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附身之敌

我漂浮在宇宙虚空中，注视着眼前这颗蓝绿相间的星球。三周前摧毁克鲁斯文明的场景仍在我梦中萦绕，那些被奴役种族最后的哭喊声时常将我惊醒。

“奥瑞利亚主星，表面92%被水覆盖，智慧种族为两栖类人生物。“我自言自语，复习着源提供的情报，“文明等级：跨星系殖民阶段。威胁性质：未知。“

未知。这个词让我的胃部绞紧。克鲁斯人至少是看得见的邪恶，而这次源给的信息少得可怜，只说这个文明正在“变异“，必须被阻止。

我摸了摸大腿上已经愈合的伤口，那里仍会隐隐作痛。超越者的恢复能力比普通人强，但并非不死之身。这次我必须更加谨慎。

戒指在我手指上微微发热，提醒我任务开始。我深呼一口气，创造了一套轻便的潜水装甲覆盖全身，然后想象自己站在奥瑞利亚最大的海上城市中。

空间扭曲的熟悉感觉袭来，下一刻，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我站在一座半透明的桥梁上，脚下是波光粼粼的碧蓝海水。远处，由某种生物矿物构成的建筑群从海面升起，在阳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

奥瑞利亚人比我想象中美丽——修长的身躯覆盖着细密的鳞片，头部有鳍状装饰，眼睛大而灵动。他们穿着飘逸的服装，在街道上优雅地滑行——是的，滑行，因为他们脚趾间有蹼，更适合游泳而非行走。

没人对我的突然出现表现出惊讶，看来我的隐形功能运作正常。我启动装甲的扫描功能，开始收集情报。

起初，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奥瑞利亚人在市场交易，孩子们在专门的水池中嬉戏，一切都显得和平有序。但当我靠近一座较大的建筑时，扫描仪突然发出警报。

“检测到异常生命信号，“装甲的AI报告，“多重DNA序列叠加。“

我皱眉，调出详细数据。数据显示，建筑内至少有三十个奥瑞利亚人，但他们的生命特征与街上的同类有明显差异——心跳更慢，脑电波却更活跃，而且体内似乎有两种不同的DNA在共存。

“寄生？“我喃喃道，创造了一个微型侦察器送入建筑通风系统。

侦察器传回的画面让我血液凝固。建筑内部像个实验室，几十个奥瑞利亚人被固定在透明容器中，他们的身体被一种黑色粘稠物质包裹着。更可怕的是，那些物质似乎在蠕动，与宿主进行某种程度的融合。

其中一个容器突然破裂，黑色物质完全融入了宿主体内。那个奥瑞利亚人睁开眼睛——原本碧绿的眼珠现在变成了纯黑色。他——不，它——转向其他容器，用我从未听过的语言说了什么。立刻，所有容器中的黑色物质都开始剧烈活动。

“撤退，侦察器。“我下令，但为时已晚。那个被附身的奥瑞利亚人猛地抬头，直视侦察器的镜头，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跃起，一把抓住了微型机器。

在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刻，我听到它用完美的星际通用语说：“超越者，我们看见你了。“

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它们知道我的存在，甚至知道超越者这个词。我迅速创造了一个空间干扰器布置在周围，防止被追踪，然后退到更隐蔽的位置思考对策。

“源，我需要更多情报。“我低声呼唤宇宙意志，但戒指只是微微闪烁，没有回应。看来这次得靠自己了。

我创造了几个全息屏幕，开始分析侦察器最后传回的数据。那些黑色物质是一种未知生命体，能够完全融入宿主细胞，控制其行动，同时保留宿主的所有记忆和能力。更可怕的是，它们似乎能共享意识，形成一个集体智慧。

“这就是所谓的'变异'...“我咬着嘴唇，“不是奥瑞利亚人变邪恶，而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正当我思考对策时，桥梁突然震动起来。人群开始惊慌失措，我转头看向震源——海面。海水如同沸腾般翻滚，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深处升起。

那是一只海洋生物，类似鲸鱼但更大，全身覆盖着装甲般的黑色物质。它的眼睛——同样纯黑——直视着我。更糟的是，桥上数十个奥瑞利亚人突然停止动作，然后齐刷刷地转向我，眼睛一个接一个变黑。

“发现超越者。“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诡异的和声。

我立即启动装甲的防御系统，同时创造出一把高能脉冲枪。被附身的奥瑞利亚人开始向我冲来，速度快得不像两栖生物应有的敏捷。

“非致命模式。“我对武器下令，然后开火。蓝色脉冲波击中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他们应声倒地，但没有死——只是暂时瘫痪了神经系统。

