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落梅
“听说了吗，昨天张小凡一招就把楚誉宏给干趴下了，到现在还下不来床呢。”
“唉，不是，他不是一个练气境一层的废物吗，怎么可能打得赢练气境八层的楚誉宏?”
“谁知道呢，指不定是大竹峰扮猪吃老虎，想来个出奇制胜，你看小竹峰的陆雪琪，若不是七脉会武，谁知道水月师叔有这么一个既漂亮又能打的徒弟?”
“说的也是哈，这年头都这么卷了吗，你说咱们师傅咋就不会藏这么一手呢?”
“我又不是首座，我问谁去?”
“问我咯。”一个苍老声音忽然在耳边低语。
众人浑身剧颤，只见曾叔常面色铁青立于身后。
“师傅，弟子知错了。”
“哼哼！你们何错之有？原是老夫教徒无方，合该退位让贤了！”曾叔常袍袖怒甩而去。
观战席上，曾叔常挨着田不易落座。
“田师兄竟亲临观战，莫不是对那弟子格外垂青？”
“曾师弟说笑，大竹峰素来一视同仁。”
“呵呵是嘛。我没记错的话，今日小竹峰的陆雪琪对战的正是令爱。”
田不易面皮微抽，“小女赛事自有我师妹照看。”
田不易腹诽道：“若非为探张小凡虚实，岂会舍了灵儿的比试来此？”
钟鸣三响，张小凡望见观战席上的田不易，瞳孔骤缩。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师傅居然来看我的比赛?”
“骚年，你这不是昨天打出了名次了嘛。你觉得今日观赛席有何不同？”神识中传来戏谑。
张小凡洋洋自得：“来看比赛的人多了?没想到我现在还蛮受关注的，哈哈哈。”
“你想多了，今天观赛的人还不如昨天呢。”
“啊这？你不用特意强调的。”
“我只不过是想好心提醒你，之所以人更少了，是因为今日是陆雪琪和田灵儿两大美女对决，你如果速战速决，兴许还能去看一眼。”
“庸俗，女人只会影响我拔棍的速度。”
“在下风回峰彭昌，请张师弟赐教。”
“抱歉，教不了一点。我还有事，请你快点出手，我好赢了走人。”烧火棍隐隐泛起赤芒。
“我呸！练气境一层也敢猖狂，彭师兄定要打得他娘亲不识！”场下喧哗骤起。
曾叔常冷哼：“田兄，彭昌乃我峰筑基境中的翘楚，仅次于书书……”
红光炸裂，焦黑人影贯穿擂台，将十丈外的石柱撞出蛛网裂痕。
“彭昌！”曾叔常霍然起身。
“大……竹峰，张小凡胜！”执事长老声音发颤。
“哎呀我去，又是一个炸鱼的。”
“一招秒了一个筑基境，什么情况。”
“大竹峰阴险狡诈啊。”
“这么超模，不削能玩?”
曾叔常起身查看彭昌伤势，临走时还不忘冷嘲一番：“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田不易得意道：“承让承让。”
“这张小凡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早知道这样还退什么婚啊，这波草率了，灵儿误我啊。”
暗处观战的苍松直呼好家伙：“到底是同门师兄弟，个个都是老狐狸。”
——
“某些人嘴上很硬，身体却很诚实。”噬魂
在张小凡的神识里无情嘲讽着。
“我只是来看看田灵儿是怎么被暴打的，好好出出心中的恶气。”
“哎呦呦说得好像真的一样，我都不忍心揭穿你了。”
张小凡毫无在意他的挖苦，一场精彩的比赛已经处在白热化。
天琊依旧没有出鞘，湛蓝剑光照亮田灵儿骤然收缩的瞳孔。她足尖点地急退，朱绫却抢先卷向半空。赤色长绫与剑光相撞的刹那，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迸溅的火星在半空凝成朵朵红莲。
陆雪琪剑诀突变，剑锋轻颤间抖落漫天冰晶。这些看似脆弱的六棱冰花突然化作暴雨，每一片都折射出锐利剑意。田灵儿轻笑一声，朱绫骤然展开如赤色天幕，旋转间将冰晶尽数熔成水汽。蒸腾的雾气中忽有赤芒破空，朱绫末端竟凝成凤喙之形，直取陆雪琪眉心，而陆雪琪却不躲不避，以剑身挡住朱绫的攻势，就此两相僵持。
“陆师姐，这样下去可是会输的哦。”
陆雪琪轻笑一声：“会吗?”
只见其口中念念有词，天琊神剑泛起蓝光，陆雪琪旋转剑身，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吸力将琥珀朱绫吸附在剑身上，田灵儿大惊失色，几番施法欲夺回朱绫，终徒劳无功，眼见剑身即将抵近面门，田灵儿纵身跃开数丈外，还未等站住身形，一柄被红绸包裹周身泛起蓝光的仙剑已经抵在她的额头上。
呼呼呼……
淡蓝色的灵流自剑锋笔直激出，在掠过田灵儿云鬓的瞬间，她分明感受到发丝间流动的暖意。这缕灵力温柔得像少年人初学御剑时，总爱在虹桥上追逐嬉闹的春风。可当缠着金丝铃铛的鬓角蓦地一轻，寒意却从指尖窜上脊背——那支齐昊师兄亲手别在她耳后的红玉梅，此刻正片片剥落着飞向半空。
十二瓣胭脂色在月光里旋舞成血，当最后一片残蕊没入黑暗，枯枝坠地时在青石板上弹起两次。嗒、嗒。
“小竹峰，陆雪琪胜。”
仿佛被抽掉七魂六魄，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空虚感，少女的心事在一瞬间犹如这枝红梅被打的七零八落，像是某种美好的憧憬在眼前破碎，鼻子一酸，眼泪沿着面颊一粒粒落下。
“不，不……”田灵儿半遮着被泪水打湿的脸颊，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发足狂奔。
“灵儿，你去哪儿?”苏茹心急如焚跟在女儿后面，田不易姗姗来迟，带着大竹峰的弟子在后面追。
“红梅?”张小凡脑海里浮现出那晚在虹桥上齐昊亲手为田灵儿戴上红梅彼此间你侬我侬的情景。
“我……应该感到高兴吗?”
陆雪琪眼角余光在人群里一扫而过，迟疑了一会儿，解下天琊剑上缠绕的琥珀朱绫，走下台阶，往一个方面缓缓走来。
张小凡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竟下意识地退后两步。
那抹白色身影经过的地方，两边自觉让出一条道路，一直来到那个木讷，略显羞涩的少年面前。
陆雪琪递上琥珀朱绫：“有劳张师弟替我将此物还给田师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张小凡眼睛微沉，这句话刚说出来就后悔了。
陆雪琪面若寒霜，凝视着张小凡，眼眸深处似乎有光芒闪烁，低声道：“你……难过了?”
不知为何，像是一种质问。
张小凡鼓起勇气直面她的视线，陆雪琪的眼睛很亮就像一颗水晶，在那颗明亮的水晶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并没有，恰恰相反，我应该谢谢你。”
陆雪琪眸中流转的异样神色已然敛去，仿佛卸去了某种重负，连带着周身紧绷的气息都松泛下来，原本冷若冰霜的容颜此刻微不可察地舒展，眉宇间的冷峻也似冰雪初融，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张小凡顿觉心头重负释去，不再刻意躲闪她的目光，反倒开始贪恋这般毫无遮掩的对视。
直至那道素白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张小凡翻涌的思绪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虽只短短片刻，却都显得那么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