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是真饿了
破虏军营中
朔风如刀，卷着细沙扑打在牛皮大帐上。
账内，四盏青铜油灯将昏暗的环境照亮，身为破虏军千户的李崇山正负手而立，目光如鹰隼般钉在泛黄的舆图上，眉心拧成个死结。
而在一旁，另一名身着轻甲之人正保持着单膝触地的姿势，轻甲下的脊背微微发颤。
“听闻昨日营中有人叛逃，你这百户亲自出手，竟叫人跑了？”
李崇山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铁，砸得空气嗡嗡作响。
平静的话语却犹如带着刺骨的严寒，让男子脸色一窒，
那百户肩头猛地一抖，低垂的头颅几乎要埋进胸口，喉结滚动数次，才从齿间挤出句带颤音的话，
“卑职已遣人追捕，三日内定将逆贼缉拿归案，以正军法。”
“三日？”
李崇山的手指突然重重叩在桌沿，烛火被震得跳了跳，声音犹如一柄柄重锤砸在百户的心中，周围空气都仿佛在这股严寒的气息下逐渐凝结。
“陛下北狩蒙尘，蛮夷叩关，我破虏军千里勤王，却叫朝中腐儒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弹劾。
总兵大人以大局为重，咱们能跟着糊涂？
这事儿若传进朝堂，不是给大人添堵么？
他忽然俯身，鼻尖几乎要碰到百户的额角，
“你亲自去，限你一日之内，把事儿办利落了。”
“卑职遵命！”
......
夕阳洒落，斜晖映照在清河之上，
时间已至傍晚，
陈巳看着眼前的河流，腹部已是咕噜直叫，
自从昨晚树林中一番激战之后，为了保险起见，他特地再次绕出山林，换了一个方向赶路。
虽然前来追杀的督战营已经全军覆没，但是陈巳知道，这无疑也算是彻底打了破虏军的脸面，会让他们派出更多的人手和更强的武者前来追杀自己。
上一次派出的是一群准入流武者，下一次来的必定会是三流武者，甚至二流武者也有可能，
只有彻底逃出这片区域，才算摆脱了危险。
闷着头一刻不敢停歇的连续赶了一天的路程，虽然已经是三流武者，但连续的运转和精神时刻的紧绷还是让他浑身气血逐渐亏空，体力和精神都到达了极限。
浑身上下现在只有两个感觉：疲惫和饥饿。
目光眺望着前方的袅袅炊烟，
混合着空气中丝丝缕缕的饭菜飘香，让本就饥饿的陈巳更是两眼放光，不争气的咽了口唾沫。
循着炊烟的方向，陈巳的目光中很快就出现了一处村庄，
村庄看起来并不大，只有寥寥几间屋子。
陈巳在河边借着溪水将长刀上昨夜交战留下的血迹擦拭干净，简单洗了把脸之后，来到屋子前，叩了叩门。
咚咚。
“老乡，行路至此，实在饥肠辘辘，能否讨碗热饭？”
敲门声响起，但是过了许久，却并未有人开门。
陈巳垂眸，五感在气血催动下格外敏锐，他听见土灶前的竹椅吱呀响了声，铁锅与柴火碰撞的声音戛然而止，连老者急促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门内寂静如坟，唯有细微的脚步声突然顿住，似乎是想营造出无人的假象。
面对此景，陈巳微微叹了口气，但是也能理解，
毕竟如今世道不安，对于普通的百姓们来说，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对于他来说，虽然眼前简陋的柴木屋对他的修为来说只是一刀的事情，但还是做不出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
“老乡，我不是坏人，真的是饥饿难耐。
我不白吃你们的，我有银钱可以付给你们。”
说罢，从行囊中拿出之前在赵大眼屋内搜刮到的钱袋，拿出一把在手里摇了摇，传出碎银碰撞的声音后，将其放在了地面上。
屋内，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者和妇人正小声嘀咕商量着，老者面露担忧的看了看屋外。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老婆子，你去拿个大碗，装点饭菜，我把放到门口去。”
听到老者这话，老妇人一时间也是有些犹豫。
“这兵荒马乱的，谁知道外面是什么人，万一图谋不轨怎么办？要我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不定等会他自己就走了。”
老者闻言轻轻拍了拍老妇人的手背，宽慰的说道。
“唉，就咱们这有什么值得人家图谋不轨的。
就咱们这屋破子，但凡来个江湖人，真要图谋不轨也挡不住人家，再说这年头有几个江湖人愿意讨饭付钱的。
听我的，去盛点饭，用大碗，就当结个善缘了。”
听了老者的话，妇人这才不情不愿的盛了一大碗饭递给老者。
门外，听到屋内的动静，陈巳后退几步。
咯吱一声。
紧闭的木门慢慢的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枯瘦的老者面容，看向陈巳。
看着裂嘴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笑容的陈巳，老人的目光飞速的在他身上扫了一下，在看见他腰间垮着的佩刀上后，浑浊的眼神微微颤抖了一下，最后落在门前摆放着的那一堆碎银上。
看见地面上摆放的碎银，老者的目光再次一变，
好家伙！
这莫不是哪家出来体验生活的大少爷，仅仅讨一碗饭，出手这么阔绰？
随即抬头又看了看陈巳那落魄潦倒的模样，这模样看起来也不像啊？
虽然心中转瞬之间飘过许多心思，但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老者将手中饭碗放到地上，又将门前的碎银朝着前方拨了拨。
“小郎君，一碗饭而已值不得这么多银子，你还是收回去吧。
恕家中简陋无法招待，若是不嫌弃，一旁的屋子是我家柴房，可以去里面歇歇脚，吃完饭把碗放那里就可以了。”
“那就多谢老伯了。”
话音未落，陈巳已抓起碗筷，狼吞虎咽起来。
米粒带着柴火的香气，虽然少油寡盐，却比穿越月余来啃的硬饼子、喝的野菜汤美味百倍。
算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以来，吃的最像饭的一餐了。
看着陈巳这饿死鬼投胎的模样，老者悬着的心渐渐落回肚里，
这人纵是江湖客，却也只是个饿极了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