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激斗
暮色下的渔樵渡口泛起青灰色雾气,咸腥的河风卷着晾晒的渔网簌簌作响。礁虎赤足碾过滩涂的牡蛎壳,碎壳扎进脚掌渗出的血珠还未落地,便被鱼叉带起的粘稠水汽裹成暗红琥珀。远处搁浅的乌篷船随浪起伏,船头青铜铃的锈迹在潮湿中愈发晦暗。
觅长生倚着茅屋歪斜的竹篱喘息,剑锋垂落的冰晶正顺着苇席缝隙渗入泥地。晾晒的紫菜在暮色里蜷曲成焦褐色的符纸,咸涩的霉斑悄然爬上他染血的衣襟。礁虎虎口的老茧擦过鱼叉木柄,蛰伏在滩涂下的虎头鱼群突然炸开银浪,鳞片刮擦礁石的声响宛如百千柄小刀出鞘。
河面浮着的碎冰随暗流打旋,碰撞间发出玉器相击的脆响。老渔头遗落的药杵斜插在滩涂上,龙涎香碎末被潮水冲成诡异的卦象。当第一颗水珠凝在觅长生颤动的睫毛时,礁虎的鱼叉已搅碎倒映残阳的水面,叉尖抖出的浪纹裹着二十年积压的咸腥,在暮色里绽开牧海人独有的杀机。
礁虎手腕翻转间,鱼叉竟带起粘稠水汽。叉尖抖出三叠浪纹,裹挟着咸腥海风直取觅长生咽喉。这招「千层浪」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每重暗劲都如潮水般连绵不绝。
觅长生踉跄后退半步,青锋剑自腰间旋出半轮冷月。剑刃轻颤时震碎第一重浪劲,却见礁虎虎目闪过幽蓝,第二重暗浪突然化作八条透明水蛇缠向剑身。海水在剑脊凝结成霜的刹那,第三重劲气已如海底暗涌直扑丹田。
“好个牧海三叠!“觅长生足尖点过身后礁石,借力腾空时剑锋在岩面划出半尺冰痕。霜气顺着剑势暴涨,竟将缠绕的水蛇冻成冰链。礁虎见状暴喝一声,鱼叉改刺为扫,冰链应声爆裂成万千冰锥激射。
叮叮叮——剑光如暴雨打芭蕉,青锋剑在身前织就银网。冰锥碎片映着朝阳四溅,在两人之间炸开彩虹般的水雾。觅长生突然旋身错步,剑尖自下而上挑出刁钻弧度,直指礁虎腋下空门。这招「寒潭探月」看似轻灵,实则暗含九道后劲。
礁虎不退反进,鱼叉横栏时竟发出金铁交鸣。他浑身骨节爆出炒豆般的脆响,粗布短打突然鼓胀如帆,肉眼可见的气血在皮下凝成蛟鳞纹路。青锋剑刺中布料的瞬间,竟似扎进浸透海水的牛皮般滞涩难进。
“起!“礁虎左掌猛然拍击叉柄,整柄鱼叉突然如活蟒扭动。叉尖在剑身擦出火星,竟借着旋转之力绞向觅长生手腕。这「蛟缠柱」的绞杀技配合牧海神通,寻常兵器早该脱手而出。
觅长生却顺势松剑,左手二指在剑柄尾端轻弹。青锋剑顿时如陀螺急旋,剑穗上的冰蚕丝突然绷直,在礁虎腕间割出细密血线。礁虎吃痛松劲的刹那,觅长生旋身接剑,剑锋自腋下反撩而上,削落对方半片衣角。
“好剑法!“礁虎后跃三步,赤足在湿滑礁石上踏出龟裂纹。他忽然撕开残破上衣,露出精壮胸膛上若隐若现的蛟龙刺青。双掌合握鱼叉朝天高举,方圆三丈内的海水竟如活物般涌向叉尖,凝成丈许长的透明水刃。
觅长生剑诀突变,青锋剑震颤着发出龙吟。剑身霜纹层层亮起,晨雾在他周身凝成细密冰晶。当礁虎裹挟着浪涛劈砍而来时,他忽然侧身让过锋芒,剑尖如寒星点向对方手肘曲池穴。不料水刃突然炸开成漫天水珠,每颗水珠都裹着牧海劲气袭来。
叮叮叮!剑锋在身前划出浑圆,冰晶与水滴相撞竟发出琵琶轮指般的清响。觅长生突然窥见水幕后的空门,剑势如白虹贯日直刺中宫。礁虎却露出狞笑,胸膛刺青突然泛起血光,硬生生用肌肉夹住剑尖三寸!
