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绝境重生
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闷雷般的钝痛,像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末梢,疼得苏轻言几欲昏死过去。
她想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斤,意识被困在一片黏稠的黑暗里,载沉载浮。
耳边,是淬了毒的尖利噪音,穿透混沌的意识,一字一句,清晰地扎进她的脑海。
“真是个晦气的赔钱货!好端端的亲事,说没就没了!这张家也是,秀才了不起吗?退婚就退婚,还闹得人尽皆知,我们老苏家的脸都被你这个小贱蹄子给丢尽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现在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还躺在地上装死,怎么不一头撞死算了,也省得浪费我们家的粮食!”
妇人刻薄的咒骂声,伴随着一阵不耐烦的踢打,正中她的腰侧。剧痛传来,苏轻言闷哼一声,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
这一动,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涌入她的大脑。
一个叫苏轻言的十六岁少女,短暂而悲苦的一生,像一幕幕快进的黑白电影,在她眼前飞速闪过。
大夏王朝,青溪村。爹娘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勤勤恳恳,攒下了三间青砖大瓦房和五亩上好的水田。她还有一个七岁的弟弟,名叫苏轻安。原本是个虽不富裕却也温馨和睦的四口之家。
变故发生在三年前,爹娘上山采药,意外坠崖双亡。
从那以后,天就塌了。
她的亲叔叔苏大志,带着婶婶刘氏和一双儿女,以“照顾”她姐弟二人的名义,堂而皇之地搬进了这个家。
从此,天堂坠入地狱。
吃不饱,穿不暖,干不完的脏活累活。叔婶一家将她和弟弟当成下人使唤,霸占了爹娘留下的所有财产,却连一口热饭都舍不得给他们。
原主唯一的指望,是和邻村秀才张大郎自小定下的婚约。她天真地以为,只要熬到出嫁,就能脱离苦海。
可笑的是,三天前,张大郎派人送来的不是迎亲的喜帖,而是一封冰冷的退婚书。
理由是,他如今已是秀才之身,前途无量,而她一个无父无母的乡野村姑,身份鄙贱,不堪为配。
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叔婶的日夜咒骂,村里人的指点和嘲笑,未婚夫的无情背弃,让这个本就懦弱胆怯的少女彻底崩溃。万念俱灰之下,她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一头撞向了院子里的石磨。
再然后……就是她了。
苏轻言,二十一世纪的苏轻言。
她是坐拥千万粉丝的金牌美食博主,一手创建了估值数十亿的连锁餐饮集团。她的人生信条是,人可以没钱,但绝不能没脑子;可以不漂亮,但绝不能不坚强。她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厨师助理,一路拼杀到餐饮女王的宝座,经历过的商战倾轧、人心险恶,远比这乡野之间的算计复杂百倍。
“我……穿越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有惊慌,没有迷茫,只有一种荒诞至极的平静。
她,苏轻言,竟然死于一场无聊的商业对手恶意制造的车祸,然后重生在了这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古代少女身上。
真是……糟透了的开局。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起来去把猪喂了!家里的猪要是饿瘦了,我拿你是问!”刘氏见她半天不动弹,火气更大了,伸手就要来揪她的头发。
就在那只粗糙的手即将触碰到自己的瞬间,苏轻言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是原主那般怯懦含泪,而是如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伪装,直刺人心最阴暗的角落。
刘氏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骇了一跳,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干什么。眼前的侄女,明明还是那张苍白消瘦的脸,可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与强势,让她这个平日里撒泼打滚惯了的悍妇,都莫名地感到了一丝畏惧。
“你说什么?”苏轻言缓缓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未进水米而显得有些沙哑,但吐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
“我……我说让你去喂猪!”刘氏回过神来,色厉内荏地吼道,试图用音量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苏轻言慢慢地从冰冷的地面上撑起身体。后脑的伤口还在流血,黏住了发丝,每一次动作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只是用那双平静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刘氏。
“这三间瓦房,是我爹娘一砖一瓦盖起来的。这五亩水田,是我爹娘一滴汗一滴血开垦出来的。你们住着我的房,吃着我家的粮,现在,还要让我去给你家的猪喂食?”
