国小子才是将胸中激荡的一口气长长呼出。

此时,在他眼前,那望不到边的,并非荒芜的林地与山峦,而是层叠的建造和鳞集的屋宇,还有生生不息的人海,这汪洋人潮却比起深渊的大海来,则更有魅力、更有生机。

此刻,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天朝给了你一个梦,更给了你一个实现梦幻的地方,让你可以拥抱最美好的生活。

小颠畅游在期愿中,不由得心头甜美,他正痴痴傻笑,‘绿鲤’的船舵却是偏转,货船没有冲向海港的码头,而是顺着近海沿线北上,瞬即后,就隐没在了出海的船丛之中。

楚卓风的‘绿鲤’行船很快,远在寻常渔船之上,一番穿插,不出半个时辰,就行过了港湾,将那些红尘怅惘都抛在脑后。

猴儿和李蘑菇见了,心中忽高忽低,满脸不解的跑去问过了他们楚叔叔,便只听烟霞客淡然笑道:

“还不到时候,咱们先得把手头上的事情做了,才能享受眼前看到的这些,以后好玩儿的还多着呢,莫急、莫急。”

小颠和蘑菇虽有些扫兴,却也觉得叔叔说得对,毕竟眼前这美好的一切,都是勤励的成果,不做事就想跑去游玩,谁家也没这个道理。

向北行船,日夜兼程,便是匆匆两日,猴小子们又见过了那万家灯火如星如萤的,在夜中闪耀,直叹圣地繁美、叫人心醉。

行船到了最后,‘绿鲤’船头忽而兜转,便拐入了一处偏僻小湾,这情势让猴小子们有些不解,难料大纲首意欲何为。

楚卓风行事确实诡秘,他先是派伙计乘小艇上岸查探,而后见了岸上发来火号,他这才把豢养的鹰隼撒了出去,猴儿见那金嘴隼子如黑箭般射入天空,不多时就没入了远处的山峦。

数天后,绿鲤号上,楚卓风正带着伙计们吃着晚饭、喝着小酒,便听得马蹄隆隆,小颠、蘑菇攀着船舷望向岸上,就见着大队人马朝岸边赶来。

虽看得见车马的灯火,可那路途却不近,还是楚卓风的金嘴隼子更早一步,回到了主家身边。大纲首望着火龙由远而近,只品着恬淡小酒,却不说话,这也叫小颠两个看得满头雾水。

再过一时刻半,车马大队这才到得岸边,领头那人白衣翩翩,叫小颠见了心惊,真是越看越像恶霸世子虞笑尘。

可等那白衣人过了楚大当家所设盘口,独个坐小舟而来,登上‘绿鲤’之时,乐小颠见了他,才惊呼声‘清浊有别、不可同日而语。’

来人身材修长,面貌漂亮,穿戴得样,他上身着月白香云纱大氅,内里金丝锦边钛白交领短皮袄,下穿祥云纹泥金色细绸裤,足蹬厚底翘头白羊皮靴,头顶逍遥巾,腕上一对嵌珠白鲨鱼皮护腕,手领长柄、铜鞘蛇形长剑,气质雅量高致、性格持重稳当,略带半丝仙风,叫小颠见了,觉着芽芽要是返乡后,若碰上这般的人物,自己可就真是惨了。

小颠和李蘑菇正自惭形秽时,楚卓风却亲热的走上前去,拍了拍那小生的肩膀,笑道:

“侄儿,辛苦你了。”

那小生闻罢,赶紧打恭回道:

“大伯才是辛苦,这一趟舟车劳顿,来回数月,如舍一这般懒惰,仅是坐居京城,可万万比不了的。”

“怎么比不了,我可是不善打理生意,懒得和那些权贵推杯换盏的结交,要是没你在,我这揽星斋,可真得关门大吉了。”

后生闻得此话,只是含蓄的浅笑摇头,轻轻将拳文抱于胸前,躬下了身子。

这时,猴儿听闻他叔侄俩说话,这才心中惊呼了声:“原来这便是号称‘玉笋班人’的楚家后辈高才‘楚舍一’了。”

楚舍一被伯父引着,见过了小颠和李蘑菇,高才并未嫌弃这俩乡瓜子,乃是热情真挚,几句嘘寒问暖,加上如芽芽那般让人无法拒绝的温纯笑容,只叫猴儿心中舒坦。

才子又从身上解下所配文玩、把件相赠,不多时便和猿族小儿混上了交情,让猴儿恍惚间,才知道了这位‘玉笋班人’的厉害。

此时,天已入夜,海上寒凉,众人进得船舱,烤着火,接着交谈。楚舍一给当家伯父看过账册,楚大当家很是满意,可当‘玉笋班人’提起揽星斋一名唤作‘甑全’的内门弟子时,略有些踌躇,楚卓风也没拦他,只叫他不用避嫌。

