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侠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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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话 赫都学宫

八月上丁日,绛云楼内,乐萌兰像打扮新郎官般打扮着猴小子,不过猴儿身上的衣物不是吉服,而是赫都学宫的常服。

但女孩帮他把那红衫穿上身之后,小颠还真有了几分新郎官的意思,喜气洋洋、少年得志,再加上身边美人相伴、素手添香,简直就是迎来了人生巅峰的气势。

“上学去可别跟同窗打架。”

“哦。”

“听课读时别睡觉,好好用心。”

“昂…”

“钱要收好,别让心思坏的给拐了去。”

“哎…”

“省着点花,可别大手大脚。”

“嗯…”

“猴儿,…今日一别,真的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了,我…”

“芽芽,要不我不去学宫了,我还陪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绛云楼的底层大厅内,朝阳的耀斑透过窗棂,暖暖的洒在净白的墙壁上,女孩和猴小子身前放着两个箱子,一个是芽芽的、一个是小颠的,楼阁里明显被好好收拾过,且所有的桌椅板凳都收回了原位,猴儿要去赫都学宫,芽芽自己在的绛云楼里也住不了了,丫头只能去熟人家寄宿。

此日之后,这偌大绛云楼,也将悄无声息的回复往日的死寂。

“胡说什么,好不容易有了去读书的机会,这不是你一直的梦想嘛。”说着,女孩眼中有些湿润,只用手轻轻拂了拂。

“我的梦想是拐…”

“拐我对吧。”

“昂。”

“猴儿,你听我说,…等你去学宫学出师了,就会发现这世界好大、好大,你就会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我这一枝小花。’的道理,就不会觉得我有多好了。”

“…”

“你瞧,你自己心里都没底了吧。”

“不能的,我刚才就是琢磨你说的那‘天涯、芳草、一枝花’来着,刚闹明白啥意思,…不能的,我可不是那种随便就能看上谁的人,我…”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叫的车来了,我先去‘福林素斋’了,以后你要是来赫都城里玩,可以去哪儿找我,我请你吃好吃的,…那,他日有缘,我们再会了…”

芽芽若有所思,没给他机会再多说什么,女孩最后强打笑容,送给了猴儿一个甜美的微笑,之后便急匆匆跑出了绛云楼。

小颠看着自己最喜欢看的芽芽笑脸时,心中却提不起精神来,眼中只将女孩眼角的泪珠瞧得仔细,且重重压在了心头,最后望着白衣芽芽的背影,猴儿竟有些焦躁,却不知该做什么好。

转眼间,门外车夫走进绛云楼,搬走了姑娘的樟木箱子,再之后,大门外车马声渐渐远去,猴小子开始不知所措,顿时想去把芽芽追回来,可刚跑到院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

大门外,同是红衣、白裤、黑靴的夏侯烛天嘴里叼着草棍,坐在墙角边那辆马车上,他无聊的晃荡着腿儿,见猴儿冲出来了,公子哥用手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跳下车,乐道:

“怎么了?是想跟我去学宫、还是要去追你那相好的。”

“…”

“你俩那么腻腻歪歪的,到底把事儿说清楚了没有?”

“…”

“你们俩都那么腻歪了,难道还没把关系说清楚?!”

“你闭嘴!都赖你!”

烛天见状,坏笑几声,只溜达过去,拍了拍小颠的肩膀道:

“好好好,都赖我把你给拐走了,…不过,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你俩都在赫都,还能再见嘛,而且啊,谈情说爱这点事,不能太急、也不能俩人靠的太近了,得留些空儿互相把这事都想清楚了。”

“哪儿那么多道理?!她这一走,我心里没着没落的,都赖你,大不了,我去给你那黑窝子当个把月扛叉的,你说踢的好好的,放什么水啊?!”

“哈哈哈,…哎,颠颠儿,她走时,跟你说她要去哪儿了不?”

“说了。”

“我瞅她先走了,这绛云楼的钥匙,是不是她也给了你一把?”

“昂…”

“那没事,你只管跟我去学宫,你俩分不了。”

“真的假的?”

见车夫把猴小子的箱子从屋里抬出来了,烛天便转头跟小颠说道:

“成了,别瞎想了,颠颠儿,赶紧锁了大门,咱们上车走了,这墨迹劲儿。”

“哦…哎?刚才你叫我啥来着?!”