咸腥血气扑面而来,觅长生当机立断弃剑后撤。右手剑指并拢凌空画符,散落的冰晶突然凝成三柄寸许小剑激射。礁虎挥叉格挡的瞬间,觅长生已闪身接住坠落的青锋剑,剑脊贴着鱼叉直削对方手指。
当——金铁交鸣声震飞栖息的海鸟,两人借力各自退开五步。礁虎看着虎口渗血的右手,忽然咧嘴笑道:“能把我逼到开血蛟纹的,你是第三个。“
礁虎暴喝震碎脚下礁石,鱼叉尖啸着搅起丈高浪墙。咸涩水雾中,十余条透明水蛇自浪墙钻出,獠牙泛着幽蓝毒光。觅长生剑锋点地急退,足跟猛蹬身后船骸,腐朽的龙骨应声断裂,扬起漫天木屑遮蔽视线。
“着!“礁虎鱼叉突刺竟穿过碎木缝隙,叉尖寒芒距咽喉仅余三寸。觅长生仰面折腰,后脑几乎触到湿滑礁石,左手顺势抓起半截渔网甩向对方面门。浸透海水的网绳裹着腥风扑面,礁虎不得不回叉格挡。
剑光忽如新月乍现!觅长生趁隙旋身横削,青锋剑贴叉杆直削敌腕。礁虎急转叉柄格挡,金属刮擦声里爆出连串火星。两人身影在浅滩交错,靴底踏碎水面映着的残阳,金红碎光随浪沫飞溅。
“潮生三叠!“礁虎突然变招,鱼叉连点三处虚位。叉影未至,觅长生已觉下盘水流异动——三道暗劲如海底漩涡撕扯足踝。他顺势腾跃,剑尖挑飞晾晒的咸鱼架。风干的鱼尸撞上叉影炸成碎末,咸腥粉末迷了礁虎双目。
觅长生足尖刚沾水面,忽觉寒意刺骨。礁虎竟将牧海劲气凝成冰棱,自下而上封冻半丈水域!青锋剑仓促下劈,冰层裂纹却不及蔓延至足底。千钧一发间,他猛掷剑柄击打三丈外礁石,借反震力道脱出冰封范围。
“哪里走!“礁虎踏碎冰面疾追,鱼叉舞出漫天银星。觅长生后背撞上歪脖柳树,震落宿鸟惊飞。他忽展左臂勾住垂柳枝,借韧性凌空倒翻。礁虎收势不及,叉尖深深扎入树干,震得柳叶如雨纷落。
剑光破叶而出!觅长生倒悬劈斩,剑风卷起满地牡蛎壳。礁虎怒吼旋身,鱼叉抡圆成盾,硬生生震飞暗器般的碎壳。几片锋利牡蛎壳擦过面颊,在麦色皮肤上划出血线。
咸腥血气激得礁虎凶性大发,他猛然扯断颈间贝壳项链。七枚狼牙状骨片激射,在空中摆出北斗阵型。觅长生挥剑格挡却劈中虚影,真正的杀招竟是骨片落地激起的泥沙——混着灵力的湿沙突凝成锁链,缠住他右腿猛然拽向深水区。
呛水瞬间,觅长生咬破舌尖喷出血箭。精血触及水面竟凝成冰莲,托着他破浪而起。礁虎踏浪追击,鱼叉裹挟两股水龙卷左右夹攻。危急关头,觅长生剑指抹过剑脊,霜纹骤亮炸开环状冰暴,将水龙卷冻成螺旋冰柱。
喀啦啦!冰柱承受不住惯性接连崩断。两人同时后撤,碎冰如刀雨倾泻,在滩涂扎出无数凹坑。喘息未定,礁虎突然发现虎口结痂不知何时崩裂,鲜血正顺着叉柄纹路渗入海中。
觅长生喉间涌起的血腥气被冰莲清香压回肺腑,他借着浪涛退势踉跄落在浅滩。青锋剑插入礁石稳住身形时,剑脊霜纹已黯淡如残雪,丹田内紊乱的灵气正与雷火反噬撕扯不休。
