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是牢犯的女儿

曲峥消化了几秒：

这个身边人……

貌似也没别人了。

“你因为我，才嫌弃王鑫吗？”

温可欣眼睛快速扑闪，心虚着，

接着脸上露出苦恼。

她小心翼翼道：

“曲峥……我告诉你这个，只是想王鑫再蹦出来时，你不会被他突然吓到。”

曲峥直勾勾地望着温可欣。

她那双大而无辜的杏眼里映照的都是自己。

这当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曲峥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但他万万没想到，温可欣终于开始觉得王鑫有些烦。

原因竟然也在他？

“警察叔叔已经在追捕他了，可能很快，也可能会慢点，但早晚有一天。

我知道，对任何人来说，这听上去都很恐怖。但到那时候，我们之外，就不会再有第三个人了。”

温可欣紧张地解释着。

“为什么不是现在呢？”曲峥忽然问，“为什么我们不主动报警抓他？”

这句话曲峥在温可欣开口第一句话时就想问了。

但谁能料到。

她之后嘴里的每一句话，都比前一句更石破天惊！

当然。

换成曲峥自己，他也不会报警。

但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立场啊！

报警说什么，说他自己通过读取旁白，发现了王鑫；还是撒谎自己亲眼在车厢见到了王鑫？

曲峥知道，他通过短短的旁白了解到的太过有限，只要是撒谎，很容易让警察从中找到破绽。

更重要的是，没掌握重要线索前的报警，只会打草惊蛇。

但温可欣的情况不一样。

“咱们到了南华就去报警吧。现在不一样了，他涉嫌肇事逃逸。如果你这几年一直被跟踪尾随，将来法庭上还可以作证他的其他罪行。

我们下车就去报警，要是能申请对你的贴身保护，那再好不过了！”

曲峥提议道。

话都讲到这儿了，温可欣却冲着他摇了摇头。

“我、我习惯了。”她支吾着。

曲峥表情拧巴起来。

这还能习惯嘛？

这比你温婉的女同学会在和你并排坐着时幻想着你们躺在一张床上还难习惯吧。

曲峥不懂，但这不妨碍他劝：

“就算你习惯了，你觉得，王鑫能习惯吗？

他现在是在逃嫌犯，各地警方都盯着他呢，说不定某天就会落网。对他来说，有今天没明天。

如果他害怕有一天他没法继续跟踪你了，他最可能怎么做？”

王鑫早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坏习惯了。

曲峥心里想着。

但曲峥还是坚持认为温可欣是个聪明人。

她会观察。

她会沉默。

又会适当的时机抛给你真话。

但习惯被跟踪还不报警，简直蠢到家了！

“你只是太害怕了。”

曲峥觉得，比起蠢，他和温可欣都更能接受这个理由。

又或者。

她以为对方是一条难缠恶心的老狗，只会垂头耷拉尾巴，哈喇子垂一地却不敢上前。

但只要你放松警惕——

一嘴松动的牙也能把脖颈撕烂！

可温可欣还是摇摇头。

半响后，她莫名道：

“我爸在坐牢，

我没说过吧？”

她停了好久，才续上：

“他承包的工程，施工中出意外了，两名建筑工人不幸罹难。然后就进去了，也赔了大笔的钱。

死的两人，一个是王鑫他爸，一个是王鑫他弟。

……都当场走了。”

温可欣的身体开始小幅度地颤抖。

“这……”

王鑫不是单纯的色胆熏天的老变态？

等到颤抖得轻些，温可欣才又说：

“我是在王鑫爸爸和弟弟的丧礼上第一次见到他的。来祭拜的宾客都走后，妈妈带着我去磕头。

王鑫当时说，他弟才十八，

他说，也放我长到十八。”

曲峥听得跟着头皮发麻。

可温可欣慢慢镇定了下来。

“妈妈很害怕，带我搬了家。

可我知道，事情不会完，直到我在某天的晚自习回家路上，看到了藏在拐角处的他。”

她语气变得更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轻松。

“那天的夜路，我终于觉得安下心来。”

她露出天真的微笑：

“我终于不用再去想，

他什么时候会来。

从那天后。

我知道，他会盯着我，倒数着每一天，

直到我十八。”

然后呢？

长到十八，然后呢？

曲峥脑子里突然涌现了几个念头：

养肥了，

出栏了，

该宰了。

温可欣微微一顿，“哦”了一声：

“忘了说了，原本他不叫王鑫。

这个名字七年前被供奉在灵堂上，那个十八岁的男孩遗像前。”

温可欣神色都轻松下来：

“我欠他的，我爸欠他的。

他可以落网，但不会是因为我。”

“那十八岁后呢？”

曲峥终于问出：

“你想过我们十八岁后的生活吗？”

温可欣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在了脸上，曲峥在她脸上再度看到了茫然。

人常说，眼光要放得长远。

即便问向小孩子，你长大后想做什么呀？

他可能想也不想地说：

“我要当太空员！”、

“我要当科学家！”、

“我要当大明星！”。

对于未来，人似乎没有视野的盲区。

但温可欣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住，四面八方的窒息感逼近。

曲峥觉得难以呼吸。

重活一世，他有了前世没有的很多技能，譬如“旁白”，又或者“正轨”。这让他飘飘然，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像神明，拨弄着别人的命运。

可拥有得再多，都抵消不了他此刻的无力。

温可欣忽地冲他甜甜一笑：

“但我想过你的十八岁哦。”

“是嘛？”曲峥挤出一丝笑容。

“你会去到理想的大学，会有很多女生像我一样喜欢你。在那里她们应该都会比我优秀吧。她们爱学习，也聪明。你终于能过上老师们嘴里常说的美好的大学生活。

你的十八岁，会很明媚！”

温可欣脸上洋溢着幸福。

曲峥只憋出两个字：“傻子。”

温可欣天真地笑笑。

“曲峥，我不知道去不去得了那里，那里很好，

但我得替我爸还债。

所以，再说吧。”

曲峥抬手捏住温可欣的一侧的肩膀，“你现在就想想。”

他眼里的郑重让温可欣不由地一愣。

只听曲峥接着说：

“如果实在想不到，想想你刚才说的我的十八岁，就设想一个有温可欣出现的我的十八岁，就当是……为我锦上添花。”

曲峥见温可欣犹豫了，他接着说：

“刚刚的话题太沉重了，你就当是聊点轻松的。”

温可欣乖巧地点点头。

她神色比刚才为难了不少，还是磕磕巴巴地说：

“曲峥你还是会上一个理想中的大学，如果我能去一个你附近的普通大学，那就很好了。”

“真好，然后呢？”

“然后……还是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我也会是其中之一，但可能是最不起眼的一位。”

曲峥点头，“那你会为了我好好学习吗？”

温可欣挣扎了一瞬，点点头。

“好，然后呢？”曲峥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