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侵忽起！
主簿，按照韩续的理解，就是望北城的二把手。
县丞掌管一县大小事务，但毕竟做不到事无巨细，所以通常情况下，一些琐事比如粮田杂事都是由主簿所管理。
这是他对“主簿”这个位置的定位，但按照孙德全他们的说法却不太对，因为县丞虽然是一县之主，但却并不是最大的官。最大的官，是武庙的庙祝才是。
或者说至少县丞和庙祝在地位上，是一样的。
天下文武官员品级从一到九，而武庙的神明与庙祝也是九品。
但武庙的品级是怎么划分的，这些目不识丁之人也不清楚。
韩续也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很浓的知识隔离。一时间让他想起来了蓝星古代的世家王权。
当初的他们也是利用知识隔离来掌控世界……
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世道对普通人而言可谈不上友好。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直接进了望北城。不过却没直接去找李德清，而是直接去西市。
刚进西市，就看到了拆门板的聚源商号伙计，他一愣，对方也一愣。于是，韩续很客气的点点头，接着走进了一家飘散着谷香味的点心铺子。再次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两个造型普通的食盒。
提着食盒他再次找到了刘牢头，一盒给了对方后，也打听清楚了李德清的住处。
刘牢头也不瞒他，毕竟好歹是前主簿之子。告知了地址后，韩续再次提着盒子朝着对方指点的方向走。走了一段路后，街上面黄肌瘦之人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谈不上锦缎的罗衫。
这边应该是望北城的富人区了。
而在富人区路过一处宅院时，他忽然脚步一顿。
隐隐约约的，看着那造型别致的院落觉得有些眼熟，但看了几眼后，也就收回了目光。
估摸着应该是曾经那个韩续的住处吧。
可惜，除了隐约觉得熟悉外，再无其他想法，他直接走了过去，随后几番打听，来到了李德清的住处。
一处户门不算特别大的院落。
望北城本就是县丞，也不存在什么“府邸”一说，到了门口，他敲响了房门，很快有家丁出来开门，似乎还认识韩续，看到他后愣了愣，赶紧打了个招呼，喊他“韩公子”。
见状，韩续便直接挑明了来意，问他：
“世伯可在家么？”
得到的答案是李德清去县衙了，要中午才回来。
听到这话，韩续想了想，便直接递过去了食盒，告诉家丁，这是自己亲手做的点心，一定请世伯尝尝。并且还打开了食盒。
家丁看的清楚，里面除了一些制式普通的点心外，还有一个信封，封口还滴着蜡。
“……”
家丁嘴角一抽。
虽然不知道这信封里放的是什么，但……未免有点太明显了一些。
可韩续却不多说，直接拱手告辞。
今日见与不见李德清，其实没什么区别。银子到了，知道是谁给送的便好。
先送礼，不提条件。等礼送多了，到时候“闲聊”一番，有些事情自然就能定下来。否则刚开始就提着东西过去和保护伞谈条件，通常情况下来讲，得到的答案就只有回绝。
这不是清高，而是人性之中本能的警惕。这几十两银子不算多，但长年累月下来……那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于是，他离开后，又直接来到了钱庄。没多久，便怀揣一包银子离开了。
而一直等到他出了城门口，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张小纸人才随着风飘散离去。
……
回烽燧，分银子。
一百只羊，也就是二百两银子，韩续带回的五十两碎银直接分到了范二手里。
当看到那些颜色暗沉的碎银时，所有人的心头再次化作了滚烫的热流。韩续也找了个去游泳的借口离开了烽燧。
莽江边，他看了空无一人的对岸一眼，直接提着刀开始砍冰，而游了两圈后，忽然，他心头一动，下意识的看向了对岸。只看到了一个灰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那模样……好像一只……狼？
他愣了愣，重新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而等抓了小二十条鱼丢到岸边时，他再次扭头。
图鲁的身影已经出现。
同样还有二十只羊。
他立刻明白了意思，直接上岸，穿好了衣服。
江面上，图鲁脸上全是不满，而女巨人的声音则一片平静：
“主人问什么时候能继续换羊，他很需要茶叶。”
“我知道，但我们吃不了那么多的羊，而且茶叶运送也需要时间。”
“你们的身体太瘦了，要多吃羊才能成长。部落里的孩子都比你们强壮。”
“但羊和茶叶一样贵。我们这好多人也吃不起。”
“明白，就像是我们这的人吃不起茶叶一样。”
“是的。明日我会带茶叶过来。”
“这个，给你。”
忽然，图鲁递过来了一个……骨笛。
或者说哨子。
对三米多身高的蛮人而言，一个口哨，对韩续而言就是纯粹的笛子了，并且还是要把嘴巴张大到极限才能放嘴里的尺寸。
第一时间，一股寒意就从他后脊梁骨升起来了。
这玩意……太恶俗了些。
