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存的交易
科研舱内，一片死寂。
那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宣判，如同亿万根淬毒的钢针，穿透了纳米探针的隔绝，狠狠刺入比比东的灵魂深处。
三年。
对于凡人而言，或许是一段不短的岁月。
但对于她这样曾经站在大陆顶端、俯瞰众生的存在，三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是她一次深度闭关，都远远不止的时间。
可现在，这短短的三年，竟成了她生命的全部倒计时。
先前所有的羞愤、屈辱、不甘，在这一刻，都被名为“死亡”的巨大恐惧所吞噬。
那破碎的罗刹神格，她曾以为是力量的残响，是复仇的最后依仗，如今看来，却不过是附骨之疽，是催命的毒药。
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她的智慧，她的权谋，她的力量，在这绝对的、可计算的死亡面前，都成了苍白无力的笑话。
“嗤——”
舱盖无声地向上滑开，柔和的光线重新照亮了她的视野。
覆盖在她身上的液态金属探针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片冰凉的触感。
比比东缓缓坐起身，那件紧贴着身体的研究服因为冷汗而显得有些湿腻，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羞耻。
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她抬起头，那双曾经威严睥睨的紫色美眸，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弱者的、夹杂着惊恐与恳求的神色，望向了舱外的那个男人。
凌夜没有看她，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主控制台的巨大屏幕上。
仿佛比比东的生死，远不如屏幕上那些跳动的数据流来得重要。
“你的眼神在告诉我，你想活下去。”
凌夜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主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变换，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无比复杂、瑰丽而又令人心悸的立体结构图。
那是一团由无数紫色与黑色能量线条交织而成的星云状模型，正是她体内那破碎的罗刹神格的具象化。
而在模型的中央，两只栩栩如生的蜘蛛武魂若隐若现，正是她的死亡蛛皇与噬魂蛛皇。
模型的上方，一行由斗罗大陆通用语书写的大字，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基于罗刹神格碎片的“反神领域”一期构建方案】。
比比东的呼吸为之一滞。
她看不懂那些繁复的公式和能量走向图，但她能看懂那几个字代表的含义。
“活下去，需要付出代价。”
凌夜的手指在模型上轻轻划过，一道模拟的、纯净如水晶般的能量流被注入了模型之中，“这个方案，是你的生路，也是我的研究课题。”
他转过身，终于正视着比比东，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怜悯，只有科学家的探究。
“方案的核心，是将你体内这枚正在吞噬你生命的破碎神格，当做一颗‘种子’。将你的双生蛛皇武魂，作为‘培养皿’。由我从外部注入特定的高维能量，诱导它，控制它，让它不再是单纯的毒素，而是朝着我们需要的方向生长。”
他的声音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最终，它将成长为一个只针对‘神’，并对其产生湮灭效应的特殊力场。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反神领域’。”
比比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反神领域？这个词汇，这个概念，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这已经不是魂师的力量体系，而是一种她闻所未闻的、亵渎神灵的疯狂构想！
“代价是什么？”
她沙哑地开口，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代价是，你的一切。”
凌夜的回答简单而残酷。
“在整个‘治疗’过程中，你需要主动、完全地向我开放你的灵魂之海。我的仪器，将会引导你的每一丝魂力，进行数以百计的、精确到毫秒的能量循环。你的意识，你的精神力，都必须毫无保留地配合。”
他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变得冰冷：“任何一次不配合，任何一丝迟疑，都会导致能量循环的崩溃。其结果，就是高维能量在你的体内失控反噬。那会让你的死亡过程，提前，并且痛苦百倍。”
比比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开放灵魂之海？
那对于一名魂师而言，比赤身裸体站在万人面前，还要彻底，还要屈辱！
那意味着她最深处的记忆，最隐秘的情感，都将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这个男人的面前。
她的生命，她的灵魂，将完完全全地被他握在手中，任由他拿捏、塑造。
这和成为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傀儡，又有什么区别？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犹豫，凌夜的嘴角，第一次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没有再逼迫，而是轻轻点开了另一段影像资料。
屏幕上，出现的正是神界那高高在上的神殿。
几位模糊不清的神祇身影，正冷漠地俯瞰着斗罗大陆，其中一个声音，正在对另一个身影下达着关于“天使神祇传承”与“罗刹神祇传承”的安排。
而那个被安排的棋子，正是千寻疾。
比比东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那段影像，如同最锋利的刀，狠狠地剜开了她内心最深处的伤疤，让她看清了自己悲剧命运的源头。
她的屈辱，她的仇恨，她的一生，原来都不过是神祇棋盘上的一步闲棋！
“看到了么？”
凌夜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在她的耳边响起。
“神，并不在乎你的死活，他们只在乎棋子的作用。而我给你的，不仅仅是活下去的机会……”
他指向屏幕上那套疯狂而又充满诱惑的方案。
“更是一件武器。一件能让你挣脱棋盘，掀翻棋手，亲手向那些玩弄你命运的‘神’，复仇的武器！”
轰——！
最后一丝犹豫，在复仇的烈焰与求生的渴望交织中，被彻底焚烧殆尽。
尊严？在活下去面前，在亲手复仇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比比东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将所有的屈辱与不甘，都深深地埋藏进了眼底。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那双紫色的美眸之中，只剩下了冰冷的、不顾一切的决绝。
她抬起头，迎着凌夜那探究的目光，通过科研舱内的通讯器，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接受你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