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认知滤网

便利店那略显陈旧的监控屏幕上，录像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第七次回放。林夏紧盯着屏幕，眼神中满是疲惫与焦虑。

画面里的自己正弯腰整理货架，动作看似平常，可她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画面边缘的第七箱矿泉水上。

就在不经意间，那箱矿泉水竟诡异地平移了七厘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推动。

然而，当一旁的警员察觉到林夏的异样，迅速按下暂停键时，所有的异常位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视频里的她，就像从未动过一般，始终静静地站在原地，连发丝摆动的幅度，都与空气流动模型完美契合，仿佛之前看到的一切只是一场错觉。

“死者确实是自杀。”法医摘下那双沾满消毒水味的手套，手中用酒精棉擦拭过的解剖刀，冷冷地映出林夏发青的眼圈。

她这几天为了调查这一系列诡异事件，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监控清晰地拍到死者独自登上天台，经过检测，其体内酒精浓度严重超标，而且尸体上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法医的声音在便利店略显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冷静，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就在这时，货架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玻璃珠滚动的脆响，清脆而又突兀，在这紧张的氛围中，犹如一记重锤敲在林夏的心口。

她掌心的胎记骤然发烫，那种灼烧感仿佛要穿透皮肤。

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镜鬼那液态金属构成的身躯，正悄无声息地在膨化食品区游走。

它的身体如同流动的水银，闪烁着诡异的光泽，每一次蠕动都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在在场其他人眼中，那不过是一条瘸腿的流浪狗，正漫无目的地在货架间徘徊。

就在镜鬼伸出触须，如闪电般卷向一名警员的脖颈时，小唐恰好手持扫帚，大声呵斥着冲了过来：“去去！流浪汉不许进来！”说着，他用力挥舞扫帚，驱赶着那只“流浪狗”。

“现场有目击者吗？”老吴皱着眉头，笔尖不停地戳着笔录本，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林夏下意识地张嘴，想要说出镜鬼的存在，可话到嘴边，喉咙却像被塞进了一团冰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她突然意识到，在普通人的认知里，镜鬼的捕食行为会被自动修正成看似合理的事件——就像三天前陈芸的消失，在大众的认知中，仅仅被归因为离家出走，所有的诡异都被这层无形的“认知滤网”过滤得干干净净。

“后巷有个疯子在翻垃圾桶。”

店员指着监控画面里陆沉的背影说道。

视频中的陆沉穿着一身破旧不堪的衣服，头发凌乱，身形有些佝偻。

“这人最近总在附近游荡。”

就在店员说话间，视频中的陆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

他虹膜里那神秘的虹彩，在监控镜头下竟化作白内障般的浑浊。

于是，在所有警员眼中，看到的只是一个患有眼疾的流浪汉，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与众不同。

林夏心中一紧，她知道情况危急，来不及多想，转身冲进冷藏库。

就在她冲进冷藏库的瞬间，镜鬼那细长的触须已如利刃般刺穿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夏没有丝毫犹豫，反手将第七箱矿泉水用力推倒在地。

箱体破裂，里面涌出的银液在空中迅速凝聚，眨眼间凝成一面棱镜。

当镜鬼毫无防备地穿过棱镜的刹那，仿佛触发了某种神秘的机关，其液态金属身躯突然开始结晶化，像是被瞬间冻结，紧接着“哗啦”一声，坠地碎成无数琉璃珠，在地上四散滚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别看！”陆沉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猛地踹开安全门冲了进来。

他的肩膀上缠着沾血的绷带，绷带下正隐隐渗出虹彩光晕。

他一个箭步上前，手掌用力按在冷柜表面，随着他的动作，霜花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瞬间在地面上形成一个牢笼，将那些琉璃珠困在其中。

“普通人的大脑承受不了真相，就像无法直视四维立方体的投影。”

陆沉喘着粗气，大声说道，他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有些沙哑。

就在此时，冷藏库的照明灯管像是承受不住这股神秘力量的影响，突然爆裂开来。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冷藏库，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无数记忆碎片如幽灵般浮现。

