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双生劫
鎏金蟠龙烛台吞吐着猩红火舌，将朱雀殿穹顶的百鸟朝凤图映得影影绰绰。
凤鸣娇望着银盘中颤巍巍的鹿胎，血色经络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珠光，喉间翻涌的腥甜突然凝成冰碴——那蜷缩的胚胎竟长着酷似人婴的五官。
“凤姑娘怎的不动筷？“太后腕间翡翠镯撞在琉璃盏上，碎冰般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这可是哀家特意吩咐御膳房，用怀胎三月的母鹿...“
萧寒舟玄色蟒袍掠过凤鸣娇颤抖的指尖，银箸破空之声如裂帛。
血水顺着桌案蜿蜒成蛇，在他皂靴云纹上绽开暗红霜花。
“臣替夫人谢过太后。“他笑着将染血银箸掷入酒樽，琥珀光里浮起细小的泡沫，“听闻三殿下前日猎得白虎，不知虎鞭可泡好了药酒？“
殿外惊雷骤起，凤鸣娇腕间红珊瑚串应声迸裂。
珠玉滚过金砖的脆响里，她看见三皇子广袖微扬，龙涎香灰如毒蝶扑向鼻尖——
嗡！
剧痛自太阳穴炸开，血珠从眼角朱砂痣渗出。
凤鸣娇踉跄着抓住蟠龙桌沿，百年金丝楠木竟被她捏出蛛网裂痕。
满殿灯火霎时染作猩红，萧寒舟后颈那串梵文刺青在扭曲视野里化作吐信的蝮蛇。
“娇娇？“
滚烫掌心贴上后腰那刻，凤鸣娇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琉璃脆响。
她猛地反手扣住萧寒舟咽喉，殷红蔻丹陷进苍白的皮肉：“别用沾过人血的手碰我！“
惊呼声中，男人喉结在她掌心震动出低笑：“夫人现在该担心的...“
他突然掐住她腰肢按向剧烈起伏的胸膛，“是这里。“
五层锦缎下，两颗心脏以诡异频率共振。
凤鸣娇瞳孔骤缩，萧寒舟锁骨下方浮现的并蒂莲纹正沿着血脉朝心口疯长，血色藤蔓与她胸口的纹路严丝合缝。
蛊毒发作的灼痛中，三皇子温润嗓音如毒蛇吐信：“双生蛊。想不到督主竟用南疆禁术...“
寒光乍现，绣春刀已架上他颈侧：“殿下可知，本座最擅长让多舌之人...“
刀锋突然转向，削落凤鸣娇一缕青丝，“永远闭嘴？“
话音未落，黑血自凤鸣娇唇间喷涌而出。
蛊虫在血中扭成红潮，顷刻爬满命妇们的织金裙摆。
尖叫声中，萧寒舟打横抱起她冲向殿外，玄色大氅如夜幕罩住两人身形，暴雨砸在琉璃瓦上奏出金戈铁马之音。
“萧寒舟...你下毒...“凤鸣娇齿间黑血汩汩，指尖深深抠进他肩头旧伤。
男人在雨幕中笑出声，伤口渗出的血染红她素白中衣：“是共生。“
汤泉殿门被踹开的瞬间，铁链拖地声混着药香扑面而来，“从今往后，本座的血就是你的药。“
温泉池底暖玉泛着幽蓝磷光，九曲回廊间悬满浸过药汁的鲛绡。
凤鸣娇被丢进池中时，腕间铁链撞出清越铃音——竟是十二年前西域进贡的陨星玄铁。
“娇娇在看什么？“萧寒舟扯开衣襟，心口三根金针随呼吸明灭，针尾明珠赫然刻着“景和八年“。
水雾氤氲间，他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如毒龙盘踞。
凤鸣娇头痛欲裂，恍惚看见大雪纷飞的冷宫。
八岁的小太监蜷缩在尸堆里，冻僵的手指勾住她杏黄裙裾：“姐姐...饴糖...“
记忆碎片突然染血，漫天火光中有人将染血的饴糖塞进她嘴里。
滚烫的唇突然封住未尽的话语，苦涩药液混着血腥渡进口中。
凤鸣娇挣扎着咬破他舌尖，却尝到比蛊毒更腥甜的味道。
萧寒舟掐着她后颈加深这个吻，血水顺着交缠的发丝滴入池中，在暖玉上晕开并蒂莲纹。
“娇娇可知...“喘息间他扯开里衣，腰间狰狞旧疤如蜈蚣蠕动，“当年先帝阉刀落下时，本座满脑子都是你眼角的朱砂痣。“
水波晃动，凤鸣娇的膝盖撞到不该存在的灼热。她触电般后退，后背抵上刻满梵文的石壁：“你...不是太监？“
萧寒舟慢条斯理解开玉带，蟒袍顺着肌肉线条滑入水中：“夫人不妨亲自验证。“
他突然扣住她脚踝拉向自己，暴露出胯间深褐疤痕，“当年冷宫嬷嬷的刀偏了半寸...“
雷鸣掩盖了凤鸣娇的惊呼。她慌乱抓住漂浮的绸缎，却扯落了束发银簪。
青丝散落瞬间，萧寒舟右肩的“承影“刺青竟化作虎符形状，与池底暖玉纹路严丝合缝。
