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3章 这怎么还有我的事呢?
窦太后离开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竟然真的没有再提要让刘彻回宫的事。
仿佛闹了这么大的阵仗,就当真只是,为了来探望一下刘彻的病情一般。
和刘彻一起起身走到屋门处,将老太太送走,再一转头,王阮便瞧见了刘彻无精打采的模样。
“陛下这是,有些不高兴?”
刘彻转身回了原处坐下,沉默片刻方道:“先生,你说皇祖母刚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本因为窦太后最初的那句安慰,刘彻心中,感到了许久未有的,来自亲祖母的关切。
但是没有想到,窦太后紧接着就态度大变,不仅否决了让他立刻回宫的想法,甚至于,还重新提起了馆陶公主之前的提议。
虽然窦太后说的,只是接一个宗室进宫陪伴。
但是,他怎么会不清楚,馆陶公主当时提出这个建议,其实就是打算过继一个宗室,来预防他有所不测。
这种突然的态度转变,让刘彻的脑子变得一团乱麻,闷闷不乐。
“先生也看出来了?”
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刘彻一下子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吧唧的。
就你这副样子,鬼才看不出来呢!
心中默默摇了摇头,王阮重新在他的身旁坐下,道。
“所以,陛下不高兴的原因,是太皇太后没有立刻带您回宫,还是因为她要接一个宗室进宫陪伴呢?”
刘彻沉默。
按理来说,这两件事都不算什么。
前者的话,本来他就想过几日完全安全了之后再回宫的。
至于后者这个话题,他也和平阳公主讨论过。
别说是接一个宗室进宫了,就算真的是过继一个宗室进来,也不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甚至于,都不可能威胁到他未来出生的皇子的地位。
所以,他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感到不高兴呢?
“又或者,陛下是觉得,太皇太后如此待陛下,太过无情了些?”
和其他人相比,王阮并没有太多对于皇权的敬畏,大白话就是,他什么话都敢说。
也正因如此,刘彻才更愿意在他面前说话。
“不瞒先生,我此时心中,的确有些复杂。”
“皇祖母最初来时我担心她生气,后来她关心我的身体,我觉得高兴。”
“可后来她真的不提让我立刻回宫,我又觉得心里头有些堵得慌。”
小皇帝的情绪低落,说话都带着几分沮丧。
王阮这就看出来了……叛逆敏感少年,又脆弱了!
长辈管教他的时候,他要反抗,但是长辈完全撒手不管,他又觉得不被关心。
不过也正常,他这个年纪,主打的就是一个拧巴。
对付这种脆弱少年,就得是继续心理诊疗。
“陛下何必如此,依我看来,太皇太后对陛下,还是十分关心宠爱的。”
刘彻抬起了头,神色疑惑中,又有些怀疑。
见状,王阮继续道:“陛下须知,在太皇太后的眼中,您既是她的孙儿,也是大汉的皇帝。”
“对于孙儿,她可以毫无保留的关心爱护,但是对于皇帝,她却又不得不提起要求,严格对待。”
“先生此言何意?”
刘彻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于是,王阮道:“其实陛下刚刚自己已经说了,作为祖母,太皇太后最关心的,就是陛下这个孙儿的身体和病情。”
“所以,她进来之后,第一时间询问的,便是陛下状况如何。”
“但既然确定了陛下无事,那么,她作为太皇太后,就该用一个皇帝的要求,来看待陛下了。”
“对……皇帝的要求?”
刘彻低声重复了一遍,眉头紧皱,仍是一副迷惑的样子。
见状,王阮重重的点了点头,道。
“不错,正是对皇帝的要求。”
“此前谈论建元新政的时候,我便同陛下说过,太皇太后打心底里,是将陛下当做大汉天子看待的。”
“所以,她并不愿事事都替陛下做主,而是尽可能在护好陛下,并且保证大汉江山稳固的前提下,让陛下自行发挥。”
刘彻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了。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皇祖母之所以没有再提让我回宫之事,是不愿勉强我,想让我自己做主?”
眼瞧着这位小皇帝总算开始有点上道了,王阮不由欣慰的点了点头。
然而,心理辅导毕竟不是那么好做的。
刘彻很快就重新皱眉,问道。
“那宗室之事呢?”
“姑姑当时提出此事,分明是要……皇祖母若真的尊重我,为何不顾我的反对,坚持要选一宗室入宫呢?”