林夏瞪大了眼睛，在这闪烁的碎片中，她看见小唐的耳环在虹光中重新组合，竟变成了守夜人的三瞳徽章，那徽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她又看见沈墨办公室的鱼缸里，原本悠然游动的普通金鱼，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七条赤眼金鱼，它们的眼睛如血般赤红，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最后，画面定格在便利店老板的瞳孔深处，那里映出一个倒悬的玻璃金字塔，塔尖正缓缓滴落银血，每一滴都仿佛带着某种古老而邪恶的诅咒。

“认知滤网是双向的。”

陆沉一边说着，一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那道楔形疤痕，此刻，疤痕正不断渗出血液，殷红的血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蜿蜒而下。

“镜界生物也看不见某些现实存在，比如......”话未说完，他突然神色大变，猛地将林夏推向一旁的货架。

几乎与此同时，货架上的泡面包装像是被引爆一般，同时炸开。数以千计的脱水蔬菜粒如子弹般喷射而出，悬浮在空中迅速组成矩阵。

在镜鬼眼中，这漫天的蔬菜粒竟化作致命的弹幕，铺天盖地地向它袭来。

镜鬼发出一阵如同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声音尖锐而凄惨，在冷藏库中回荡。而这时，小唐正好推门进来，看着这一片混乱的场景，忍不住嘟囔道：“你们在拆店啊？”

在蓝发青年眼里，漫天飘落的只是普通的脱水蔬菜干，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刚刚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嘟囔着蹲下身去收拾，后颈衣领下滑时，露出一块皮肤，那里竟纹着与第七箱矿泉水标签相同的微型楔形文字，这一细节在混乱中显得格外醒目。

“每七分钟重置一次。”

陆沉在收银台用自己的鲜血迅速画出一个莫比乌斯环，那鲜红的血迹在台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去阻止沈墨，他的认知过滤器要失效了......”

陆沉的声音急促而紧张，仿佛一场巨大的灾难即将来临。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夜空。

林夏心中一凛，知道情况刻不容缓，她毫不犹豫地冲出店门。

当她来到街上，却惊愕地发现，整条街的橱窗突然映出同一幅画面：沈墨站在物理楼天台的边缘，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裂的鱼缸。

他的影子在月光下诡异般地分裂成七道，每一道影子里都游动着双色金鱼的赤红半身，那画面仿佛来自地狱，透着无尽的恐怖与神秘。

林夏心急如焚，她一路狂奔，终于赶到了物理楼。

她用力踹开天台的铁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只见沈墨站在天台边缘，眼神空洞而迷茫。

他的右眼已完全变成金鱼的银白色，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塔克拉玛干的沙子在说话。”

沈墨的指甲深深抠进鱼缸的裂缝，嘴里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

“它们说第七次重叠就要......”

话还没说完，玻璃碎裂声骤然响起，淹没了他的尾音。

只见那双色金鱼奋力跃入夜空，鱼尾摆动间，撒落无数银鳞，每片鳞甲都清晰地映出便利店第七箱矿泉水的影像。

林夏见状，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抓住教授的手腕，却惊恐地发现，他的脉搏正在倒流——秒表显示心跳间隔依次是7秒、6秒、5秒......

“找到时轮之钥的代价......”

沈墨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决绝，他突然用手中的鱼缸碎片狠狠刺入自己的颈动脉。

鲜血如泉涌般喷出，在空中迅速凝成一个青铜罗盘的虚影，罗盘上的纹路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是成为钥匙本身。”

沈墨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说完这句话，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赶到的警员们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场景：一位疯癫的老教授，因为实验失败而选择自杀，而林夏正徒劳地按压着他颈间的“伤口”，试图挽救他的生命。

没有人注意到沈墨的右眼瞳孔已悄然变成钥匙孔形状，更没发现便利店楼顶的广告牌上，第七个字母“O”正逐渐融化，慢慢变成一个瞳孔图案，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诡异事件背后那无尽的秘密与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