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突袭查房
晨光透过米色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潇竹叼着半块曲奇饼干，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睡眼惺忪地去开门。门锁转动的瞬间，他做梦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咳咳咳！“曲奇渣呛进气管的刺痛让他弯下腰，眼泪瞬间涌出。透过朦胧的视线，他看到六张熟悉的面孔在门外挤作一团。母亲标志性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父亲肩上扛着的蛇皮袋鼓鼓囊囊，方叔叔手里提着还在滴露水的竹篮，乔阿姨那件绣着白鹤的旗袍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爸？妈？你们怎么——“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目光越过自己父母，落在后面四位长辈身上。方母的竹篮里，几瓶琥珀色的梅子酒随着动作轻轻碰撞；乔爸爸肩上那个鼓鼓的蛇皮袋上还沾着泥土，活像是刚从菜地里挖出来的宝贝。
“惊喜吧？“林母一把搂住儿子，完全无视他咳得通红的脸，“开学报到非要自己来，连送都不让送。“她捏了捏儿子的脸颊，“我们只好趁着国庆长假来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她身上熟悉的栀子花香混合着晨露的气息，让林潇竹瞬间想起每次开学前，母亲都会偷偷在他书包里塞一包栀子花干。
六位父母鱼贯而入，瞬间填满了整个客厅。林父直奔厨房，熟练地打开冰箱：“啤酒三罐，鸡蛋...只剩两个了？“他的眉头皱成“川“字；方母径直走向卫生间，推门时还特意数了数门口的拖鞋数量：“牙刷...四支？怎么只有四支？“；乔妈妈则目标明确地推开卧室门，看到那张大床时眼睛一亮，手指轻轻抚过床单的褶皱。
“墨溪！雪晴！快出来！“林父洪亮的声音在客厅回荡，惊得窗台上的绿萝都颤了颤，“看看谁来了！“
厨房里传来一阵慌乱的碰撞声。乔墨溪银白色的长发从门缝中一闪而过：“完了完了，他们怎么突然来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我们连'父母防御系统'都还没部署好！“
方雪晴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静的蓝光：“根据《新生家长行为模式分析》，大学首次家访通常发生在入学后第三个月。“她修长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这次提前了37天。“
齐铮正踮着脚往冰箱顶层放酸奶，闻言动作一顿：“需要我回避吗？“她的声音平静，但握着酸奶盒的手指微微发白。
“别！“林潇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齐铮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你走了我更应付不来。“他这才注意到齐铮今天穿了件浅灰色家居服，衬得肤色越发白皙，耳后那道琴弦状的纹路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哎呦我的大儿子！“乔妈妈突然从卧室冲出来，把林潇竹从沙发里挖出来一阵揉搓，“又瘦了！是不是墨溪这丫头老抢你饭吃？“她身上带着淡淡的艾草香，那是每年端午节都要给林潇竹做的香包味道。林潇竹的鼻子被按在乔妈妈肩头，绣着白鹤的丝绸面料蹭得他脸颊发痒。
方父不甘示弱地挤过来，布满老茧的大手捏住他肩膀：“肌肉结实多了！雪晴说你每天坚持练书法？“他手上的刻刀茧蹭得林潇竹生疼——那是常年雕刻砚台留下的痕迹。林潇竹突然想起小时候，方叔叔总喜欢用这些茧子蹭他的脸，说这样能“沾点文人气息“。
被两家父母轮流搂在怀里揉脑袋的林潇竹，活像只被撸秃的猫。乔墨溪和方雪晴躲在厨房门口憋笑，肩膀一抖一抖的——她们太熟悉这场面了。二十六年前三个产妇在同一个产房，当唯一带把的林潇竹出生时，六位父母当场击掌为盟：“这个儿子三家共有，负责给我们养老送终！“从此，林潇竹就过上了被六倍宠（zhe）爱（mo）的生活。
齐铮正悄悄往书房挪步，却被林母精准捕获：“这就是电话里说的齐姑娘吧？真俊！“她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掏出个红绸小包，取出一个白玉坠子，“阿姨给你的见面礼。“
