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蛙先生（上）

老板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

他缓缓地走到吧台后面，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拿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他轻轻地擦拭着木盒上的灰尘，动作轻柔。

他打开木盒，里面放着的，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一件破旧的皮夹克，脸上带着桀骜不驯的笑容。他的身侧，站着一个笑容甜美的女人，手下，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正抱着他的大腿。

“这是我最珍重的东西。”老板说道，声音有些哽咽，“但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他没有说出他们是如何“不在”的，但苏暮云能猜到。

“你来这里……是为了‘蛙先生’？”老板问道，将照片放回了原处。

“是。”苏暮云点了点头，“我需要找到他。”

“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承诺。”

老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吧，”他说道，“我带你去找他。”

“你知道他在哪？”苏暮云问道。

“我知道。”老板点了点头，“但他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

——

昏暗的灯光下，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曲折向下，仿佛一条通往未知深渊的通道。每一步都伴随着木板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老板，能和我说说‘蛙先生’吗？”苏暮云开口问道，试图打破这压抑的氛围。

老板的脚步微微一顿，陷入回忆的声音中，有一股怀念的感觉：“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蛙先生’……他是个传奇。在黑街，提起他的名字，没有人不敬畏。他有头脑，有手段，更重要的是，他有别人没有的远见和魄力。”

“远见和魄力？”苏暮云有些疑惑。

“是啊。”老板点点头，“他想改变黑街，他想建立一套新的秩序，让所有人都能够……有尊严地活着。”

“听起来……他像个大恶人。”苏暮云补充道，“颠覆一整套秩序，需要从底至上的流血。”

“大恶人？”老板苦笑一声，“也许吧。‘蛙先生’……的确曾经是黑街年轻人们的信标，但即便是黑街这种地方，容不下这种恶人。”

“那您……和他是什么关系？”

老板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我……曾经是他最信任的人。整个黑街，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为他收集情报，传递消息……我以为，我能帮助他实现他的理想。”

“最信任的人？”苏暮云捕捉到了关键词。

“是的……最信任的人……”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和自嘲，“但也是……背叛他最深的人……”

“背叛？”苏暮云心中一惊。

老板没有回答，而是加快了脚步，向楼梯下方走去。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佝偻和落寞，仿佛背负着沉重的过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苏暮云忍不住问道。

老板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痛苦和悔恨都吸进肺里，再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后来……为了活命，我出卖了他……我向他的敌人泄露了他的计划……我害死了他的家人”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对不起。”苏暮云轻声说道。

“这不怪你……”老板摇了摇头，“路是我自己选的，后果也应该由我自己承担。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黑街底层苟延残喘，活得……连条狗都不如。我以为，他会恨我，会来找我报仇。但他一直没有出现……直到三天前，他突然联系我，说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所以……你把他带到了这里？”

“是的。”老板点了点头，“这里是我以前的一个安全屋，非常隐蔽。我把他安顿在这里，但他……他伤得很重。”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楼梯的尽头。

眼前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铁门紧闭。

老板站在门前，却没有立刻开门。他的手在颤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老旧的钥匙，缓缓地插入锁孔。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突然从铁门后面传来：

“进来吧，老朋友。”

老板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手中的钥匙差点掉落在地上。

“之前，我记得我应该说过，不要带任何人到这里来，对吧？”“蛙先生”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

“我……对不起……”老板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绝望，“我……我知道我的罪……”

“罪？”“蛙先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弄，“老朋友，你又一次，违背了誓言呢。”

他在“又一次”那，着重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求饶，只是缓缓地从腰间拔出一把老式左轮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这个动作，他做得异常平静，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遍，仿佛这是他唯一的解脱。

“不要！”苏暮云惊呼一声，想要阻止他。

但已经来不及了。

老板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解脱，还有一丝……对过去的忏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蛙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一丝……漫不经心：

“嘛，算了。你也是约翰的朋友吧？进来坐坐吧。”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凝固的时间。

老板的手指，僵在了扳机上，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一丝疑惑，还有一丝……不敢相信。

苏暮云也愣住了，他完全不明白，“蛙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态度。

“约翰？”

老板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枪，但他的身体，依然在微微颤抖。他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铁门，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疑惑、不解、劫后余生，还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你……说什么？”他问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说，进来坐坐吧。”铁门后面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语气中少了一丝冰冷，多了一丝……邀请，“既然是约翰的朋友，那就是我的客人。”

“可是……”老板还想说些什么，但“蛙先生”已经打断了他。

“别可是了，老朋友。”“蛙先生”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进来吧，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老板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对苏暮云说道：“走吧，我们进去。”

苏暮云点了点头，跟在老板身后。

老板深吸一口气，用力拧动了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