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是你,让我喜欢你
“不行。我不要。”
邢露鼻子一酸,脸上有些热。一摸,发现是泪水滑落了。
被他看见了。
现在,在教室,好多同学都在。
程默见她哭得认真,烦躁起来,脑仁疼。
每次期末挂人,一堆小姑娘找他哭。
平时干什么去了,上课不见人,期末不复习,挂科了就知道找老师哭。
哭有什么用,哭就能写出来了?
程默还是尽可能的舒展眉宇,表现出耐心的样子,语气温和地说:“不要放弃。”
邢露看着他,眼泪簌簌落下,却笑着说话。
“你希望我坚持下去吗?”
“没有结果,毫无意义,也要坚持吗?”
每个研究数学纯理论的人,都无数次叩问本心。
“此生做不出好的结果,此生的研究没有任何意义,是否要坚持下去?”
程默在这个毫无钱途的领域干了这么多年。
知道,在数学上,他非常渺小。
知道,有生之年,他的研究成果不可能应用于现实。
他研究的意义,只是为了告诉后人:
有个很难的问题,一个叫程默的人想出来了。
不需要再想了。
这就是程默追求的意义。
为此,他愿意付出一生的心力。
他对她说:“愿意,就有意义。你愿意,不放弃,我就一直教你。”
“你说的,”
邢露抽了抽鼻子,把数学试卷再次递过去。
“请程老师,再给我讲一遍吧。”
“好。”
程默一边讲,一边给她演示计算过程。
即便,知道她在走神,依旧耐着性子讲了一遍又一遍,换了四种方法。
直到上课铃声,急促地响起来。
邢露在程默的课桌上放下一颗薄荷糖,匆匆说:“给你的,谢谢你不嫌我笨”,慌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薄荷糖躺在写满公式的草稿纸上,很安静。
程默撕开糖纸,把薄荷糖含进嘴里。
很清凉,很甜。
语文老师林嫣走进来,一袭浅蓝长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鼻梁上架着细边黑框眼镜,肤白胜雪。
她长得和老版《倚天》里周芷若很像,很像周海媚。
尽管她已经32岁了,但依旧相当冷艳。
林嫣站在讲台上,冷着脸,说:“明天期中考试,今天晚上上自习。”
“明天考语文和数学,你们啊,理科生就喜欢复习数学。”
“唉,语文就是豆芽学科。”
“你们都喜欢数学,不喜欢语文……是我不如你们数学老师了。”
林嫣勾起红唇,说:“不要当我好说话。理解性默写错了,就连题目带答案抄200遍!”
程默看了她一眼,拿出物理书开始复习。
语文那么多要背的,他早忘了。
一晚上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不如学物理。
同为老师,程默理解罚抄。不就是200遍,抄就是了。
大不了,通宵。
干纯数学的,已经不把通宵学习当成努力了。
此时,复习物理显然更明智。
重生后得再来一遍高考,程默觉得无所谓。
除了语文,高中内容都非常浅显易懂,学起来不难。
这次,他要考去折大研究数学。
折大数院的黄林华教授是国内算子理论领域做的最好的人。也是程默的博士生导师。
重生后,他可以提前拜入黄教授门下,研究算子理论。
重生前,他已研究了13年算子理论,在证明不变子空间猜想上耗费了太多心血。
不变子空间猜想,触及无限维空间的本质复杂性,是泛函分析中最深刻的开放问题之一。
该猜想,20世纪中叶被提出。
半个世纪过去,至今无人证出来。
任何解答或反例的构造,都将成为数学史上的里程碑。
程默极度渴望自己能够证出来。
证出来,能得菲尔兹奖!
菲尔兹奖只颁给四十岁以下的学者,是数学领域的极高荣誉。
重生前,他已经35岁了。5年做出来的概率极低,菲尔兹奖与他无缘。
重生后,他才18岁,距离40岁还有22年。
还能为菲尔兹奖,拼搏22年!
天道酬勤!
当然,做数学也是要吃饭的。
程默对应用数学也有一定了解。
应用数学里相当赚钱的一类就是量化交易。
量化交易是一种基于数学模型、统计分析和计算机程序的投资方法,通过系统化的策略执行交易策略,可减少人为情绪干扰并提高投资效率。
其应用在金融市场,让买入和卖出在瞬间完成,实现无风险套利。
闲着没事,他回忆一下,做个量化交易算法出来。
程默一边计划着今生的科研道路,一边看物理入迷,丝毫没注意到站在他身旁的林嫣。
站着看了他五分钟,林嫣忍不下去了,抽走程默的物理。
黑色高跟鞋尖踹了程默的桌腿。
“咚!”
程默抬头,问:“什么事?”
“你把语文放在哪里?”林嫣抱臂环视周围,哀怨地说:“都把语文当成豆芽学科嘛……”
她微俯下身,手撑着课桌,茶色双眸瞪着他。一瀑墨色长发披肩,在微风中,轻轻撩动。
“程默,老师就当你语文学得够好了,不需要复习了。”
“你要是语文理解性默写错了,连题目带答案抄300遍。”
程默皱眉,说:“你没有逻辑。”
“我管你什么逻辑!把发的理解性默写押题单子拿出来,给老子好好背!”
程默无奈笑了,翻了好久才把押题单子找出来,昏昏欲睡地看起来。
林嫣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才放下心来,轻声说:“你的语文但凡能考上100分,年级第一就是你,不是夏蓉。”
程默没应声。
这回,他语文不仅考不上100分,连70分都够呛。
林嫣又自顾自地说:“放心,老师以后带你考上100分。”
程默笑了一下,没应声。
林嫣一走,程默就把物理书拿出来复习。
风像透明的河流,浅蓝的窗帘宛如浪花翻卷了,翻书声“哗啦啦”地响着。
少年的校服外套轻轻摆动,凉爽一阵又一阵。
程默看向窗外,视线开阔。
黑夜,莹白的月亮像被咬了一口的梨,快圆了。
高楼和矮房交错重叠,一个又一个格子间亮着,好像一群又一群的萤火虫散落了。
铃声响了,教室里哄闹起来,像是河流沸腾。
焦躁的声音滚烫地流进少年耳里,听着心脏闷热。
程默起身,打算出教室透气。
经过邢露课桌,程默扫了一眼,发现她还在看那道三角函数题。
她还不会。
再给她讲一遍吧。
程默停步,俯身单手按在她的课桌上,望着她的眼睛,微笑着,说:“我再讲一遍,认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