玉坠上的梅花纹让方雪晴和乔墨溪同时挑眉——那是林家祖传的“梅魄玉“，历来只给认定的儿媳。齐铮接过玉坠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白玉映着她瓷白的肌肤，竟分不清哪个更剔透。她垂下眼睫，轻声道谢的样子，让林母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来来来，都别站着。“林父已经自来熟地坐在沙发上，从蛇皮袋里掏出一堆土特产，“这是老家新挖的竹笋，这是你妈腌的醉蟹，这是...“他突然掏出一个红绸包裹的长条状物体，神秘地眨眨眼，“方叔叔特意给你刻的'及第笔'。“
方父接过话茬：“用的是雷击木，刻了九百九十九个'魁'字。“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红绸，露出一支通体乌黑的毛笔，笔杆上密密麻麻的阴刻小字在光下泛着金芒，“等你考研那天用。“
林潇竹张了张嘴，还没等说话，乔爸爸已经挤过来：“别听他们瞎扯，看乔叔给你带的好东西！“他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个青铜色的小铃铛，“挂在门口，保平安的。“铃铛内壁隐约可见细密的纹路，随着晃动发出清越的声响。
乔墨溪突然冲过来：“爸！这不是祖传的...“她的话被母亲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厨房里，水壶发出尖锐的啸叫。方雪晴默默转身去泡茶，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一片金黄的叶子飘进窗台，正好落在齐铮手中的白玉梅坠上。
厨房里弥漫着醉蟹的香气，四个年轻人挤在料理台前紧急召开家庭会议。林潇竹的额头抵在冰箱门上，透过门缝观察客厅战况——林父正拿着小本本记录冰箱里的存货数量；方母把卫生间里的牙刷一字排开拍照；乔妈妈则神秘兮兮地在卧室里转悠，手里还拿着个紫外线灯似的东西。
“现在怎么办？“林潇竹声音发颤，“你爸连我冰箱第三层的过期酸奶都登记了！“
方雪晴推眼镜的手罕见地发抖，镜片上反射出一串飞速滚动的数据：“根据《父母突袭行为模式分析》，接下来76.3%的概率会询问学业情况，83.2%会涉及感情状况，还有91.5%的可能性会...“她突然卡壳，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会检查我们睡哪间屋！“乔墨溪揪着自己翘起来的呆毛，银发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去年我妈还拿紫光灯照床单找...找...“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声呜咽，把脸埋进了料理台上的面粉袋里，留下一个可爱的白色鼻尖。
齐铮默默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周边天气和交通状况：“黄山暴雨导致道路中断，西湖景区限流，最近的农家乐...“她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刚被查出使用地沟油。“
叮——
烤箱的提示音如同宣判死刑的钟声。林母的声音穿透门板：“孩子们，醉蟹热好了！快来尝尝！“
逃跑计划宣告彻底破产。
餐桌上演着一场诡异的和谐。六位父母默契地形成合围之势，将四个年轻人困在中间。方妈妈用专业拆蟹工具麻利地卸下蟹壳，把最肥美的一块蟹黄夹到林潇竹碗里：“尝尝这个！雪晴说你最爱吃蟹黄。“
“胡说！“乔爸爸立刻抢过醋碟，往林潇竹面前的碟子里倒了小半瓶镇江香醋，“我儿子最爱糖醋排骨！墨溪每周都做对不对？“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上周视频里我看你俩在厨房配合得挺默契嘛。“
被点名的乔墨溪差点把筷子咬断，银发下的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林潇竹的饭碗早已堆成小山，六双筷子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他碗里输送食物。齐铮低头喝汤时，忽然发现自己的碗里也多了一块醉蟹——林父朝她眨眨眼：“听说是长春姑娘？尝尝我们金陵风味的醉蟹。“他特意把“金陵“二字咬得很重。
方雪晴的父亲突然放下酒杯，青瓷杯底在桌面敲出清脆的声响。他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的冰裂纹：“你们知道吗？当年在产房......“
“爸！“方雪晴罕见地提高了音量，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她锁骨处的梅印微微发亮，在衣领间若隐若现。