然而，倒下的人身上的黑色物质开始蠕动，脱离宿主，像活物一样向我爬来。我后退几步，创造出一堵火焰墙阻挡它们。黑色物质在火焰中发出刺耳的尖叫，暂时被阻止了。

但那只巨型海兽已经靠近桥梁，它张开巨口，喷出一股黑色液体。我紧急创造了一个力场盾挡住大部分，但几滴还是溅到了我的装甲上。令我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液体开始腐蚀装甲，试图寻找进入我体内的途径。

“该死！“我迅速创造了一个净化装置，释放出高频振动波，将黑色物质震离装甲表面。这东西想附我的身？绝对不行。

情况迅速恶化。更多的奥瑞利亚人被附身，从四面八方涌来。那只海兽开始撞击桥梁，建筑摇摇欲坠。我必须撤退重新计划。

我集中精神，准备空间跳跃到一个安全地点。但就在我即将传送的瞬间，一阵剧痛从后脑勺炸开——某个被附身者用远程武器击中了我。装甲吸收了大部分冲击，但足以打断我的专注。

桥梁彻底崩塌，我和数十个被附身的奥瑞利亚人一起坠入海中。入水的冲击让我一时失去方向感，咸涩的海水涌入装甲的裂缝。更糟的是，那些黑色物质在水中扩散开来，像无数细小的触手向我伸来。

我拼命挣扎，创造了一个小型氧气罐咬在嘴里，然后启动了装甲的推进器。水中视野模糊，但我能看到那只巨型海兽正张开大口向我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创造了一枚声波炸弹扔向海兽。炸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在水中形成剧烈震荡，暂时干扰了那怪物的行动。我趁机浮出水面，喘息着寻找逃生之路。

海面上，被附身的奥瑞利亚人已经驾驶着各种船只形成包围圈。我甚至看到几个飞行器升空，封锁了空中逃跑路线。它们显然研究过超越者的能力，知道如何阻止空间跳跃。

“创造...必须创造点什么...“我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对策。普通武器无效，这些共生体会脱离被击倒的宿主寻找新的目标。我需要一种不会被附身，又能适应各种战斗环境的武器。

灵感如闪电般击中我。变形机器人！就像我大学时设计的那个游戏角色，能够根据环境改变形态的智能机器战士！

我集中全部想象力，在脑海中构建细节：纳米级结构，量子计算核心，自主学习算法，多模式变形架构...戒指开始发烫，能量涌动。

“来吧，帮帮我...“我咬牙低语，感受着创造物在手中成形。

一个金属球体出现在我掌心，约拳头大小，表面流动着液态金属般的光泽。我将它抛向空中，球体立刻展开变形——先是形成一个小型飞行器避开袭来的攻击，然后在半空中重组为一个三米高的人形战斗机器，稳稳落在我面前的浮桥上。

“变形核心激活。“机器人发出冷静的机械音，“请指示，创造者。“

我爬上浮桥，喘息着下令：“防御模式，保护我免受那些黑色物质的接触，非致命手段制服宿主。“

“指令确认。“机器人回应。它的双臂变形为声波炮和电磁网发射器，同时背部展开一个力场发生器，将我保护在内。

被附身的奥瑞利亚人发起进攻，但变形机器人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和精准度应对。它时而变形成飞行器快速移动，时而重组为重型战斗模式释放震荡波，完美执行着我的命令。

更重要的是，它完全由无机材料构成，黑色物质无法附身。每当有物质试图接近，机器人就会立即改变表面结构将其弹开或烧毁。

我趁机创造了一个通讯干扰器，阻止被附身者之间的意识共享。然后，我向机器人下达新指令：“采集样本模式，尝试隔离一个活体样本进行研究。“

机器人立即调整战术，不再击倒敌人，而是专门针对一个落单的被附身者。它发射了一张特制电磁网，将目标完全包裹，然后释放出定向电磁脉冲。黑色物质开始抽搐，试图逃离，但电磁网形成了完美屏障。

“样本获取成功。“机器人报告。

“干得好...“我刚松了口气，突然整个海面剧烈震动。那只巨型海兽再次出现，这次它身上覆盖的黑色物质形成了尖刺和炮管般的结构。更可怕的是，它张开嘴，一个能量漩涡开始形成。

