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螳螂与黄雀
深夜，终南山内。
更深露重，五云峰下的古木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忽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穿梭于林间，衣袂翻飞间竟未惊动半片落叶。
那身影忽地在陡峭石壁前顿住脚步，月光下显出一张苍白的面容：
此人，正是前日晚从太虚观盗宝出逃的左灵峰！
他屏息凝神，周身气机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山风掠过树梢的沙响，夜枭掠过枝头的振翅，乃至露珠坠入苔藓的微颤，皆在他感知中纤毫毕现。
确认方圆数丈内再无第二道气息后，左灵峰紧绷的肩背这才稍稍松弛。
他长舒一口气，吐出的白雾在寒夜中凝而不散。
这两日来，为躲避执法堂的人的搜捕，左灵峰的神情一直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
虽说怀中的太虚镜能完美隐匿他的气息，但在执法堂布下的天罗地网下，他仍有着可能暴露的风险。
毕竟身为三长老的座下大弟子，左灵峰对执法队的手段显然也是相当了解。
他们搜查的法子，可远远不止通过气息锁定这么一种！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还是怎样，
这两天的时间里，他在藏身的位置居然没见到任何一队执法队的身影。
只有一次，他透过茂密的树丛，远远望见过五长老带着一队人匆匆路过。
难不成，这次是上天都在帮我？！！
左灵峰摸着怀中冰凉的铜镜，心中暗自想着。
他倚着冰冷的山岩稍作调息，待气息平稳后，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方铜镜。
清冷的月华倾泻而下，太虚镜在掌中泛起幽幽青光。
镜面如水纹荡漾，竟将周遭的月光都吸摄其中，在方寸之间凝成一泓流动的月华。
左灵峰望着镜中扭曲的月影，恍惚间似有万千符文在镜底流转。
下一刻，但见他屏住心神，将指尖泛起的淡淡灵光，缓缓渡入太虚镜中。
伴随着这个过程，镜面顿时光华大盛，那流转的月华竟如活物般涌动起来，渐渐凝聚成一道璀璨的光束。
更奇异的是，这道光束如有灵性，径直投向不远处陡峭山崖上的一道狭窄缝隙。
光流所过之处，石壁上隐约浮现出古老的符文痕迹，在月色下闪烁着幽蓝微光。
果然如此！
左灵峰心头狂跳，眼中迸射出炽热的光芒。
太虚镜投射的光束在石壁上勾勒出一道完整的阵纹，与他从古籍残卷上所见的分毫不差！
那《太虚秘典》记载果然非虚！
他激动得指尖发颤，
【庚子年八月月圆夜，持太虚镜至五云峰，便可开启一处密藏】
而那密藏之中藏着的，正是古籍所载能铸就“九转玲珑金丹”的关键秘宝！！！
曾几何时，“完美金丹”不过是他午夜梦回时的一个执念。
那些年在藏经阁偷阅禁典的忐忑，被师兄弟背后龃龉的那一份耻辱，
暗中搜集线索的艰辛，以及为盗取太虚镜铤而走险的决绝！！！
那一幕幕的画面在他脑海之中闪回。
而今夜，皓月当空，太虚镜在手，成就完美金丹的机会，已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念及此，左灵峰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多少年的隐忍筹谋，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一刻！
他刚抬脚欲迈向那幽光闪烁的缝隙，身后枯叶碎裂的脆响却骤然划破山夜的寂静。
左灵峰浑身剧震，脖颈后的寒毛根根倒竖。
这荒山野岭的深夜，怎会......
左灵峰猛然回首，在看清来人面容的那一刻，瞳孔骤然收缩如针！！
月光下，一位灰袍老者负手而立。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一道狰狞刀疤自眉骨斜贯至下颌，在惨白的月色中更显骇人。
山风卷起他花白的须发，宽大的袖袍猎猎作响。
“五、五长老？！”
左灵峰只觉得喉头发紧，说话的声音都在这一刻变了调。
他踉跄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石壁，
“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没错，站在他面前的来者，正是执法堂的执事，当今太虚观的五长老，清溟子！！！
听得对方的询问，
清溟子缓缓抬眸，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意：
“灵峰师侄，若非老道暗中撤去灵宝阁三重禁制，你又岂能轻易取得太虚镜？
而今，你却问我为何在此？！！”
“什么？！！”
左灵峰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没错，在整个偷盗灵宝的过程中他总觉得出奇地顺利，
原以为是因为他计划周密，谁曾想，居然是五长老在暗中协助！
如此一想，执法队的反常表现，自然也在这一刻完全说得通了！！
那显然，都是那清溟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左灵峰浑身剧震，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梁直窜而上。
原以为，这一切都是他运筹帷幄的结果。
谁曾想，从头到尾，自己都只不过是他人掌中的提线木偶！
一念及此，他后背冒出的冷汗瞬间浸透内衫，山风一吹，凉意透骨。
左灵峰死死盯着清溟子那张似笑非笑的老脸，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
所有的精心谋划，所有的铤而走险，竟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这让此刻的他该如何甘心！
“师......师叔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左灵峰喉头滚动，声音因为紧张和愤怒已经嘶哑得不成调子。
清溟子闻言忽然狞笑，脸上的疤痕在月光下扭曲如蜈蚣：
“交出太虚镜，老道我可以赏你个痛快！
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顾念咱们之间的情分！”
说话间，他枯瘦如柴的右手猛然张开，五指指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转眼间化作五根泛着幽光的青黑利爪。
山风骤起，吹得他花白须发狂舞，宛如索命恶鬼。
“痴心妄想！”
左灵峰厉喝一声，身形暴退三步，手中太虚镜倏然高举。
灵力灌注之下，镜面迸发出刺目银芒，化作一道光幕护在身前。
那皎洁清光与清溟子周身缠绕的青黑煞气形成鲜明对比，在幽暗山林间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山风骤止，落叶悬空。
两股截然不同的灵力在方寸之间激烈碰撞，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气浪。
五云峰下，月华失色，一场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