“......我们约定将来孩子们结婚要摆流水席。“方父笑眯眯地补完下半句，目光在四个年轻人之间扫过，“算算日子，你们明年虚岁就十八了。“他转头看向林父，“老林啊，我记得你家族谱上，太祖公十六岁就当了爹？“
林母立刻接过话茬：“可不是嘛！我奶奶十六岁就生了你大伯。“她叹了口气，手里的蟹钳“咔嚓“一声剪断，“现在年轻人啊，拖到二十多岁还不结婚。“她意有所指地瞄了眼林潇竹，“我们这些老人想抱孙子都难，隔壁李教授去年都当曾祖父了......“
乔妈妈突然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从绣着白鹤的手帕里掏出一张照片：“看看，这是王阿姨家的小孙子，都会打酱油了。“照片上胖乎乎的娃娃正冲着镜头傻笑，“我们家这个......“她哀怨地看向林潇竹，“连个准信都没有。“
林潇竹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一根蟹腿从碗边滑落。乔墨溪假装被汤呛到，银发随着咳嗽的动作轻轻颤动；方雪晴的眼镜滑到了鼻尖，镜片上泛起一层可疑的雾气；只有齐铮镇定自若地夹起一块鱼肉放进林潇竹碗里：“多吃点。“她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你脸色不太好。“
下午的阳光透过桂花树，在院子里洒下细碎的金斑。麻将桌支在梅树下，六位父母战得正酣。林潇竹蹲在台阶上剥柚子，清甜的果香混着桂花的馥郁，却掩盖不住随风飘来的只言片语——
“......当年说好的，聘礼三家平分......“
“新房我们雪晴早就设计好了，在紫金山下那个新楼盘......“
“墨溪那丫头绣的喜被都快攒够十床了，就藏在她们服装系的储物柜里......“
乔墨溪突然从背后窜出来，把剥好的柚子瓣塞进林潇竹嘴里：“闭嘴！不许问！“她的手指冰凉，带着淡淡的丙烯颜料味道，耳垂红得像是要滴血。
方雪晴假装研究梅树上的虫害，手里的放大镜却拿反了。她锁骨处的梅印颜色深了几分，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红色。齐铮则气定神闲地给长辈们添茶，顺手拍下林潇竹呆若木鸡的表情设为手机壁纸，还特意把照片在他眼前晃了晃。
傍晚时分，父母们突然集体起身告辞。这个反常的举动让四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我们订了温泉酒店，“林母神秘兮兮地说，从包里掏出四张房卡晃了晃，“明天再来检查你们的生活情况。“她特意在“检查“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对了，“临走前，乔爸爸从后备箱搬出三个贴着“特产“标签的大箱子，“这是给你们带的土产。“箱子落地的闷响让林潇竹心头一颤。
当门终于关上，四个年轻人围着那三个可疑的箱子，空气中弥漫着不祥的预感。
“他们这次怎么走得这么早？“乔墨溪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最小的箱子，“往年不都是要住下，然后半夜偷偷趴在房门上听动静吗？“
方雪晴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寒光：“反常即为妖。根据《父母行为异常分析》，提前离场往往意味着......“她深吸一口气，“有更大的阴谋。“
林潇竹战战兢兢地打开第一个箱子——满满当当的婴儿用品，最上面放着一本《育儿百科》，扉页上六位父母的签名龙飞凤舞。一套绣着梅鹤纹样的婴儿服整齐地叠放在中央，领口还缝着个小标签：“给未来的孙子/孙女“。
第二个箱子打开时，烫金的请柬样本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各种款式一应俱全：中式的大红烫金、西式的纯白浮雕，甚至还有一份《集体婚礼策划书》，里面详细规划了三种不同的婚礼方案。
第三个箱子的锁扣有些紧，林潇竹费了好大劲才撬开——一整箱的计生用品，各种品牌、型号应有尽有，上面还贴着一张粉色的便签：「注意安全，三家父母联名提醒️」。箱底压着本《新婚指南》，书页间还夹着几张温泉度假村的优惠券。
“我觉得，“齐铮慢悠悠地拿起一盒，仔细阅读背面的说明书，“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
林潇竹直接瘫坐在地上，后背抵着沙发腿：“我要搬家，现在就搬。“
“没用，“乔墨溪踢了踢他的小腿，银发在灯光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上次你搬到城西，他们不是联合物业直接把你行李打包送我们这儿来了？“她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还顺便给你办了退租手续。“