“能量读数超出标准！“装甲AI警告，“建议立即撤离！“

我看向机器人手中的样本，又看向正在蓄能的巨兽。现在撤退能保住样本进行研究，但这座城市和无数未被附身的奥瑞利亚人将遭殃。

“不，我们得阻止它。“我咬牙道，“变形核心，最大攻击模式！“

机器人立即重组，形成一个巨大的炮台结构。我将全部想象力注入戒指，为它创造了一种特殊弹药——反物质穿甲弹。

“开火！“

炮口亮起刺目的白光，一道光束直射海兽口中的能量漩涡。两股能量相撞，产生了剧烈的爆炸。冲击波将我和机器人掀飞，重重撞在一栋建筑外墙上。

我头晕目眩，装甲多处破损，但挣扎着爬起来查看战果。海面上升起一朵蘑菇云，巨兽不见了，但黑色物质像雨点般从空中落下，寻找新的宿主。

更糟的是，我的样本容器在冲击中破裂，黑色物质逃了出来，直奔我而来。变形核心立即拦截，但这次黑色物质似乎学会了什么，它没有尝试附身机器人，而是形成尖刺直接攻击其关节部位。

机器人一条腿被刺穿，行动受损。我创造了一把高温喷枪试图帮忙，但更多的黑色物质从四面八方涌来。情况危急，我不得不做出艰难决定。

“变形核心，自毁协议Alpha！“我下令，“设置倒计时10秒，然后带我离开这里！“

“确认指令。“机器人冷静回应。它迅速变形成一个蛋形舱将我包裹在内，同时开始倒计时：“9...8...7...“

舱内显示屏显示外部情况：黑色物质正在覆盖机器人外壳，试图突破。“6...5...4...“它们似乎察觉到危险，开始撤退，但为时已晚。

“3...2...1...“

一道耀眼的白光爆发，接着是强烈的冲击波。在爆炸前的瞬间，蛋形舱启动了空间跳跃。世界扭曲旋转，我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然后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舱体打开，我爬出来，发现自己在一个荒凉的卫星表面。远处，奥瑞利亚主星在恒星照耀下闪烁着蓝光。我的装甲几乎报废，浑身疼痛，但至少活着。

“任务...失败...“我喘息着，看着手中戒指的光芒暗淡下去。变形核心牺牲了，而我甚至没能保住那个样本。

但最困扰我的是那些被附身的奥瑞利亚人最后的眼神。在被黑色物质完全控制前，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了原始的他们——恐惧、痛苦、求救。那些宿主还活着，只是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

这意味着如果我杀死被附身者，实际上是在杀死无辜的受害者。这个认知让我的胃部绞痛。

戒指突然闪烁起来，源的声音终于响起：“第九位超越者，你面对的是共生体种族'乌尔'。它们没有自己的物质形态，必须依附其他生命生存。一旦完全融合，宿主意识将被永久吞噬。“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愤怒地质问，“还有办法救那些被附身的人吗？“

“完全融合不可逆转。“源的声音冷酷，“你的任务是阻止乌尔扩散，方法只有一种：彻底净化被感染的星球。“

我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又一个需要种族灭绝的任务？这真的是唯一的办法吗？

“不，一定有其他方式。“我摇头，“如果我能研究它们，了解弱点...“

“前三位超越者尝试过，结果被乌尔附身。“源警告，“它们通过接触传播，甚至能暂时控制你的创造物。你今天的幸存纯属侥幸。“

我回想起黑色物质攻击变形核心的方式，确实在学习和适应。这解释了为什么源说之前的超越者失败了——我们的创造能力反而成了乌尔的武器，如果它们能暂时控制创造物的话。

“我需要更强大的防御，不会被附身影响的武器系统。“我思考着，“还有研究样本，但如何安全获取...“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我脑海。如果我不能创造生命，那创造人工智能呢？那不算直接创造生命，只是复杂的程序而已。一个足够先进的AI也许能帮我研究乌尔而不会被附身。

“源，创造人工智能违反规则吗？“

沉默良久后，源回答：“规则禁止创造'生命'。人工智能若不具备自我意识，则不视为生命。但警告你，第九位超越者，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

我点点头，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构建设计图。我需要一个不会被附身的研究助手，一个比变形核心更智能、更自主的系统，但又不会跨越那条成为生命的界限。

但首先，我得恢复伤势，重新装备。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而我已经看到了敌人的可怕之处。乌尔不仅是个威胁，更是一个道德困境——如何在不屠杀无辜宿主的情况下消灭它们？

我望向远处的奥瑞利亚主星，知道那里有数十亿可能已被附身或即将被附身的生命。第一次，我对超越者的使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但怀疑不能解决问题。我戴上破损的头盔，开始创造一个新的临时基地。无论多么艰难，我必须找到方法完成任务——不是以源希望的那种方式，而是以我自己的方式。

因为我是第九位超越者陆罚，创造者而非毁灭者。如果宇宙给了我无限创造的能力，那么一定有比屠杀更好的解决方案。

戒指似乎感应到我的决心，散发出新的光芒。在荒凉的卫星表面，我开始了孤独的研究与准备。乌尔不知道的是，它们刚刚激怒了一个拥有无限想象力的游戏设计师。

而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