如是,大当家皱着眉头,听完了甑全落草之事,时而哀叹、时而惋惜,最后长叹一声,便叫侄儿不要再提,只忙着聊了几句政事,便开始连夜将船靠了岸,开始清点货品,装车出发,直奔天都而去。

趁着夜色,一路西进,到达揽星斋分号所在的室县之后,车队弃了官修大道,转道向着西北方,挺进了锻危山脉。

入谷数里,七拐八拐到了处隐蔽山洞,大当家遣人将货物辎重卸下,存入洞中,且叫大多数伙计扮作猎户留守,待藏好了这批重货,楚卓风则带着阴阳师、和三个后辈小生,换过御寒的皮毛衣物,就深入了锻危山脉。

二月初春,锻危山的雪景更胜往夕,这夜,月色半好,雪片如落花飘洒,片片都被玉华照着,漫天皆似飞舞着薄薄银片、或闪亮碎钻,渐渐的,莹美纯白掩覆了整个山峦,人走在林间雪上,似换了一个世界,四周静如死水,雪片砸在树枝上的噼啪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众人用手搭起凉棚,遮着眼前,怕看不清前路,陡然间,那雪却停了,只留了座静美肃穆的白山在夜中独坐,天空慢慢放晴,半圆月盘如若天灯,将周遭照得清亮。

黑林、白山、素雪、银盘,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如此简绝,让所有想不通、看不明的前事,都已然放开,蛰冷的凉气在唏嘘间化成白雾,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薄亮,似一层纱,绮丽旖旎。

天上的光洒下来,乃比灯光更亮,却不耀眼,在黑夜里,只勾勒着每个人的线条轮廓,叫人身上染了两样色彩,黑白分明。

小颠不禁想起了头年‘折风阁’大战时,飘落的那场雪,那场雪是何等阴森,而这场雪是如此美好,同样的事物,处境两勘,竟是天差地别。

看着没怎么瞧见过雪的同乡蠢蘑菇,在雪地里滚来滚去,玩儿的正是欢实,猴儿不禁嗤笑,忽一个松软的雪球打来,落在头顶上,小颠缩了缩脖子,便也如孩童般的冲了上去,嘻嘻哈哈的玩儿起了雪。

楚卓风瞅见两个孩子玩儿闹,心里很是欢臾,觉着这才是年轻孩儿该有的样子,转头望了眼被称作‘玉笋班人’的侄儿,见他被猴小子们唤去玩耍,却不敢妄动,但孩儿眼中也有丝丝忍不住的神情,大当家便拍了拍楚舍一的肩膀,示意他可以随性而为,不必多虑。

小生见状,笑得开心,将剑别在腰里,就应声跑了过去,和同辈小儿们打闹在了一起。

一路边玩儿边闹,时光很快度过,眼见着便到了目的地,那是处坐落于锻危山脉南麓、且建在半山腰处的小屋,房舍简陋无比,内里只有一间屋,屋外却还连着个打铁用的炉室,不仔细看来,大雪过后,这处所在,好似被埋在了雪中,也是白茫茫、乌漆漆。

猴儿看见炉室,想起了故乡的老爹,眼中突然湿润,丢下身边两个好友,就直直走了过去,推开木门,钻进了黑屋。

李蘑菇还是世故些,他给楚舍一解释道:

“楚兄莫怪,小颠的老爹也是铁匠,我发小有些触景生情了。”

“不怪、不怪。”玉笋班人笑着拉了下蘑菇的胳膊,便随着小颠走进了那间炉室,忽而,他手中的火折子亮起,在黑洞洞的屋里就带来了抹光明。

“这间炉室是余本家师伯的,怹老人家原来隐居在山上,后来,这地方就借给咱家做事用了。”楚舍一淡淡的说着,眼睛望着炉室里的陈设和锻冶器物,似想起了许多往事,都是历历在目。

小颠抚摸着火炉和砧台、铁锤,没有回声,似沉浸在回忆之中,蘑菇见状摇了摇头,楚才子也是笑着帮猴儿照亮。

忽而,乐小颠身后背着的大锤闪出隐隐光华,猛的,楚舍一手中火折子崩灭,屋里黑洞似的,只有那锤时闪时断,诡异的映出三人的面庞。

这便把屋里小儿们惊的心中乱跳,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