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心理监控系统重启
系统是在她睁开眼之后十五秒内完成重启的。
不是操作系统,也不是生命支持系统,而是——心理监控系统。
那是一套独立于生理读取之外的结构,它不测量体温、血氧、心跳,也不关心她是否清醒,而是只关注一件事:她的主观意识是否“稳定”。
而“稳定”的定义,从来不是由她决定的。
她坐在白色房间中央,一张过于平整的床上,手垂在被褥外,眼睛对着墙。
这面墙不是墙,而是一块非显示型观察镜。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至少三个接口同时记录她的每一次眼动、每一次眨眼时瞳孔缩放的数据。
监控室内,一名新晋观察员刚刚接手这组编号。他戴上耳机,屏幕前的面板亮起。
编号:A7-LZ-Recover
状态:容器替代完毕
同步等级:0.87(波动)
人格标签:正在重组
关键词初筛:逃逸感、不确定感、微弱敌意
他没说话,只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动态指标上——心理域适配度图谱。
那张图像不是静态的,它像一只缓慢呼吸的生物,实时在屏幕上涌动曲线。曲线中心,是沈念的编号ID;曲线外围,是她过去七个版本的碎片数据。
她正处于“自我归位”的临界区——如果她选择适配,她将成为系统历史上最成功的“人格拼合者”;如果她拒绝,她将和之前七个版本一样,被永久封锁在“内环失稳档案”中,成为下一个“模糊体”的基础编码。
但此刻,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墙。她不知道那是镜子,也不知道镜子后有一个观察员正在看她,更不知道,这一刻起,她的一举一动,都将成为系统新一代模型的算法基础。
她抬起手,像是想要确认自己是否还“在这个世界”。
这一动作,让监控图谱跳动了一下。
她的指尖没有发抖,眼神也不空洞。她只是用食指在空中轻轻写了一个字。
观察员眯起眼,看清楚那字。
——“谁”。
是的,她写的是这个字。
她不是在写给谁看,她只是像是本能地,从某种残余的意识里“记得”了这个字——她要知道,“谁在看她”,“谁在决定她”,“谁在她死后,还把她留下”。
她盯着空气中的那个“谁”,看了很久很久。
监控员皱了皱眉,把图像画面保存进独立文件夹。他从上方面板中,调出一个仅限权限持有者使用的备注字段,在里面打下几个字:
“当前个体具备自我觉察残留,建议进行‘真我测试’。”
他没有立刻提交,而是停顿了三秒钟,然后用另一只手,在桌下轻轻敲了三下。
三个轻响。
镜子后,另一个人站起身,走出门。
沈念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不知道什么正在重新围绕她搭建。
可她的内心,早已觉察——这不是她第一次被监控。
这一次,她要找出——“谁是观察者,谁才是主角。”
—
他们让她做测试。
是从墙体后方弹出的一块白色面板,无声打开,缓缓推出一个平板装置。没有启动音,没有指令提示,只有一句话出现在屏幕中央:
“请选择最接近你‘现在’感觉的画面。”
屏幕上依次闪现九幅图。
一间空教室、一片海滩、一座废弃游乐场、一组无脸人、一只受伤的鸟、一块写着数字的石碑、一扇打开一半的门、一双未对焦的眼睛、和一面碎掉的镜子。
沈念没有动。她只是低头,把目光从屏幕上每一张图像上慢慢扫过。像在读取,又像在寻找。
观察员的面板上,曲线开始出现异常跳动。
——她的脑电波在这些图像之间“没有建立应激优先级”。
换句话说,她不是在做选择,而是在反向读取测试本身。
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冷汗涔涔。他猛地调出系统深层数据记录,却看到一句从未在常规记录中出现的内容:
“目标主体意识开始反观算法路径,存在自主建模趋势。”
这是一种极少见的现象。也就是说——
她,不再是测试的“对象”,而是测试过程中的“观察者”。
她在看,系统如何观察她。
她没有选择图片,只将那台设备推回原处。然后,做了一件任何人都没预计的事。
她站起身,走到镜子前,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
“咚,咚。”
观察室里的监控员愣住。
沈念靠近镜子,慢慢地,对着镜面说话。她的声音轻,却每一个字都清晰:
“你知道你在看谁吗?”
观察员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这一句话,不是系统训练语料里任何一个版本。不是受控思维的衍生词汇,也不是常规模拟反应。那是一种——质问,更是一种正在生成的主权。
“你知道你在看谁吗?”
这句话穿透系统的情绪缓冲机制,直接触发了一项隐藏预警。
“系统异常:观测方向反转。建议紧急冻结目标。”
但冻结命令尚未下达,系统内部已经出现延迟。
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镜子。
她没有走,也没有逃,而是开始——反监控。
观察员站起身,推门欲走,却发现门已经被内部程序锁死。
沈念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穿越空间而来:
“如果你觉得我只是第八个,我可以告诉你——你也是第一个。”
她没有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镜面。然后,她伸出手,手指轻轻在镜面上写下三个字。
我在看。
镜子外的系统核心中,信号全面错位。人格结构图谱变形,控制中心语音提示:
“主意识结构识别中断……目标未死亡,未归档,标签消失……进入无标签区。”
“无标签区”是系统最惧怕的一类存在。
那是无法分类、无法封锁、无法预测的思维黑域。任何存在一旦进入那个区域,就不再是“被允许存在”的人。
而她现在,正在那里。
系统最后一次识别她时,生成了一组空白报告。报告里除了时间和设备编号之外,没有任何身份信息。
备注只留了一行手写的字:
“她在看我们。”
—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