她的话不重,却像一记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刘氏的脸上。
刘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被噎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将这个家的一切都视为己有,何曾被人如此当面戳穿过?
“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们好歹是你的长辈,养了你们姐弟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一个阴沉的男声从屋里传来,苏大志黑着脸走了出来。
他比刘氏要沉得住气,一上来就扣了一顶“不孝”的大帽子。
苏轻言的目光转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叔叔。”她叫了一声,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记得,爹娘留下的二十两抚恤银,在你这里吧?这三年来,你们用这笔钱给你儿子苏宝柱买了新衣,送他去了私塾,又给你女儿苏巧巧置办了头花首饰。我和我弟弟轻安,穿的是我娘留下的旧衣,吃的是你们剩下的残羹冷炙。请问,你们到底是如何‘养’我们的?”
一番话,如平地惊雷,直接把苏大志伪善的面具撕得粉碎。
他脸色大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件事,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今天会被苏轻言当众抖了出来。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刘氏尖叫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那银子明明是给你弟弟治病花光了!你个小贱人,血口喷人!”
“治病?”苏轻言冷笑一声,“轻安三年来大病小病不断,你们何曾为他请过一次郎中?每一次,不都是我上山去采些草药,胡乱熬了给他灌下去的吗?”
周围已经有闻声而来的邻居在探头探脑,对着苏大志一家指指点点。
“我就说嘛,苏家大郎那两口子都是老实人,怎么养出这么两个狠心的弟妹。”
“可不是,轻言这丫头以前多乖巧,现在都被逼成什么样了。”
议论声虽小,却像针一样扎进苏大志夫妇的耳朵里。
苏大志的脸色铁青,他知道不能再让苏轻言说下去了。今天要是镇不住她,以后这家产就别想安稳地攥在手里。
他上前一步,面色狰狞地低吼道:“苏轻言,我看你是撞坏了脑子,满嘴胡话!今天我这个做叔叔的,就得好好教教你规矩!”
说着,他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就朝着苏轻言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要是扇实了,以苏轻言现在这副孱弱的身体,怕是会当场昏死过去。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一只瘦小却异常有力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苏大志的手腕。
“不准你打我姐姐!”
一个清脆又带着哭腔的童声响起。
苏轻言低头,看到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挡在自己身前。他正是原主的弟弟,苏轻安。小家伙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小小的身子因为害怕和愤怒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紧紧抓住苏大志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小兔崽子,给老子滚开!”苏大志被一个七岁的孩子拦住,恼羞成怒,另一只手便要去推苏轻安。
就在此时,苏轻言动了。
她没有去扶弟弟,也没有去和苏大志硬碰硬。而是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速度,猛地扑向了院子里的那口大水缸,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脑袋狠狠地扎了进去!
“咕噜咕噜……”
冰冷的井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姐姐!”苏轻安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跑过去想拉她。
苏大志和刘氏也懵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丫头竟然刚烈至此,说死就死!
周围的邻居更是炸开了锅!
“杀人啦!苏大志要把侄女逼死啦!”
“快来人啊!要出人命了!”
苏大志彻底慌了。逼死侄女,这个罪名要是坐实了,他就算不被抓去坐牢,也得被全村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他手忙脚乱地冲过去,和几个赶来的邻居一起,七手八脚地将苏轻言从水缸里捞了出来。
苏轻言浑身湿透,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软软地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呛出的水里,混杂着她后脑伤口流下的鲜血,在地上晕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红。
她抬起湿漉漉的脸,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目光却死死地锁定在惊慌失措的苏大志身上。
“叔叔……你不是……想让我死吗?”她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决绝,“今天,当着全村父老乡亲的面,我就死给你看。我倒要看看,我死之后,你和婶婶……能不能安心地……住着我爹娘用命换来的房子!”
她这是在用自己的命,做一场豪赌。
赌赢了,海阔天空。
赌输了……大不了,就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