方雪晴已经开始在平板上绘制复杂的流程图：“应对方案一：假装我们已经分手。“她手指轻点，调出一份《演技训练手册》，“方案二：找临时演员扮演新欢。“屏幕上出现几张艺术系学生的照片，“方案三......“
“方案三，“齐铮突然打断她，拿起箱子里的一盒计生用品在指尖转了转，“我们真得考虑一下他们的提议。“她的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讨论明天早餐吃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林潇竹瞪大眼睛，嘴巴张了又合，活像条搁浅的鱼：“你开玩笑的吧？“
齐铮耸耸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反正他们认定你了。“她指了指那箱“特产“，“而且看起来，他们已经做好各种准备了。“她耳后的琴弦纹路在灯光下微微发亮，带着某种神秘的韵律。
乔墨溪和方雪晴对视一眼，突然同时出手拧住林潇竹的耳朵。方雪晴的手指微凉，带着淡淡的墨香；乔墨溪的掌心温热，还沾着些许颜料。
“痛痛痛！“
“听着，“乔墨溪凑近他耳边，银发扫过他的脸颊，带着柑橘的清香，“明天他们来的时候，你最好表现得像个正经人。“
“否则，“方雪晴推了推反光的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寒光，“我们就告诉阿姨们，你上周把内衣和袜子一起洗的事。“她顿了顿，“还有你偷偷在齐铮的无人机上画小猪的事。“
林潇竹欲哭无泪地看着三个女孩，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自己可能永远逃不出这六位父母和三位“青梅“的手掌心了。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乔墨溪突然幽幽地说，不知从哪里摸出了车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
“去哪？“林潇竹揉着发红的耳朵，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希望。
“管他的！“她一把拉起林潇竹，银发在空气中划出闪亮的弧线，“开到没催婚的地方去！“她冲向车库的背影活像只振翅欲飞的白鹤。
四人悄悄把三轮车推出别墅的大门，离开很远才发动引擎，轰鸣声中正三轮冲出了小区。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桂花的甜香和自由的畅快。林潇竹站在车斗里，双手扶着栏杆，任凭夜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月光如水，将四个年轻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边。
忽然，他清了清嗓子，借着《花妖》的曲调，即兴哼唱起来：
“我是那快乐又帅帅的林潇竹，三轮车跑得快逃离了别墅!三个爹三个妈也别想把我抓住，
风儿爽月儿亮不怕颠屁股。出金陵向临安一路是高速，出牢笼得自由无拘又无束。身后那城市的霓虹渐渐的远去，我们像出笼的鸟儿自我去放逐~~~“
乔墨溪“噗嗤“笑出声，银发在月光下飞舞。她跟着节奏拍打方向盘，正三轮的排气管喷出一串欢快的黑烟，仿佛在为这首歌打拍子。
方雪晴坐在副驾驶，嘴角微微上扬。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窗框，竟完美地跟上了节拍。锁骨处的梅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像是也在随着音乐跳动。
齐铮安静地坐在林潇竹身旁，耳后的琴弦纹路微微发亮。当林潇竹唱到第二段时，她突然从琴盒里取出雷霄琴，指尖轻拨琴弦，为这即兴的演唱伴奏。
林潇竹得到鼓励越唱越起劲，声音在夜风中飘荡：“我的心似风筝要飘向远方，放完假再回家爹妈干瞪眼。想抱孙且不妨再等上三五年，到时候生一群把你们累迷糊！“
几只手一起拧向林潇竹的耳朵，路过的车辆纷纷摇下车窗，有人掏出手机拍摄这奇特的一幕。乔墨溪适时地按响喇叭，为这段表演增添了几分戏剧性。
正三轮驶过跨江大桥时，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林潇竹深吸一口气，唱出了最后一段：
“本是余杭人却生在东北，千年的红丝线始终未曾断。一生生一世世过往成云烟，这一世也不错过紧紧把手牵~~~“
歌声落下，四个年轻人只顾着在风中大笑，青春的气息比任何古老的传说都要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