“三十万玄甲军...“凤鸣娇瞳孔血色暴涨，“父亲临终前说的叛徒，是你！“
蛊毒剧痛在此刻攀至顶峰。
她仰头发出凄厉嘶吼，指尖暴涨的利爪划破萧寒舟胸膛。
血雾弥漫间，男人纹丝不动承受撕咬，掌心轻抚她颤抖的脊背：“咬这里。“
他引着她的手按向心口金针，“凤老将军的虎符就藏在这。“
殿外脚步声如潮水逼近，东厂幡子的惨叫划破雨幕。
萧寒舟眸中杀意骤现，抬手将凤鸣娇按进水中：“嘘——“
他舔舐她耳后蛊纹，水波映出窗外晃动的刀光，“有老鼠来偷腥了。“
破窗声起，刺客尚未落地便被捏碎喉骨。
凤鸣娇血瞳在黑暗中绽放妖异红光，断裂的颈骨在空中划出血月弧线。
第二个刺客的刀刺入萧寒舟肩胛，他抚掌大笑：“再偏半寸就能碰到金针了，废物！“
杀戮唤醒蛊虫的狂欢。凤鸣娇指尖插进刺客眼眶时，铁链突然缠住腰肢。
萧寒舟赤着上身将她拽回血池，伤口涌出的血染红整个汤泉：“游戏结束。“
他舔去她睫毛上的血珠，“该收利息了。“
当他的唇再次压下时，凤鸣娇尝到了龙脉深处铁锈味的雪。
记忆如走马灯闪现——十二岁的萧寒舟在尸山血海中爬行，用断箭在雪地上画并蒂莲。
冰棱刺破他指尖的血，比她腕间珊瑚还要艳烈。
“为什么...选我...“她在换气的间隙喘息，惊觉自己正啃咬他锁骨下的刺青。
萧寒舟捏着她下巴迫使其抬头，水珠顺着喉结滚落：“因为娇娇的血...“
他舐去她唇畔血渍，眼底爱欲如岩浆翻涌，“染在雪地上最好看。“
子夜钟声响起时，并蒂莲纹已蔓延至凤鸣娇心口。
她昏沉趴在萧寒舟淌血的胸膛上，听见他在耳边呢喃：“明日把柳姨娘的眼珠送来可好？她竟敢在合欢枕里藏龙涎香...“
暴雨冲刷着汤泉殿外的青石阶，血水在沟壑间蜿蜒成符咒。
凤鸣娇在剧痛中睁开眼，发现萧寒舟正将饴糖塞进她齿间。
“十二年前冷宫那夜，你给过我同样的糖。“她突然攥住他手腕，“为什么现在才...“
萧寒舟轻笑一声，金针随笑声在皮肉下游走：“当年的糖沾着前太子的血。“
他指尖抚过她锁骨下的蛊纹，“如今这颗，染着本座的心头血。“
殿外忽传来三皇子侍从的惊呼，紧接着是重物坠地之声。
凤鸣娇透过雕花窗棂，看见雨中悬挂的七具尸体正随着风铃摇摆——每个刺客心口都插着刻“景和八年“的金针。
“娇娇可知这些金针的来历？“萧寒舟把玩着染血的银簪，“先帝殡天那日，本座用它们串起了十二位皇子的舌头。“
凤鸣娇突然剧烈咳嗽，黑血中混着金针碎屑。
萧寒舟眸色骤暗，扯开中衣露出心口狰狞伤口：“咬这里。“
他将她按向自己跳动的血脉，“本座允你饮血止疼。“
蛊虫在血腥中发出欢鸣。
凤鸣娇尖齿刺破皮肉的瞬间，记忆如潮水汹涌——景和八年的上元夜，少年萧寒舟浑身是血地背着她冲出火海。
漫天孔明灯下，他将虎符塞进她襁褓：“活下去，替我看着这江山易主。“
温泉水突然沸腾，池底暖玉浮现出凤家军阵图。
凤鸣娇在血光中看见父亲自刎的画面，老将军的佩剑竟与萧寒舟的绣春刀有着同样的鎏金纹饰。
“当年凤老将军饮下的毒酒...“她颤抖着抓住漂浮的银簪，“是你亲手斟的？“
萧寒舟突然掐住她脖颈按入水底，发丝如墨莲在水中绽开：“是他求我这么做的。“
血水灌入凤鸣娇耳膜的轰鸣中，他的声音如从地狱传来，“只有凤家满门忠烈的血，才能浇灭先帝疑心。“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汤泉池已变成血沼。
凤鸣娇握着半截断簪抵在萧寒舟心口，金针在皮肉下发出蜂鸣。
“杀了我，蛊虫会啃噬你的五脏六腑。“他笑着握住她手腕推进，簪尖刺破结痂的伤口，“但若夫人喜欢...“
殿外突然传来三皇子侍女的尖叫。
凤鸣娇透过血雾望去，看见柳姨娘的绣鞋悬挂在廊檐下，空洞的眼眶正对着汤泉殿方向。
染血的合欢枕散落满地，龙涎香灰混着雨水流成小溪。
“本座说过要送夫人礼物。“萧寒舟将断簪插入自己锁骨，“这对招子可还喜欢？“
他突然暴起将她压在池边，沾血的指尖描摹她眼角朱砂痣，“接下来该收点甜头了。“
暴雨更急了，却浇不灭池中翻涌的血色。
当凤鸣娇的利齿再次刺破萧寒舟咽喉时，她尝到了宿命的滋味——
那是比饴糖更腥甜，比毒酒更灼热，纠缠着家仇国恨的，双生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