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们发现我了吗？
“我脸上沾了脏东西吗？”
说着温可欣拿出镜子来照。
她垂头的瞬间，曲峥眼中划过一丝惊艳。
她也一样察觉到了那位躲在背地里的坏蛋！
他从始至终抱着“拯救者”的心态，
他以为这是勇敢的王子救了沉睡的公主的故事。
事实上。
可能公主早醒了。
公主在假寐。
温可欣又展现了他从未了解的另一面：
聪明又勇敢。
与此同时，旁白还在继续：
「温可欣趁着照镜子的时刻，好好地打量着自己。
镜中的自己，眼睛润而亮，皮肤吹弹可破，饱满殷红的嘴巴像是熟透的果实，待人采撷。
她觉得，靠这身扮相，今天的表白成功势必拿下。
毕竟，她能感受到，曲峥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发直了。」
曲峥眼皮抖了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那、那我先去买单。”
过了响午，面馆的生意渐渐淡下去。
只零星地有几位警察擦着嘴，眼看也要结账了。
曲峥手机没电了，拿的现金。老板透过小窗口，探手来接。
两人的手一触即离——
钱被接过的同时，脑中久违地响起了声音：
「王鑫的手从老板手里端过豌杂面，又桀桀地地笑着，去看斜后方的少男少女们。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温可欣手上端的同款豌杂面上，嘴角又忍不住咧开。
他跟着少女的动作，同频地端碗、喝汤、
整整齐齐地咬断面条。
这一刻，他觉得他们的距离无限拉近。
牙齿仿佛成了剔骨刀，在与未来的尸体建立初步的友谊。」
曲峥呼吸都要停滞了。
狂跳的心脏让眼前一阵阵发白。
这混蛋。
哦！对！！
他坐在他们位置的斜前方！
他要揪出这个混蛋！
曲峥目光急切地扫过斜前方的每一张桌子。
可人几乎都走空了。
凶手不见踪迹，
坐着的都是警察。
直到目光停在一张单人方桌上，曲峥的眼皮跳了跳。
两张十元纸钞，被搪瓷碗压住。
碗里残留了点汤底，看得出是豌杂面。
但人早就走了。
他正要转身，目光被桌上的餐巾纸摄住。
沾着油渍的餐巾纸被随意地扔在桌面上，内里却写着一行黑色小字。
曲峥顾不得脏，慌忙抻平，上面写着：
“你们是不是发现我了？
原来你早就回来了。”
血液倒流的感觉，曲峥在那一刻体会到了。
血管像是倒灌入别人的血液，冰凉又恶心。
曲峥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愤怒，攥拳狠狠地捶在桌面上。
“你怎么了？曲峥？”
温可欣闻声跑过来。
一向安静祥和的小面馆里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引得客人们齐齐注目。
呢喃声四起。
曲峥收了手，瘫倒在座位上。
无力感几乎要把他整个吞没！
就在不久前，王鑫就坐在他们身下的这处位置。
他恶意地欣赏着眼前女孩的手掌、手臂、脚、腿、脑袋。
他们却丝毫未察觉。
*
“曲峥，你说说话啊，别吓我。”
温可欣轻轻地摇着他的胳膊。
曲峥偏过头看她：
“要是我说，你现在很危险，你会怕吗？”
温可欣只担忧地看着他。
她急得眉头蹙起，眼睛蒙着层水雾。
曲峥看着她，忽然觉得：
可能比起那藏在未知里的危险，他现在这副样子更让她担忧。
“算了。”曲峥坐直身体。
他按住温可欣两侧的肩膀，郑重道：
“从现在起，在外面每一刻，你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好！”
……
假期还有一天结束。
曲峥却和温可欣买的同一趟火车，打算跟着提前回去了。
“舅妈，别担心，没什么急事，就是下周有个机器人大赛，需要提前回去准备准备。”
舅妈点点头，把超市提前买好的吃的递给他：
“昨天出门后回来，见你脸色一直不太好。年纪还小，心上别压着这么多事，有事给大人讲啊。”
曲峥眼中闪过一抹动容，才转过身检票。
上一辈子活到三十多岁，早就长成了所有人眼里独当一面的样子。他是有多少年没被人这样当做小孩子了。
想到这儿，就想到上辈子舅舅舅妈的意外去世。
“叔叔阿姨再见！！”
这时候，温可欣先检完票，正转过身朝着舅舅舅妈挥手告别。
看着她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曲峥又重新燃起了信心。
“我们走了，照顾好身体！”
曲峥朝舅舅舅妈打手势，示意他们出站。
看着两人略显佝偻的背影，曲峥暗暗下决心。
温可欣能活下来。
也一定能活下去。
不光这样。
那些他在乎的人，他也一定能靠着多活一世的经验挽留住！
……
平城站是个小站，但年岁挺久远。
久远到没有电梯，需要人手提行李箱一层层爬上高架，经由铁路上方的高架越过铁轨，绕到另一侧去等车。
尽管温可欣坚持自己拿行李，但看着她这细胳膊细腿的，曲峥还是说：“不差你这么个箱子，给我吧。”
温可欣犹豫：“可能有点沉……”
那是对你们女生而言。
曲峥想都没想，直接拎过，然后——
差点没站稳。
笑容凝住。
“你还带书了？”
尽管他第一时间想说的是：“出门还带砖头？”
说完曲峥不动声色地把行李箱腾移到右手。