“啥来着?我没叫你啥啊。”

“你!…”

心情忧郁,往东北城郊去的一路上,随着车轮的颠动,猴儿能感觉出,自己离赫都城里越来越远,从整齐的青石板路,到黄土匝道,再到颠簸的山路,将近两个时辰后,烛天抬手扇了没什么精神的猴小子肩头一把,小颠这才知道赫都学宫到了。

下了车,望着眼前壮美的无涯山,见着那蕖华玉溪如天洒银河般,从山中飞落,让人神去离兮,似晴天幻梦,只把猴儿的眼睛紧紧吸引,叫他暂时忘了离别之痛。

来到山下溪边的广场上,乃见数幢不凡楼宇,那三幢高耸的楼阁,便是学宫的主要建造,金玉良言馆的雄伟、半臂钟楼的奇巧、瑶柱阁的便安一处,都让初见此地者,惊叹造物的神奇,那条从学宫场院内穿过的溪流,于半山崖边悬空飘下,形成道高山瀑布,这日恰好由瀑布间,生出拱桥彩虹,更为这处所在添色不少。

小颠看着学宫大门前、近在咫尺的汉白玉牌楼,还有那半圈建造,在崖边的黑瓦白墙群落,更让他有种出世的意境。

此番境遇,绝不同于初次踏足赫港时,感到的那种市侩风习,猴儿被公子哥拉着回首望去,只见背后一座宽两丈、长十丈的汉白玉拱桥,悬跨在半山石崖间,连通着学宫和世外红尘,桥下松挂崖间,浮雾行云飘腾,看着左右情景,恍然间,小颠仿若真的进入了仙境。

“我这是要成仙了?”

“也没准是下地狱。”

“咋着?!”小颠突然听他这么说,立马炸了毛,想起被夏侯‘坑了’的前事来。

“走吧,好啦、好啦,我说着玩儿的,要赶不上拜师礼了,来吧。”

赫都学宫的开学祭典,承袭自天朝的束脩礼,行礼之地,乃是蕖华玉溪旁一处魔神殿,两人赶到殿内时,赞礼已经到位,正站在魔神像前向众宾行礼。

小颠只见得一名长者入席,一位赞者紧随其后手捧托盘,内含六礼:肉干(谢师恩)、芹菜(业精于勤)、龙眼干(启窍生智)、莲子(苦心教学)、红枣(早日高中)、红豆(宏图大展),弟子们继而入席,向神像行正规揖礼,后分立两侧,雁翅排开。

师者接着入席,带龙眼干象征开窍生智,芹菜寓意勤劳,葱寓意聪明,师长将案上三柱香插上香炉,然后在向先贤圣像行正规揖礼,且立于神像右侧。

此时,长者将拜师贴递交给师者,师者接过,长者向师者行礼。

再而,行束脩礼,赞者随长者到师者前,将束脩递给长者。师者立,向长者行小礼,接过束脩,长者回礼,师者递给身边赞者。

接下来拜神、回礼、拜师、敬茶、聆训一气呵成,最后赞礼唱“礼成”,众人有序退位。

如此,祭典完毕,夏侯烛天给小颠推介了几名性情憨笃的师兄弟,猴儿一看,原来都是前日蹴鞠大赛中草水圆社的鞠客,话不多说,众人就各司其职去了。

烛天送走同窗后,这边带着猴儿去半臂钟楼入档、入籍、交银子,两人边走边说,只听公子哥道:

“咱们学宫学子人数不多,总共六十余人,行积分法举仕选吏,积够十分者,得功名利禄,不够者可累年蓄积,且用分堂法分制诸生,堂分广业、诚心、率性三处。其中广业堂为初级;诚心堂为中级;率性堂为高级。

学子入学,经过一次分级课考,根据功课成绩分堂肄业。凡生员仅通“书学”,未通“算学”者,即进入初级的广业堂;学子在这里修业一年以上,凡文理条畅的,便可升入中级的诚心堂;在此肄业一年以上,文理俱优的,便升入率性堂。生员升入率性堂,方许用积分之法,凡岁内积满十分,即予以出身,就可以做官了。”

“嚯,还这么麻烦,那我得先过这课考了?”