礁虎抹去颧骨血痕,虎目倒映着海面渐起的星子。他鱼叉搅动潮水,七枚骨片在水幕里凝成北斗杀阵。觅长生忽然屈指弹剑,剑鸣混着碎冰落进漩涡中心——那是洞窟决战时布阵的起手式。
「霜天北斗!」青锋剑应声爆开冰雾,先前散落的冰晶突然在礁虎足下结成七星阵图。觅长生经过此番打斗,竟觉得灵魂与这具躯体融入地更进一步,真正有了如臂驱使之感。
礁虎顿觉气血凝滞,鱼叉劈出的水龙卷竟在半空冻结成冰雕。觅长生趁机咬破指尖,血珠在剑脊画出离火纹——正是洞窟老人未完成的夺舍秘符。
冰火相激炸开靛蓝气浪,礁虎胸腹蛟鳞纹路被震得寸寸龟裂。他暴喝着将鱼叉插入阵眼,敖氏血脉催动的潮汐之力竟将冰阵染成暗红。觅长生瞳孔骤缩,青锋剑突然脱手飞旋,剑穗冰蚕丝缠住三丈外歪脖柳的腐根。
「起!」他拽动蚕丝凌空翻越杀阵,袖中暗藏的爆裂符碎片簌簌坠入阵眼。礁虎挥叉追击时,符箓遇离火余烬轰然炸开,气浪将他掀翻在腌鱼篓旁。碎裂的陶罐迸溅,龙涎香混着二十年陈酿淋了满身。
觅长生趁机并指如剑,将最后灵力凝成寸许冰锥射向礁虎气海穴。礁虎拧身急避,冰锥擦着丹田刺入身后船骸,腐朽的龙骨应声化作齑粉。两人隔着飞溅的木屑对视,喘息声盖过了渐起的潮声。
「咳咳...敖家的牧海术,」觅长生抹去唇边冰渣,「配上离火岛的爆裂符,倒像海鲜炖辣椒。」他故作轻松地倚着柳树,暗地将震裂的虎口藏在袖中。
礁虎撑着鱼叉起身,突然发觉掌心渗出的龙血正被北斗阵残余吸噬。他盯着青年苍白如纸的面色,忽然啐出口带血的唾沫:「玉虚宫的冰法,耍起阴招倒比魔教还利索。」
暮色下的渔樵渡突然陷入诡异的死寂,咸涩海风卷着碎冰渣掠过觅长生染血的眉骨。礁虎胸膛的蛟鳞纹路在金红余晖中明灭,他猛然咬破舌尖喷出精血,鱼叉尖端霎时凝出三股缠绕的赤黑水龙卷,浪涛间竟浮现敖氏先祖踏浪牧蛟的虚影。
“蛟龙出海!“礁虎嘶吼声震碎滩涂碎石,叉尖引动的龙卷裹挟腥咸水汽轰然压下。觅长生褴褛衣袂被罡风撕成碎片,裸露的胸膛上暗金符文突然如活物游动。他并指抹过青锋剑,剑脊残留的冰莲精血在虚空画出离火淬雷符,符纹成型刹那竟引动天象异变——铅云深处炸响闷雷,紫电如游龙窜入符箓。
“九霄引雷,破!“剑锋指天引落霹雳,青紫电光与赤黑龙卷在半空轰然相撞。礁虎虎目被强光刺得暴突,手中鱼叉在雷火中寸寸龟裂。觅长生七窍迸血仍强行结印,袖中珍藏的玄冰镇魂符化作七十二道冰棱,顺着龙卷裂隙直刺礁虎周身大穴。
礁虎暴喝震碎上衣,胸膛蛟龙刺青竟离体化形。三丈墨蛟虚影刚探首,就被镇魂冰棱贯穿七寸钉在滩涂。敖氏血脉催动的潮汐之力突然逆流,礁虎足下漩涡反将他双腿绞入淤泥。趁此间隙,觅长生舌尖血混着灵力在虚空画出第二道太乙诛邪符。
