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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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东家我在城墙上

整个余城现有粮食只余1千石,满打满算也就是10万斤。城内有三四千人的样子,现在秋收已过,城内的税赋粮草早已运至县城。

往年无灾这一千石的粮食基本是不动用的。一来城内的富庶人家都有积存粮食的习惯,二来,即使普通百姓也可在市面上购得充足的粮食。

保守估计,若是真的全城百姓无粮可食,想要过冬,这城内的百姓一天只能分得半斤都不到,若是算上城外的流民,所有人一天二两不到。这二两粮吃一天即便掺了野菜、树皮,长久下来也是头昏眼花。这还是在流民没有增多的情况下,但明显是不可能的,就目前知道的消息来看,黄河、淮北一带的流民都络绎不绝的举家南迁,后边还有更多的流民,先到达这边的只是青州的少部分流民。

大规模的盗匪还未出现,如若再出现大量聚集的盗匪,对余当官的而言就可以直接挂印而去了,不然就要被饥民宰食炖汤了。

所以曹正现下最紧要的就是粮,第二就是组建一支守城的队伍,这两件最紧要的事情曹正已上奏县府,县府的回复也快,“粮,没有,兵自备,兵甲粮饷自筹,所募之兵丁只用作守境安民之用,余城内用兵事务全权受府衙节制,不得妄自用兵”。

“最后这四个字,就跟脱裤子放批一样”曹正恨的牙痒痒,没粮简直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府库中倒是有些一百副老旧兵甲,但就这些衙役,让他们欺负百姓,驱赶乞丐信手拈来,让他们对阵贼军,一个照面全跑了。

近日有胆子大的,已经在大放厥词“挣几个银两糊口饭吃,拼啥命啊?”议论的时候也不避里正,甚至看到曹正经过还加大了嗓门,故意说给他听。本身现下人心浮动,曹正也就瞪了两眼没有做声,只是等到曹正回到衙门后院,一脚将自己夫人养的狗一脚踢飞了,那狗一边哀嚎一边跑内院去了。

昨夜曹正算了一夜的账,算到半夜愁的直咳嗽。

“原来一石粮5钱银子,而现下一石粮已经到了一两五钱,一名壮劳力一个月也就一两不到,帮工到手6钱银子,根本就养活不了一家老小。”

昨夜已有从县府被驱赶的流民到达了余城下,刚到不过一个时辰,天还没黑透便与原有的流民起了冲突,起因自是冲抢吃食。好在人数不多,也提前做好了应对,着人交代方法,带去偏静处发了些吃食做临时应对。但这个做法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便有流民围了上来,若不是衙役有刀,这十几个衙役是回不来的。

李源这几日和老宋将铺子中的货物理了理,所售卖之物多是香烛、麻绳这一些日常所用之物,铺子不大,但锅碗瓢盆,农渔物资都是齐了,也就是后世的杂货铺,李源没想到的是自家铺子还兼顾着买卖古董的生意,李源在货架上拿着一只花瓶,上面有只鸟,有只小猫,画工精湛,毫毛毕现,很有意境。

“宋叔,听我父亲说当年宋叔出生行伍,可否与我细说一下”,当下时局混乱,李源已有了一些自保之意,也想着是否能通过老宋知晓更多的行伍之事,或许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如果能拉起一支队伍,训练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要依靠老宋的,当下已经中举,能谋求个一官半职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当下李源只知道老宋叫宋连,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

老宋听李源的言语似是有试探之意,便稽首作揖:“回小东家,我宋连一家乃河间人士,三代皆为我大端王朝的军户,吾儿出生那年随徐远山将军出军定北关。”

“我大端王朝军神徐远山将军?”李源有些震惊,没想到在老宋口中能听到这个声震环宇的名字。这徐远山可是神一般的人物,是大端前朝大将军,深受先皇信任,曾率领八万精兵镇守定远城,一个定远城东拒北戎,西伐羌族,固守大端北方防线十年。北方两部蛮夷趁着老皇帝最后两年已油尽灯枯无暇过问朝政,合四十万大军举兵扣关,羌人十五万,北狄人二十五万,楞是被徐远山击溃羌族王庭,追击北戎入草原五百里。

“宋叔可曾参与定远城大捷的战事”李源顿时来了兴致。

“不瞒东家,参与了”

“快与我说来具体情况,自从听了说书的演绎这一段之后,我对徐将军佩服的紧”李源脸上都不自觉的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在前世的世界中哪个男孩不希望自己纵横疆场当个大将军,沙场征战挥斥方遒。

看着李源这神色,老宋心中也生出一些豪气:“那我就说说。”

“坐下,说说”李源一溜烟跑后院拿了一壶酒,两个酒碗,各自满上一碗,和老宋一碰碗。老宋嘿嘿一笑,浅喝了一口。

“这酒太柔了,柔的都让人忘了长枪的冰冷,那就让我给东家说说那场战事。”老宋似是不知从何说起的顿了顿,开始娓娓道来。

“先帝病危之后一段时间,两大异族蠢蠢欲动,加大了在定北关外的摩擦次数,双方各有胜败,徐将军也在这个过程中感觉到了大战的气息。在付出几百精锐斥候的代价下终于知道羌族和北戎即将合兵攻关的情况,于是连夜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只是当时先帝病危,奸相当权,几次加急上报竟然无任何回应,这也是后来徐将军被奸相做实谋反罪名的最大陷阱,无旨而阀,意在谋反。徐将军必然是清楚这其中的症结所在,但我们退无可退,一旦退却,我们身后就是大端无辜的百姓。现在想来有时候胜不如不胜,不胜还能避免兔死狗烹的下场”老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手一抬将大半碗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李源立即把酒满上,老宋用袖子擦拭了下桌上洒落的酒水继续开口