“啊。”温可欣眨眨眼，“是、是啊，我爱学习。”
换以前，曲峥可能真就信了。
她这么个温温柔柔，连爆个粗话都脸红的姑娘，安静地捧着书，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完美契合曲峥的想象。
现在——
他迟疑一秒打开旁白都是对自己智商的蹂躏。
「温可欣觉得窘迫极了，天知道，她严严实实塞了一箱子的衣服，里面是没有一本书的位置的。
该死！她该留出一本书的位置的，至少能拿在手里装模作样。
***！*******！
温可欣心里咒骂道。
她本可以和曲峥美美地走在Kitty猫乐园里，穿着漂漂亮亮的衣服，等待风拂过她的发梢，再在合适的时机，向曲峥郑重表白！
这该死的三人成行！」
“额……爱学习挺好的。”
“但听说车上看书，容易近视。”温可欣又追加道，“可惜了。”
“……”曲峥。
曲峥往上爬台阶，一手拎着一个。
边爬边数着台阶。
人在注意力格外专注时，死去的记忆总会莫名苏醒。
比如，眼前这个‘爱学习’的姑娘，在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中考了班里倒数第二。
终于爬到高架上方的平道上。
呼——
有关温可欣的旁白又开始更新了。
「温可欣一边愧疚地跟在曲峥的身后，她试图分担一些重量，但左右帮不上什么忙。她一想到自己骗曲峥里面是书，更觉得愧疚了。
她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再来找曲峥时，她不仅要塞上漂亮的衣服，还要塞下各科的教辅书。
至少，那时候曲峥拎起的，也算实打实知识的重量。」
“……”曲峥。
两人肩并肩挤在前进的人流中。
曲峥想了想，补充道：
“假期放松放松也很好，该学的时候再认真学嘛。”
温可欣眼睛倏地亮起。
“你也这么认为吗？”
曲峥点头，“那当然。”
尽管他左手还算轻盈的行李里塞得多是书，书是不可能不去读的，记忆中，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他取得了全校第三的好成绩。
他那从未谋面但始终打钱的爸爸还奖励了三万元。
哦，还有——
脑子里的‘正轨’进度条上也有这个节点：
·第一次月考取得全校第三的佳绩！
但温可欣不知道这些，听到他的‘开解’后步伐都更轻盈了，不知不觉走到曲峥的前面，余下清爽的马尾一颠一颠的。
……
人真是太挤了！
等到温可欣意识到自己走到前面，再想回头时，发现人潮简直是在推着她往前走。
好在还在视野内。
曲峥想加紧快走几步追上。
奈何能挤过人的缝隙，远远不能再容纳两个行李箱一块滑过去。
“没事，你就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看着你。”
曲峥朝着温可欣摆头示意，然后又往她的四周察看。
人是很多。
形形色色，男女老少。
王鑫会藏在哪一张人皮的下面呢？
两人一前一后，夹在人潮中，正排队依次往前检票。
为确保温可欣的安全，她的旁白一直处在开启状态。
她心里几乎一直叽叽喳喳地想个没完。
「温可欣只觉得她世界的春天到了！啊！万物复苏。」
曲峥也跟着笑了。
忽然脑子横插进另一道声音。
「王鑫死死地凝视着把他挤到边上的老东西，咒骂着老头最好能摔下铁轨，被碾个稀巴烂。」
曲峥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茫然地看着拎着黄色尿素袋擦身而过的老人。
然后是温可欣：
「曲峥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这样子讲话，他这是在对自己讲情话吗？」
曲峥咽了口唾沫，牢牢地盯住温可欣的背影。
他刚稳住心神，抬脚走了几步。
“停停停，往后面排队去，没见到人家都排着队嘛。”
是穿着铁路制服的检票列车员在讲话。
紧接着，八九位乘客被撵过来排队，一脸忿忿地往队伍后面走。
「王鑫看着老家伙被撵到后面去，心里桀桀桀地狂笑。他们怎么会有自己这样的好运气，赶在被撵之前就登上了车。」
曲峥迅速往检票上车的人看去。
现在上车的是一位老太太，佝偻着背。
但这一看，让他更慌了！
因为温可欣已经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了……
声音又猝不及防地响起：
「温可欣有些庆幸曲峥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脸，因为那张红透的脸上，有一张再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
哦，还好。
曲峥刚要松下这口气。
车厢里跑出一位男学生，似乎把另一件行李落在了站台，一脸焦急，不小心把曲峥的身份证撞到地上。
“不好意思！”他捡起递回到曲峥手上。
一道声音同时炸响：
「王鑫咒骂着，他觉得自己像是挤进了沙丁鱼罐头，又有一个撞到自己的傻鱼！
但没关系。
他眼神垂涎地看向前方的女孩！
她的身边再没了恼人的苍蝇，她红扑扑的小脸上正露出无措，活像是只迷途的小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