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七次轮回的礼物

阳光公寓的电梯按键7已经磨损得泛白。简昭的手指悬在上面，注意到金属边缘有七道细微的划痕，像是被手术刀刻意刮出来的。电梯轿厢里的香薰机喷出带着苦杏仁味的雾气，在镜面墙上形成短暂的“707“字样。

当电梯门在七楼打开时，简昭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整条走廊两侧的房门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断的镜子。无数个她站在电梯里，左耳垂的伤口正渗出蓝色液体，在病号服上画出树枝状的痕迹。

“陆凛没告诉你吗？“清洁工突然从镜面后转出，推车上放着七个裹尸袋，“707是面镜子。“

简昭后退时撞上电梯按钮。数字7突然亮起红光，楼层显示屏变成倒计时：【165:23:41】。清洁工咧嘴一笑，金牙上反射出七个微缩的简昭：“上次你来的时候，也这个表情。“

她逃向走廊深处，脚步声在镜面迷宫中产生诡异的回声。707室的门牌挂在唯一一扇实体门上，猫眼被人用口红涂成血红色。钥匙插入瞬间，简昭闻到门缝里飘出的雪松香水味——温言今天早晨用的那款。

门开了。

七十平方米的单身公寓里，所有家具都罩着白布。正中央的茶几上摆着七杯奶茶，杯壁凝结的水珠像冷汗。简昭认出这是唐糖最爱的那家，每根吸管上都套着小标签：

【第一次轮回：相信他是无辜的】

【第二次：发现耳环秘密】

...

【第六次：找到殡仪馆】

第七杯的吸管插在杯底，标签被血浸透：【最后一次：成为他】。

简昭翻找唐糖遗物时在衣柜最里侧缝着一个暗袋，里面是唐糖的工作证——「白镜诊所特别助理」，证件照上的她左耳戴着同样的珍珠耳环。

背面用钢笔写着：「当7号载体觉醒时，执行B计划」。

手机突然震动。温言发来一段视频：陆凛被绑在精神病院的电击椅上，额头用口红写着“叛徒“。镜头转向观察窗，七个穿白大褂的温言正同步记录数据。

“你还有165小时。“温言的声音带着笑意，“这次能打破纪录吗？“

简昭掀开最近的白布——下面是面贴满照片的墙。最中央是婚礼合影，温言为她戴戒指的瞬间，他无名指上的钻戒内侧闪着蓝光。放大照片后，简昭在钻石刻面里看到微型数字“1“。

“戒指是接收器。“她喃喃自语，突然扯开其他白布。每块布下都是不同时期的“简昭“生活痕迹：2号喜欢蓝莓酱，3号收集乌鸦羽毛...6号的日记本摊开在桌上，最后一页写着：【不要打开冰箱】。

冰箱门缝渗出冷气，把手缠着七圈铁链。简昭用水果刀撬开时，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公寓里像警报般刺耳。里面没有食物，只有七个玻璃标本罐排列在保鲜层。

第一个罐子里泡着枚钻戒，标签写着【1号记忆载体】。简昭颤抖着拿起第六个罐子——液体中悬浮着片大脑组织，标签注明：【杏仁核恐惧反应-6号】。

第七个罐子内壁用指甲刻着：『别打开，除非你想成为我』。罐底粘着半片指甲——和她左手小指缺失的甲床严丝合缝。。

当她触碰空罐时，客厅电视突然自动开启。雪花屏中浮现白镜医生的脸：“欢迎回来，7号。“她的声音像经过多层过滤，“当容器与记忆匹配度超过70%，实验就成功了。“

视频跳转到手术画面。穿手术服的温言正在往某个女性颅骨内植入芯片，无影灯照亮患者耳后的月牙胎记。镜头拉远，手术台周围站着六个同样的女性，全都闭着眼睛，胸口微微起伏。

“七个容器，七次轮回。“白镜的声音突然变成温言的，“你猜这次能活过——“

简昭砸碎电视。显像管爆裂的瞬间，卧室传来玻璃碎裂声。她冲进去时，看见落地窗破了个洞，七只乌鸦正在啄食床上的什么东西。

羽毛纷飞中，简昭看清了——那是唐糖的右手，食指指着床头柜。抽屉里塞满病历本，衣柜最下层藏着锈蚀的怀表，打开后不是指针，而是7枚微型珍珠排列成圆。最旧的珍珠裂开缝隙，露出里面蜷缩的纸条：『救第6个我』。最上面那本印着《海马体记忆移植术后护理记录》。翻开第一页，患者照片栏贴着她的证件照，但名字是“白昭“。

