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后的24秒
这是高考季。
一个在“虚境”与现实“实域”高度融合的时代。
依旧保留着近乎原始物理隔离的庄严仪式。
整个泰区所有考点，此刻都处于最高级别的电磁与信息隔绝状态——“静默穹顶”。
强大的屏蔽力场笼罩着校区，切断了所有未经授权的无线信号传输。
甚至连最基础的民用频段也被彻底过滤。
虚拟世界的视角全公开、全民透明监督？
那是在考试结束、数据解封之后的事情。
此刻，这里是信息的孤岛，是隔绝于喧嚣网络海洋之外的绝对堡垒。
从考试开始，直到最后成绩公布尘埃落定，考生将被完全封闭在这个物理与电磁的囚笼之中。
禁止任何人出入，禁止任何外部信息流入。
一切，只为了那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公平。
这个时代的高考，早已摒弃了死记硬背的八股。
题目如同精心设计的迷宫，考验的是思维的广度、逻辑的深度、以及最核心的——天赋擅长的锋芒。
国家教育的核心目的。
绝非将鲜活的头脑锻造成标准化的零件。
而是精准定位每个人独一无二的天赋火花。
不拘一格地将其点燃，导向最能发挥其潜能的领域。
高考的分数，不再是通往大学的门票，而是一份由国家教育云脑精准分析后出具的“天赋图谱”与“发展推荐”。
它将决定公民未来参与国家运转的核心方向。
是进入深空探测的前沿研究院。
还是投身于维系庞大“虚境”稳定的底层协议架构？
是成为基因编辑生命伦理委员会的成员。
还是加入探索网络边疆“虚灵”奥秘的特种研究部队？
至于搬运、保洁、基础流水线生产……
这些早已被高效、不知疲倦的AI和机器人接管。
国家的终极目标清晰而宏大：
让每一位公民在精神与物质的双重维度上。
走向真正的富足与自我实现。
当然，如果你明明是个能在数学海洋里掀起风暴的奇才。
却非要把自己摁在调色板前当个蹩脚画家……
那国家也只能遗憾地表示：没有困难制造困难？
请自求多福，或者期待基因突变了。
锋锐馆。
名字如其形，巨大的场馆线条硬朗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刃。
这里是江南泰区最高规格的体能测试中心。
内部布满了最尖端的运动捕捉系统和全息模拟场景生成器。
它能精确测量人体最细微的肌肉运动轨迹、神经反射速度、关节活动极限。
并通过复杂的算法推演出个体在极限压力下的潜力蓝图和发展方向。
步入指定的测试单元，孙晨感觉自己像进入了一个由光线构成的牢笼。
房间不大，四壁、天花板、甚至脚下踩踏的地板，都是巨大的、无缝拼接的高清光屏。
此刻，屏幕上正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轨迹。
随机生成、流动着密密麻麻的彩色光球。
每一个都只有乒乓球大小，红、黄、蓝、绿……色彩鲜艳得刺目。
更诡异的是，在地面上，同样随机散布着与屏幕上颜色、大小都完全一致的实体小球。
虚拟的流光与真实的球体混杂在一起，充满了整个空间。
冰冷的电子女音在房间内响起，不带任何感情：
“考生孙晨，敏捷、反应、柔韧综合测试单元，准备就绪。”
“考试规则：闪避所有移动球体（包括虚拟投影与实体球），身体任何部位触球三次，则考核结束。”
“倒计时：3……”
“2……”
“1……”
“开始！”
“始”字落下的瞬间，孙晨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猛地侧身滑步！
嗤！
一枚从天花板光屏上射出的红色虚拟光球。
擦着他刚才站立位置的空气，无声地没入地面光屏，如同水滴入海。
紧接着，一枚滚落在地的蓝色实体小球。
被不知名的力量驱动，猛地加速朝他脚踝撞来！
孙晨瞳孔微缩，身体如同拉开的弓弦。
一个极限的后仰下腰，蓝色小球带着风声贴着他的鼻尖掠过！
动作流畅，展现出极佳的柔韧性和瞬间爆发力。
测试开始了。
这仿佛是一场在混乱风暴中求生的舞蹈。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
虚拟的光球如同密集的雨点，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射出、弹跳、变向。
它们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
地面的实体球则更加阴险。
它们滚动、弹跳、甚至会被虚拟球的“撞击”改变方向，轨迹更加难以预测。
孙晨的身影在有限的空间内高速移动、闪转腾挪。
滑步、翻滚、鱼跃、侧踢空翻……
他将身体的柔韧、关节的灵活、神经的反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汗水很快浸湿了紧身考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他的眼睛如同高速扫描仪，疯狂捕捉着每一个球体的轨迹。
大脑在瞬间计算着最优的闪避路径。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屏幕上代表时间的数据冷酷地跳动着。
5秒……10秒……15秒……
参与攻击的球体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轨迹越来越复杂诡异。
虚拟与实体的界限在高速运动中彻底模糊，视野里只剩下混乱的色块和呼啸的轨迹。
孙晨的动作开始出现一丝迟滞，完美的闪避变成了险之又险的擦边。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肌肉在发出酸痛的抗议，神经紧绷到了极限。
18秒……20秒……
就在他一个狼狈的翻滚，勉强躲开三枚不同方向夹击的球体时。
大脑深处那根一直紧绷的弦。
因为极度的疲惫和高度集中的精神压力，极其短暂地崩断了。
眼前高速掠过的彩色光影，似乎扭曲了一下。
不再是光球，而是……母亲陈妍在虚境中那双严肃到近乎凌厉的眼睛！
那眼神深处，仿佛映照出一片荒凉的戈壁滩。
和一个傻笑着的、年轻的父亲身影！
照片！钥匙！生死未卜！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闯入，瞬间占据了他高速运转的思维核心。
轰！
思维迟滞了0.1秒。
就在这致命的0.1秒，一枚从地面悄然滚来的黄色实体小球，和一枚从侧后方光屏激射而出的绿色虚拟光球。
几乎同时抵达了他闪避动作的盲区！
他的左脚踝外侧，轻轻蹭到了黄色实体球冰凉的表面。
他的右肩胛骨，被绿色虚拟光球无声地穿透而过。
“嘀——！”
尖锐刺耳的提示音如同丧钟般响起！
“测试结束！”
冰冷的电子女音毫无波澜地宣布。
“最终成绩：24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