“镇!“金红符篆裹着雷火余威当空压下,礁虎周身护体水幕如滚汤泼雪消融。他发狠将残余鱼叉掷出,裹挟着本命精血的断叉化作赤蛟扑咬。觅长生竟不闪不避,反手将最后三张巽风符拍入自己残破经脉——罡风入体的剧痛令他目眦欲裂,却换来瞬息暴涨的速度。
赤蛟獠牙距咽喉仅剩半寸时,他身影突然模糊成虚光。礁虎只觉颈侧一凉,青锋剑已横在命门,剑身缠绕的雷火符纹灼得皮肤滋滋作响。觅长生左掌按着的爆裂符紧贴他气海穴,符纸边缘开始泛起湮灭前的赤芒。
“牧海人的魂火,燃起来可好看得紧。“青年沙哑笑声混着血腥气,腕间九宫结突然崩断,褪色红绳在暮色中燃成灰烬。礁虎浑身筋肉颤抖,丹田处三蛟气旋被雷火符压制得动弹不得,终于颓然跪倒在咸涩淤泥里。
青锋剑悬于礁虎眉心三寸时,觅长生口中精血喷在灵符上。那符箓遇血即燃,爆出的离火竟裹挟着洞窟老人的怨气,凝成赤蛟虚影直扑而下。礁虎瞳孔中映出的蛟首獠牙森然,周身龙鳞纹路在威压下寸寸崩裂。
“渔长老!“礁虎嘶吼声震落檐角铜铃。老渔头佝偻身形骤然挺直,褪色蓑衣炸成漫天蒲草。他枯掌自虚空中抓出柄龙骨鱼叉,叉身缠绕的玄冰锁链叮当碰撞间,竟将方圆十丈水汽凝成冰晶星斗。
“敖家牧海术第七重·星罗锁蛟!“老人脖颈旧疤泛起幽蓝龙纹,鱼叉点地时北斗七星光华大盛。觅长生的赤蛟虚影被星光锁链绞住七寸,离火与玄冰相激炸开漫天青雾。礁虎趁机翻滚着撞破腌鱼篓,咸鱼碎末混着龙涎香粉末呛得他连声咳嗽。
觅长生剑尖插进礁石勉强稳住身形,发现整片滩涂不知何时已布满星斗阵纹。老渔头掌心的龙骨鱼叉突然绽出暗金龙纹,玄冰锁链自虚空垂落,将缠斗的两人硬生生拽开三丈。
“闹够了就收手!“老渔头声如惊雷炸响。“玉虚宫的小子,“老渔头枯掌抚过龙骨鱼叉,叉尖北斗七星次第亮起,“老渔头虽为一介散修,却添为敖家外姓长老,在此守护这生产龙涎香之地。你身上离火岛的怨气与敖家因果纠缠,杀了这憨货只会让香母蛊反噬更甚。“他忽然扯断颈间锁链,将半枚破碎的刑堂令牌掷在两人之间。
青年冷笑震碎周身冰棱,青锋剑却缓缓归鞘,看出来老渔头已经筑基了。“长老既要保人,何不直言?“
老渔头浑浊眼瞳突然清明如海,佝偻身躯在暮色中投出龙形虚影。他抬脚碾碎满地香虫,枯指点向礁虎眉心,一道牧海禁制没入其识海,“至于这憨货...就留在老夫船上继续磨炼吧!“看着一脸不服气的礁虎,老渔头对他说道:“此子重伤在身,且已经练气9级大圆满了。”说完留下一脸错愕自诩天才的礁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