【1985年3月12日】

【移植源：白镜】

【载体：7号克隆体】

【进度：6/7】

病历最后一页夹着张脑部扫描图。简昭在颞叶位置看到七个光点，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潦草的医生笔记写着：“当第七记忆节点激活，原始人格将被覆盖。“

床头灯突然频闪。在明暗交替中，简昭瞥见衣柜镜里的自己没跟着眨眼。镜中“简昭“缓缓举起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温言的素圈银戒。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镜中人用温言的声音说，“因为我们流着同样的血。“

简昭砸向镜子，碎片割破手腕。鲜血滴在病历本上，竟然被纸张吸收，浮现出隐藏文字：【阳光公寓没有707室】。

手机在这时响起。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看看窗外】。

简昭踉跄着回到破碎的窗前。对面大楼的灯光组成巨大的“7“，每个笔画都是病房窗口。最顶层的窗前站着穿病号服的女人，正将什么东西抛出窗外——

那物体划过夜空，精准地穿过简昭面前的破洞，落在她脚边。是温言的怀表，表盖刻着“给我亲爱的妹妹“。打开后，镜面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小时候的温言，他手里牵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

女孩抬头瞬间，简昭的耳膜几乎被记忆的洪流冲破。她看见七岁的自己站在实验室里，白镜医生正在给她和温言注射某种蓝色液体。双胞胎兄妹的手腕上，条形码只差最后一位数字。

“记忆是珍珠层的分泌物。“白镜的声音在回忆里回荡，“痛苦会让它更璀璨。“

怀表突然发烫。简昭甩手时，表盖内侧的镜子脱落，露出底下藏着的微型芯片。芯片上刻着坐标：【B2-7-7】。

公寓门被踹开的巨响打断了她的思绪。回头时，简昭看到七个穿黑雨衣的人站在门口，每人左手都戴着不同款式的戒指。为首的那个掀开兜帽——是陆凛，但他的虹膜呈现出和温言一样的琥珀色。

“时间到了。“七个声音同步说，“该回培养舱了。“

简昭冲向消防通道。奔跑中，黑珍珠耳钉突然溶解，蓝色液体顺着脖颈流下，在皮肤上形成条形码——与回忆里小女孩手腕上的只差一个数字。

身后的追击声突然消失。简昭喘着气停下，发现自己在楼梯间第七个拐角。墙上的逃生图标被涂改成棺材形状，里面躺着七个简昭的剪影。最末那个正在坐起来，手指指向天花板。

她抬头看去，通风管道盖板松动了，露出一角白纸。跳起来扯下后，简昭发现是张脑外科手术示意图，患者头颅被打开，露出里面的珍珠层结构。手术日期写着今天，主刀医生签名栏却是她的笔迹。

示意图背面用血写着：【找到真正的第七个标本】。

楼下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简昭撕下图纸塞进内衣，突然摸到之前那张门禁卡——背面现在多了行字：【B2-7-7=自由】。

消防通道底部的安全门突然被撞开。简昭在千钧一发之际钻进垃圾通道，滑落时无数记忆碎片在黑暗中闪现：温言教她系鞋带、白镜给她读童话、某个雨夜她亲手将手术刀插入...

她跌进地下室的垃圾箱里。爬出来时，面前是殡仪馆的卸货区，六个裹尸袋整齐排列。第七个袋子敞开着，里面是空的，标签上写着：【预留位：简昭-7号】。

远处传来脚步声。简昭躲进运尸车后备箱，从缝隙看到七个“陆凛“正在分头搜索。其中一人突然停下，弯腰捡起她掉落的怀表。

“快了。“他对着月光举起怀表，镜面反射出七个不同年龄的温言，“第七次轮回就要圆满...“

后备箱盖突然被重重关上。引擎发动时，简昭摸到车厢内壁刻满正字，最新一组是六个，下面写着：【下次记得带手术刀】。

车开了。颠簸中，简昭从车厢缝隙看到路牌——“青森路“的“青“字被刮掉，变成了“白森路“。而此刻，倒计时显示：【164: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