而看着他那疑惑的目光，女巨人说道：
“你找主人，便吹响它。主人找你，它也会响。”
韩续便明白了意思，点点头：
“好。那以后我们靠这个联系？”
“嗯！这是用茶叶换来的，很贵，不要弄丢。”
“好。”
“嗯。”
图鲁应了一声，牵着绳索带着女巨人离开了。
站在江面上，韩续看着手里这根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的骨头做的……姑且算是笛子的玩意，它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雕琢风格都堪称粗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就在这时，低沉的声音从笛子里面发出。
他一愣，抬头一看，就瞧见了图鲁嘴里叼着个哨子。
于是扬扬手表示听到后，直接掉头离开。
……
这一日之后，“换羊”的频率开始下降。
兴隆号那边索性和他定了个时间，每三日，换一次。
没办法，望北城太小了，根本吃不下那么多的羊。
时间拉长，收益变少。
烽燧里逐渐涌现出了一股焦躁的氛围。
韩续其实也急，但却没什么办法。想开拓市场，奈何现在的他朝不保夕。
就只能慢慢熬。
更何况，风雪也越来越大了，烽燧外的道路就算天天清理，可一场雪下来还是逐渐变得难走。本来范二下午就能回来，可几场雪后，归途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晚。
天，也越来越冷了。
时间就这么一晃过去了半个月。
这天，韩续大清早便出了门。
怀里还装着一百两的银票，打算去拜访李德清。
这是这段时间攒在一起的“孝敬”。
原因也很简单，范二昨日送羊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一伙在巡逻的军卒。军卒看到他赶羊过来，便拦下了他打算盘问一下。结果一人刚想盘问，便被队伍里的另一个人给拦下了，耳语几句后，那军卒问范二：
“是三江口烽燧的？”
接着见范二点头后，便没多说什么，直接走了。
范二说了这情况后，韩续心里便有数了。因为在这些人口中，无论是戍边的边军，还是这些守城军卒，基本上也都是见人扒层皮的货色。寻常普通百姓遇到了后别说这二十只羊了，连农夫挑的菜都得被挑拣出来好的供这些军爷“收税”，而他能全身而退，这里面自然有些弯弯绕绕。
所以，这次韩续是打算二次上门的。
把这一段时间积攒的孝敬一并给过去，如果能见到人，还能聊一聊。
也该聊聊了。
血气催发之下，他赶路了一个时辰，已经能看到了那块大青石的影子。
而石头旁边同样站着几个人。
他一愣，心说难不成记错日子了，今日是兴隆号的换羊之日？
但走近了后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他看这些人，这些人同样看着他。虽然穿着打扮只是寻常冬日厚衣，但腰间可都是带着刀的。甚至有几个人脸上还有着几道伤疤。
韩续眼睛微眯，想了想，径直走了过去。
他还没开口，待他走近后，那几个人便拦住了去路。
看了一眼韩续腰间的军刀，直接问道：
“可是韩公子？”
韩续保持着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平静点头：
“我是韩续。”
得到确认后，为首的一个汉子盯着他问道：
“韩公子这是去哪？”
“去城中拜访世伯，怎么，各位有事？”
一听“世伯”俩字，汉子眼里生出了一抹迟疑。
语气停顿了两息后，说道：
“我等是南城青狼会的，韩公子可知道？”
“原来是青狼会的各位英雄。”
韩续拱了拱手：
“不知几位拦我去路，可是有什么事情？”
“这个嘛……”
汉子露出了一股略带深意的目光：
“自然是有事找韩公子的。听闻……”
他刚要说话，忽然，身后有人喊了声：
“大哥，守军来巡逻了。”
汉子话语一顿，迅速扭头，果不其然就看到了大约十骑之人正不紧不慢的往这边走。
“……”
片刻，他扭过了头：
“韩公子，今日似是不太凑巧，便改日吧。后日，我家堂主于城中客来楼设宴，韩公子可千万要赏光啊。”
后半句话的语气里已经多了些许威胁的意味。
“……”
韩续没吭声，因为那伙守军已经骑马抵达了。
他们本来行程不算快，可似乎看到了这边的情况，立刻开始加速。马蹄声声中，为首的守卒抵达后直接勒马：
“尔等在做什么？”
那汉子立刻拱手：
“军爷，小的是青狼会的，这风雪刚停，兄弟们在城中待的烦闷，出来转转。”
“嗯。”
军卒似乎也并没为难这汉子的意思，听到解释后便点点头，看向了韩续：
“韩公子来城中可是有事？”
韩续看了对方一眼，点头；
“来探望世伯。”
“原来如此，那请吧，这离北门还有一段路呢。可用我等送送韩公子？”
“不敢劳烦，我自己去便可，多谢。”
听到韩续的话，军卒也不多说，只是挥了挥手，让人让开了道路：
“韩公子，请吧。”
“……”
韩续看了那汉子一眼，直接迈步超前走去。
而军卒却没动，只是等韩续走出了二十余步后，才看了那几个汉子一眼，掉头就走。但这次速度却慢了下来，显得闲庭信步。
那几个汉子见状，也没追上去继续拦韩续的意思，而是调转了方向，在风雪中一脚深一脚浅的离开了。
城门口，韩续看了一眼那几个策马而走的守军，眼神微动，直接走进了城里。
