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摔在雪里
确定好了下一个世界，陆守道的心变得愉快起来。
都城是永夜，没有日出日落，能提示时间的只有系统和青铜法器。
现在已经是亥时了，陆守道的身体退化为凡人，需要吃东西。
居住区的宿主需要用渊力去兑换食物，贫困区的宿主根本没有多余的渊力兑换，而住在王宫里的陆守道不需要兑换，直接就可以享用美食。
桌子上不同材质的食盒，蒸腾的热气在冰冷的宫殿里弥漫开来，里面的珍馐美味都是系统创造的，是陆守道认不出的食材。
陆守道夹起一片半透明的鱼肉，看着它在筷尖折射出虹光。
不会吃死人吧？
“相信我！”系统用人性化的一面回答。
他放进嘴里，咀嚼了很久。
“好吃。”他说。
但他想到了星光小姐做的菜。
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在做菜吗？做好以后，还有人愿意像自己那样配合她吗？
大抵是没有的。
虹光落肚，心里在回忆中沉浮。
“老陆，这个东西好好吃！”
她吧唧吧唧的吃完了碗里的食物，高兴的眼睛放亮，尾巴左右摇摆。
“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原来人类的食物都这么好吃吗！？”
他看见她的舌尖意犹未尽地扫过唇瓣，月光般的银瞳里映着他的倒影。
“我也要做出这样好吃的食物！”
陆守道笑了笑，放下筷子。
系统奇怪看他。
“吃饱了。”陆守道说：“困了，睡觉。”
系统：“？”
吃一块就吃饱了？
“这么早就睡了吗？”系统说道：“你那么多渊力，完全可以去兑换一些好东西，重新修炼，觉得无聊，也可以去找找乐子，皇宫里面都是那位大人的影子，想要爽可以去买......”
它看见陆守道已经和衣躺下，转身，闭上眼睛。
行吧。
系统收敛光亮，黑暗笼罩大殿。
在灵魂最深处，那道早已断裂的连结竟泛起微弱的脉动，如同冬眠的蛇感知到初春的气息。
蓦地
漫天飞雪扑面而来。
他站在熙攘的人流中央，呵出的白雾在冷风中瞬间凝结。
街巷两侧的灯笼在雪幕中晕开朦胧的光晕，糖炒栗子的甜香与烤红薯的焦香交织在空气里。
行人擦肩而过时带起的风，卷着细雪扑在脸上，冰凉又真实。
“守道！！”
熟悉的嗓音刺破嘈杂。
他转身，看见陆念仁站在街角的灯笼下。
过分宽大的衣袍将她整个人裹成一团，袖口垂落在地，沾满了晶莹的雪粒。
银白的长发与素白的衣袂几乎融为一体，唯有发梢那抹在灯笼映照下泛着暖光的弧度，能让人分清哪是青丝哪是积雪。
她笨拙地拖着衣摆跑来，像只跌跌撞撞的幼兽，过长的袖子随着动作晃荡，露出半截纤细的手腕。
那团雪白的身影撞进怀里时，陆守道下意识收紧了手臂。
“守道，守道！！”
她扑到陆守道怀里嚎啕大哭，赤红色的双眸堆积泪水，滚滚而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都没办法把你复活，我知道你不是死了，而是不在了，你不在这个世界了。”
“可是他们都不相信我！”
“那个狗屁的皇帝不信我，隐也不信我，你养的宠物和那个跟屁虫都不信我，每一个人都不信我，他们都要把你的尸体埋了。”
“只有我知道，你只是走了，不是死了。”
“呜呜呜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不和你吵架了，你回来好不好，我......”
陆守道低头，看着那副熟悉的面孔呈现出陌生的状态。
‘感谢款待。’他想。
多留一手果然是对的，虽然危险，但的确让他品尝到了更美味的大餐。
他伸手，摸着陆念仁的白发。
她的哭声里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每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硬挤出来的，冰凉的指尖死死攥住他的衣襟，仿佛这是唯一的浮木。
可能是感受到他的抚摸，她哭的更大声了。
“守......守道......”
“陆念仁，你听我说。”
他蹲下，像以前那样，为她理了理头发。
“深渊是一个比你想象中还要可怕的存在，我的确不在那个世界了，但.......”
“不要追查，不要寻找。”
“我已经死了，你记住这一点就......”
“我不要！”
尖叫划破人群的嘈杂声。
破碎的呼唤裹挟着热气，在两人之间形成转瞬即逝的白雾。
她抓着陆守道的手，哭道：“你没死，你明明没死，为什么要记住，我不要记，我不要！”
雪，好多雪。
纷扬的雪花落在她颤抖的银发上，落在她哭红的鼻尖，落在她因绝望而张开的唇间。
那么小的一团身影，在宽大衣袍的包裹下仿佛随时会被风雪吹散，却又因执念而凝固成最凄美的风景。
因哭而破碎，因破碎而美。
陆守道笑了笑，他的声音如同这天上的雪花，也似现在的梦境，渐渐变得虚无。
“我们要说再见了。”
“不要！”
陆念仁，真是个好名字啊。
消散前，陆守道看着陆念仁想。
就这样永远怀念下去吧，在你接下来的生命中，看着我的影子，抓着那虚无缥缈的幻想，若有一天，你能突破天堑，真能做到我想象中的那一步......
那你一定会变得更美味的，陆念仁。
我在深渊深处等你。
“陆守道！”
陆念仁崩溃的大喊。
她感受到那股虚无缥缈的联系要断了。
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拼命，都要断了。
错过的一点五秒，哪怕是化神期也补不回来。
她拼命的扑过去，却什么都没抓到。
如镜花水月，也如这消散的雪。
现实，她猛地从藤椅上惊醒，向前扑过去。
“陆......！！”
啪唧。
她什么都没抓到。
大梦一场，眼前空空。
现实如同冰冷的海水漫过口鼻，将最后一丝侥幸也溺毙在黑暗中。
那些短暂的光亮、虚幻的救赎，都随着那个人的离去被永远封存在记忆深处。
就像深海中逐渐远去的阳光，越是追逐，越是沉沦。
所有的一切，都......
她茫然的抬起头。
原来，她摔在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