“好说、好说,你要不是太笨,直接考上率性堂不是难事。”

“我可不机灵…哎,对了夏侯,这学宫的佣耗怎么算啊?”

“这个啊,我也不是太清楚,说实话,我这也是头回单独和半臂钟楼的学士打交道,我考来学宫的时候,这些乱七八糟的入学程法,都是老管家给我办的,我还真不知道读学宫一年佣耗多少。”

“…”小颠闻听无语,略掂掂钱袋,心中有些打鼓。

待二人踱至学宫西边,来到半臂钟楼时,只见得好一座玲珑高塔,这塔楼高五层,最高层,乃是个攒尖顶子的庙堂,由此而下,有个巨大滴水漏刻时钟悬在第四层,这层便是钟楼,第四层往下都是存放历代学子图簿、考评和户籍册的所在,最底层是个大厅,厅中有学宫学士接待诸生。

入了半臂钟楼的底厅,小颠看着楼中的布置装饰,感觉比起绛云楼来实在差了好多,这学宫外面看着仙气十足,内里却是破败不堪,甚至给人种快要塌了的感觉。

“老学士、老学士,您请醒醒,我带新来的学子,来办入学程法了。”

夏侯烛天,对着那歪坐在桌案后面的老夫子,唤了得有半刻,那人这才醒来,猴儿看他长相虽有些怪异,但还是个人样,便想这位应该也是不好说话的上等族裔,于是,不敢怠慢,猴儿赶紧掏出自己的路引和举荐信,送了过去。

可那夫子也不言语,只瞟了小颠眼,连信也不看,草草抄录了他的籍贯、年甲,便把那举荐信和路引都推还给了猴儿,之后一摆手道:

“一年十五两金!”

小颠闻听只咽了口唾沫,慢慢从钱袋里掏出十五枚大金币来,递了过去。那夫子收好了钱,锁好了柜,便支使他二人道:

“好了,去金玉良言馆找馆主应试吧,这边没事了。”

说罢,歪头又睡,猴儿还没数了五个数,就听见那夫子鼾声四起。

两人无奈,退出了半臂钟楼后,就往东边最大的建造---金玉良言馆走去。

这间馆舍高七层,顶层做庑殿殿顶,乃是馆主公房,以下两层是学士公房,再以下三层为率性堂、诚心堂、广业堂所在,每堂占据一层,底层是个平常与诸生休息闲谈用的厅堂,唤作‘梧桐厅’,其间卖些茶水小吃,是处别样天地。

烛天带着小颠直上顶楼,入了馆主公房,扣过门环后,听得堂屋内传出浑厚的声音,唤他俩入内。推门进去,小颠抬眼见着那学宫馆主时,只生得一个念头,这人眼睛后面有眼睛,真个不好对付。

那馆主长须三绺,细目白脸,一身天朝人打扮,公房内的布置,也全然和绛云楼内无二,猴儿瞟了几眼,就认出了那些讲究的文房摆设和用具。

“见过馆主,这位,便是学生家严、举荐来学宫读书的世外高人---乐小颠。”

“哦?高不高的…试过了才知道,你们坐下吧,烛天孩儿,你把题卷给他拿去,咱们这就开始课试。”

“是,馆主。”

小颠接过题卷来看了看,原来是五条算题、五条经问、一道策论,算题好做,猴儿不出半刻皆已答完,那五条经问只答出三问,最后那道策论着实让他挠头,这题目以时务出题,乃是让他以魔国族裔应守高低之别为题,论一篇五百字以上的策文,猴儿对此政略本就犯难,如今只能硬着头皮答卷。

个半时辰后,那馆主叫烛天收了小颠的卷子,猴儿此时还想多写,却只让公子哥骗他钱袋掉了,趁他去摸银钱时,便把卷子拂去,结果只得没辙、无奈、歪头。

待馆主看过猴儿答卷,只见那夫子脸上时阴时晴,最后用朱笔判完卷,馆主只道:

“倒是个于算学上,有所造诣的硕隽,虽然经学不算精熟,也还可以,这策论嘛…

…乐小颠,我来问你,你写的这削尊悯贫、众生平等的论述,可是有人这么指点过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