他今日出来的早，还没吃早饭，刚入城就看到了街道上面的一个烧饼摊位，以及在案板前忙碌的老汉。
于是便走了过去，打算买俩烧饼挡饥。
这家烧饼他买过，味道很不错。
“五个烧饼。”
刚递过去怀里的布包，他就看到了烧饼摊旁边蹲坐着一个小姑娘。
正在捅咕那杂铁炉子。
听到这话后，老汉应了一声，而那小姑娘则看了韩续一眼后，起身拿着竹夹，给韩续夹烧饼。
韩续盯着那小姑娘看了一会儿，直到小姑娘把包着烧饼的布包递给自己后，给了五文钱便直接离开了。
只是走了两步，他又回了下头。
啧。
他感慨了一声……
这女孩虽然看着瘦瘦弱弱脏兮兮的，但容貌模样却很像自己的小侄女。
想到这，他回忆着前世自己那小侄女看着满身纹身的自己面露怯怯的可爱模样，一时间有些恍惚。
又回头看了一眼后，咬着烧饼离开了。
一路走到了李德清家，这次，那家丁看到他后就赶紧说道：
“公子，老爷在家，请。”
韩续点点头，直接走了进去。
家丁带路，一路给他引到了偏院后，站在门户前说道：
“老爷，韩公子来了。”
“嗯，续儿，进来吧。”
韩续推门而入，这才发现，这里面是一处书房。而今日没去县衙的李德清正坐在书桌前在写字。
“世伯。”
他打了个招呼。
同时压制住了体内那股想要暴揍一顿对方的热流，但却已经能分出来差别了。
暴揍，和想弄死对方的等级还是不同的。
李德清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便继续写字。
韩续也不知道他是在写公文，还是说故意晾着自己拿捏姿态。但他不着急，因为这种事情他经历过很多。有些大人物就是喜欢这么拿捏人，仿佛通过一场等待就能看出来这人的定力如何如何。
所以，他很配合，就这么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等着。
可没成想……这一等，就是接近一个时辰。
快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李德清先写字，然后是看公文，再然后是思索……总之，就这么在桌前伏案了接近两个钟头，直到家丁过来：
“老爷，到膳时了。”
“嗯，知道了。”
听到这话后，李德清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韩续后，点点头：
“不错，看来是真成长了。”
见他终于开口，韩续便谦虚说道：
“总是要成长的……只是被人打了一下头后，许多事情仍然想不起来。可想来以前的我肯定很浑，让世伯操心了。”
“……”
李德清一愣，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皱起了眉头：
“还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
在对方的皱眉下，韩续从怀里掏出了那信封：
“世伯，这几日又打了几只黄羊，扒了皮卖了，我在烽燧，这银钱也没什么用。冬日苦寒，四时八节我也无法及时祭拜，这些……请世伯替侄儿多买些贡品祭拜我爹。”
说着，他把信封放到了桌前。
李德清这下眉头是皱的越来越紧了。
可几息之后，却还是拿过了信封，并且当着韩续的面亲自打开。
当看到了里面的银票数额后，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看着韩续那垂首低眉的模样，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
“嗯，知道了，去吧。”
韩续一愣。
可看了他一眼后，便还是点点头：
“那侄儿便走了。”
“嗯。”
韩续掉头就走，丝毫不留，一路便出了门。
片刻，家丁返回。
“老爷，韩公子走了。”
站在院中的李德清点点头，问道：
“走时可有什么表情？”
“回老爷，并无。”
“没生气、不满之类的？”
“没有，反倒很客气的和小的道别，说改日再来拜访。”
“……”
李德清沉默了片刻，感慨了一声：
“还真是成长了……只是晚了些，唉。”
说着，他把手里攥着的银票递给了家丁：
“去拿给夫人吧。和夫人说，再拿五十两银子，凑够五百两，送到城守张文武那。”
家丁一愣，赶紧低声说道：
“可是老爷……夫人本就对此事多有微词。若……”
“若什么？难道我眼睁睁的看着韩家这么一根独苗在那烽燧苦寒之地受罪不成？”
“可韩公子这才去了俩月……”
“俩月便俩月吧。这性子也算是磨下来了，只是做的事情太过危险了些。按照以往的经验来判断，蛮人那边冬日最后一窝羔羊也都下产了。再不走……可就真危险了。”
听到老爷的话，家丁只得点点头：
“是。”
……
“呜呜呜……”
望北城外，韩续疑惑的掏出了怀里的骨笛，听着从这里面散发出的呜咽之声，二话不说，立刻加快了脚程。
血气全力催发之下，他在下午便抵达了烽燧。
对刘三阳等人点点头后，便直奔莽江。
而来到江边后，他便一愣。
不见图鲁，只有那个女巨人的身影。
他有些疑惑，走上了江面。而那女巨人在看到他后，也快步走了过来。
“什么事？”
他刚把话问出口，就听女巨人说道：
“主人让我告诉你，我们会来打你们！你快跑！不要死了！”
“！”
韩续的瞳孔瞬间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