“先皇病危,朝中无人帮我定北关,自从先皇病危之后,我定北关的兵员轮换补充早已停滞两年之久,虽说号称八万精兵,但是只有我们自己清楚,经过两年不间断的局部战斗,能有战力的兵甲只有六万出头,称得上精锐的只有两万步兵和一万骑兵,其余三万兵士大多战力不足只装备了轻甲,更难熬的是两年多朝廷的粮草及军饷发放都是十不存一,若不是伤愈的老兵关内开垦加上关内百姓的支持,定北关绝对撑不到那次大战。也就是在这样绝境之下,徐将军才有了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

“后来官府大捷的文书我也看过,说是徐将军亲自领兵包了羌族大营,直接斩杀了羌族的最高统帅野力固杰,使得羌人出现了溃败,才扭转了局势,只是奏报简单,这其中如何出现在敌军后方还不被知晓的难度难如登天”李源适时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也是他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方。

“东家智谋超群都未想到,当时羌族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即使有智者也绝对想不到其中的关键,徐将军当年定策的时候破敌的关键便是一个字“乱”,不在斩杀多少只在于敌军自乱阵脚,足足四十万大军拥挤的排布在定北关外,虽然敌将也很清楚,还专门划分了一条界限来分割两方人马,但关外两侧都是山峦,对于四十万大军,关太小,人太多。于是在敌军大营都已扎定之后,徐将军便找了一名身材面容相似的兵士假扮徐将军,自己亲领了一万精锐骑兵,收藏好皮甲,化整为零,扮作商队由关内向西往八百里外的小关古道关而去,而古道关的守将原是定北关的偏将,看清是定北关的人马便开关放行,我们在关内整军,根据古道关的情报羌族大军已过去一日,而这个古道关口攻打没有意义,关后都是悬崖峭壁一旦有万人伏击断然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所以古道关自古无人攻打,也不敢攻打,出了关口有一支两百人的骑兵队伍,只是在关外口徘徊,未靠近也未远离,用作防止古道关的守军骚扰用。”

“这不歇菜了嘛,有骑兵看守,还怎么过去,出去就被发现,一般这种小股羌族骑兵都是精兵,马快兵强,还有信鸽,除非全歼灭或驱赶走,或者——”李源似乎抓住了一闪而逝的光点,又不敢相信,这操作起来需要极高的指挥配合功力。

“用兵者因实而变,古道关口是个壶口形状,在补充完补给用品,夜深人静,两千精骑裹了马足,堵上马嘴,半开城门,从门缝里缓缓出城,羌人夜间也有探哨,但绝不会靠近关墙。这溜出去的两千骑兵分两侧移动到最边缘的两侧山脚下的洼地里,全部蛰伏。待到第二天天刚亮,关口擂鼓吸引羌人目光,派遣一名会羌语的兵卒带了三百骑前去骂阵,怎么难听怎么骂,羌人骑兵打我们骑兵基本上能达到3-1的战损,有时候更大,看到有守军出关羌人并未有所动作,当看到关口就三百骑冲出后又关上了城门,立马放开冲杀起来。待到开战,我方两侧各一千的骑兵开始沿着山脚进行迂回,而那三百骑兵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拖延时间,两边到达预定地点后就等一个信号,当探哨看到羌人信骑远离,信鸽起飞,瞬间两千精骑兵从他们的侧后方进行包围,同时两侧的队伍各分出百骑对有信鸽的羌人进行追赶,目的只需要让这些信使接不了命令,写不了字,放不了鸽子,说不出话,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跑,还把百人骚扰的假消息传了出去,大军绝对不会回援。这两百羌人被包了饺子没一炷香都砍杀干净,那几个信骑等到我们砍杀完毕还被撵的满口袋乱窜”老宋越说越激动,又一抬手一口喝完,顺手就想摔碗,抬眼一瞧,又不是喝壮行酒,摔的啥子碗啊。只得悻悻然的把酒碗放下。

李源识趣的很,直接满上“宋叔啊,你砍了几个”

“我?我在城墙上”

“你咋个能在城墙上呢,仗打到这份上,我还以为你这腿就是那时候瘸的呢”李源懊恼不已。“我大致是明白了,这便和后边徐远山出现在羌族大营身后,一战屠尽羌族中军大帐,又驱赶羌族溃退部队挤压了北狄营帐,也导致了北狄的全面混乱对应上了,机关算尽,一战扭转乾坤”

“在两蛮族合力攻城的最紧要关头,出现在了羌人王庭的侧后方,这一万精锐一轮冲杀直捣黄龙,一击成功之后,并未恋战,将大营中人员冲杀干净后,派人扛着羌族主帅旗便宣告四方,羌族攻城部队登时大乱,阵前出现了溃散。而徐远山抛开羌族大营,高速冲击了羌族攻城侧翼,并驱赶羌族溃退人员向北戎大营方向溃散,待到羌族溃散部族与北戎大营狠狠地冲撞在一起,直接导致了混乱的加剧,战场上一片混乱。先前还在攻城的部队并不知道身后的情况依旧全力工程,完全不知道后继部队已经溃散。与此同时城内的副将眼看城门附近兵力薄弱,立即集合了千人重装陷阵营”

“无用,胜而不胜,反落了个谋反,满门抄斩的结局”老宋眼神垂钝,脸上的褶皱都能夹死苍蝇。

主仆之间竟然一时无语。

过了好久,老宋一拍大腿“哎呀,光顾着和东家说我那些破事了,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没和东家说。”

“额,啥事”看老宋平时沉稳,李源没想到这时候反倒觉得老宋有些神经质。

老宋凑上前用只有李源能听到的声音:“老东家屯了3000石的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