“陛下忘了,我方才说的另一个前提吗?”
王阮反问道。
刘彻一愣,很快便想了起来:“大汉江山?”
他的脸色又变得有些疑惑,宗室入宫,和大汉江山有什么关系?
见此状况,王阮叹息一声,语气有些惆怅,道。
“所以我说,太皇太后不仅是陛下的祖母,更是大汉的太皇太后。”
“这次疾疫,虽然对于陛下来说,只是头疼脑热了几日而已,但是庄子那边,却实实在在是死了人的。”
“大长公主的这个提议,虽然会让陛下有些不舒服,但是也并非全无道理,太皇太后固然疼爱陛下,但是,也要为大汉江山考虑。”
“如今陛下无子,找一个宗室进宫养着,既是预防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出现措手不及,也是在提醒陛下,不可轻忽子嗣之事。”
“先生此言当真?”
刘彻愣了愣,仍然有些迟疑。
当然是假的!
王阮默默的在心中道了一句。
他和这位太皇太后,不过才是见第一面而已,又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这老太太是怎么想的?
刚刚的这番话,其实目的很简单。
就是想让刘彻,不要跟窦太后生出什么嫌隙来。
毕竟,现在大汉的实际掌权人,还是这位太皇太后。
这其实和上次对建元新政的解释,是同一个道理。
不管窦太后,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做出的这些事情。
但是总归,把她老人家往好了想,对方肯定是会高兴的。
这一点,从刚刚和窦太后见面时,对方的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
事实如何,压根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么做能最大程度的保持刘彻和窦太后之间的关系。
上次只是一封信,就能讨老太太的欢心,让她不计较之前的嫌隙。
如果这次刘彻回宫以后,能再接再厉,那哄住这老太太,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小皇帝太拧巴了。
明明他也知道,顺着窦太后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就是少年叛逆,不愿意这么做。
所以,想要让他低头,就只能打感情牌了。
目前来看,这一招对小皇帝还是挺有用的。
心中闪过一丝小小的愧疚,但很快就淹没不见,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刘彻好不是。
建元新政已经证明了,这小皇帝真要是跟自己的祖母干起来了,输的一定是他。
“陛下不妨想想,太皇太后临走前,最后的一句话,还不明白吗?”
最后一句?
刘彻皱眉思索。
很快便想了起来,窦太后离开之前的最后一句话,的确是苦口婆心的,让他多亲近皇后,早早生出皇子来。
当时他只觉得,一定是这段时间没有回宫,陈阿娇又去窦太后面前告状了。
但是现在仔细一想,只怕当真是有此深意。
“多谢先生点拨,的确是我思虑不周,误会皇祖母了。”
刘彻的神色总算变得轻松起来,直起身子拱手开口,认真的拱手一礼。
“阿彻,阮先生……”
这个时候,平阳公主从门外走了进来,又让人加了一个席子,坐下之后问道。
“皇祖母跟你们说什么了,怎么,没让阿彻一块回宫吗?”
于是,刘彻便将刚刚发生的事,包括王阮刚刚劝他的话都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平阳公主的脸色顿时有些精彩,立刻抛了一个‘你认真的’的眼神过来。
王阮倒是坦然,拱手道。
“自古以来,皇家的关系最是难以相处,陛下和太皇太后能够消除嫌隙,于国于家,都是一桩好事。”
平阳公主眨了眨眼,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阿彻,先生说的有理。”
“皇祖母对你素来疼爱有加,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操持国事不易。”
“你要懂事一些,少让皇祖母操心,争取早日能够真正担起大汉天子的责任。”
“知道了……”
看到自家姐姐又开始讲大道理,刘彻顿时有些兴致缺缺,拉长了声音道。
平阳公主有些无奈,也只得止住话头,转向了王阮道。
“我匆匆过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跟先生商议。”
“和我说?”
王阮有些意外。
然而,同样意外的,还有平阳公主,她眨了眨眼,脸色有些诧异。
“怎么,皇祖母没有和你们说吗?”
“说什么?”
刘彻也很快来了兴趣,跟着问道。
于是,平阳公主沉吟着看向王阮,道。
“刚刚皇祖母出去的时候,说先生为陛下治病有功,特授先生为中尉丞,秩一千石。”
“还说进来临近岁首,前来朝觐的诸王宗室众多,长安城中人多杂乱,让先生领羽林军五百,专门处理和诸王宗室相关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