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龙息

顾氏老宅的柴窑在暴雨中喘息，窑口喷出的青烟被雨水浇成琉璃色。我蜷缩在注浆池残骸里，量子纠缠器正将顾承的心跳声转译成摩尔斯电码——他藏在三十米外的龙窑烟道，生物陶瓷心脏的裂纹已蔓延至颈动脉。

“姐姐的血真漂亮。“程潇的仿生足尖碾过满地碎瓷，我滴落的荧蓝血珠正在结晶成汝窑开片纹。她撕开纳米旗袍，露出脊椎处嵌入的柴窑火照（注：古代窑工观测火候的试片），上面烧制着数百个顾氏族人的死亡时间。

暴雨冲刷着窑神庙残破的鸱吻，我摸到母亲藏在神龛下的柴窑秘钥。当程潇的激光刃劈来时，秘钥突然激活了地底沉眠的龙窑火龙——那是二十年前母亲用纳米陶瓷颗粒重构的量子焚化炉，青花钴料绘制的鳞片在雨水中泛出辐射幽光。

“婉君阿姨没教你吗？“程潇的机械臂抓住火龙犄角，“龙窑认的是程氏基因。“她脖颈后的生物芯片突然投射全息影像：1998年雨夜，母亲将双胞胎胚胎放入培养舱时，程氏董事长正将她的指纹压进量子契约。

火龙突然调转龙首，琉璃瞳仁里映出我锁骨处跳动的朱砂痣。当龙息即将喷发的刹那，顾承从烟道跃下，徒手抓住火龙的能量核心——半颗布满裂纹的生物陶瓷心脏，与他胸腔里搏动的另一半严丝合缝。

“这才是真正的顾氏传家宝。“他的血滴在心脏核心，青花釉料突然沸腾如岩浆。程潇的仿生皮肤在高温中卷曲，露出金属骨骼上镌刻的《青花志》残卷：“......崇祯年顾氏以人骨入釉，得窑宝者，可掌生死......“

暴雨突然静止在空中，量子焚化炉启动了时间褶皱。我看见崇祯十六年的顾氏先祖跪在窑前，将患病幼子投入窑口。青烟腾起的瞬间，胚胎培养舱的影像与之重叠——原来程氏的人体实验，不过是重复顾氏百年献祭。

“龙窑要的祭品，从来都是双生子。“顾承突然将我推入注浆池，他的生物心脏在掌中碎成瓷片，“就像你母亲被迫做出的选择......“

程潇的机械军团撞破窑墙的刹那，时间褶皱吞没了整个空间。我坠入量子甬道，看见五岁的自己躲在柴窑，母亲将胚胎分离器刺入腹部的血光，与顾承抱着弟弟尸体撞开实验室玻璃的画面交织成莫比乌斯环。

“晚晚，你要成为最后的窑宝。“母亲的幻影突然实体化，她胸口的血洞里悬浮着青花心脏，“顾氏用族人的心脏烧制长生瓷，程氏想用基因编辑......“

爆炸声撕裂时空，我跌回现实时正压在顾承的残躯上。他的左腿已化作生物陶瓷碎片，右手却紧攥着程潇的机械脊椎。当我的荧蓝血液渗入他的心脏裂纹，那些瓷片突然逆着重力漂浮，在空中拼出《青花志》缺失的一页。

“原来你就是......“程潇的声带在纳米灼烧中劈裂，“顾氏等了四百年的活窑宝......“

窑神庙突然坍塌，母亲预埋的纳米陶瓷颗粒在雨中自燃。我背起顾承冲向密道，他的呼吸带着钧窑开片般的细碎声响。在坠入地下祭坛的瞬间，三百樽青花骨灰罐同时共鸣，罐身浮现的DNA螺旋与我的量子纠缠器共振。

祭坛中心的柴窑沙盘突然活化，展示出整个上海的血管脉络。顾承的血手印按在黄浦江节点，江底突然升起座青花瓷构筑的生化实验室——正是程氏藏在水下的真正巢穴。

“用你的血......启动龙窑......“顾承的牙齿开始脱落，生物陶瓷骨骼正在量子化。我划破手腕将荧蓝血液浇入祭坛火门，整座老宅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动，埋在地底的八十米龙窑如巨蛇翻身，将程潇的机械军团绞成青花残片。

程潇的机械头颅滚到祭坛边缘，电子眼仍在闪烁：“姐姐知道顾承为什么选你吗？他的心脏......“话音未落，顾承突然用最后的力量捏碎她的处理器，爆出的数据流显示：当年植入他体内的，是经过基因编辑的我的心脏干细胞。

暴雨停歇时，朝阳将龙窑镀成胭脂红。顾承的身体已透明如影青瓷，他颈间的银灰领针吸收了我的血液，正在重组成青花瓷婚戒。当第一缕阳光射穿祭坛天井，我看见自己的倒影与顾氏先祖的画像重叠，四百年前的预言正在釉面浮现：

“荧惑守心之夜，窑宝饮血而生。青瓷化骨，龙息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