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纵火
夜色如墨，清虚观的琉璃瓦上凝着泠泠寒露，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青芒。
屋顶暗处，夏奇峰如壁虎般紧贴檐角，周身气息收敛得近乎死寂。
透过砖瓦间一道窄缝，他已然将丹房内情形尽收眼底：
五岁的小道士正盘坐在丹房中央，稚嫩的面庞被丹火映得通红。
看着道童紧紧闭合的双眼，夏奇峰无声地咧了咧嘴，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
三天时间的暗中观察，
已然让他将底下这小东西的作息规律摸得十分透彻。
每到深夜，这个小道士都会在这丹炉前静坐。
显然，这就是他动手最好的时候！
夏奇峰指尖轻抚过腰间的精钢吹管，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遍全身。
管中填着的是一种唤作“醉仙散”的迷烟。
这种北镇抚司秘制特制的迷烟，即便是精于炼体的八品武者猝不及防之下都得中招。
这迷烟炼制不易，需以曼陀罗花为主料，辅以七种奇毒，经九蒸九晒方成。
即便是他这样的锦衣卫百户，一年也仅能分得三钱的份例。
用这种强效的迷烟来对付一个黄口小儿虽有些大材小用之嫌，
可谨慎起见，他还是选择了这最为稳妥的法子。
毕竟此事干系重大，容不得丝毫的差错。
念头及此，他再不犹豫，缓缓将吹管凑至唇边......
“嗤——”
一缕幽蓝的烟雾如毒蛇吐信，顺着青瓦缝隙蜿蜒而下。
夏奇峰眯起的右眼中，倒映着那迷烟在丹房内缓缓舒展的模样。
青烟过处，烛火的光晕都变得扭曲起来，在砖墙上投下妖异的波纹。
小道士的身影渐渐被烟雾吞没，原本挺拔的背脊开始微微颤抖。
没过多久，但见的他整个人微微一晃。
下一刻，那小小的身躯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咚”地一声栽倒在青砖地上。
管他外界传的多神乎其乎，眼下看终究是个娃娃。
夏奇峰心中冷笑一声，而后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翻下屋檐。
至始至终他的动作都十分轻巧，即便是靴底不小心碾过一片枯叶，都未曾在寂静的庭院内激起丝毫的声响。
第一步顺利完成，下一步，自然便是纵火。
丹房不远处的隔间里，堆积如山的松木与檀香木整齐码放，干燥的木质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纹理。
这些为维持炉火昼夜不熄而备下的柴薪，此刻自然成了他眼下绝佳的引火之物。
夏奇峰的身形如同鬼魅般闪至柴房檐下，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捆被火油浸透的棉绳。
下一刻，却见得他指尖的火石轻轻一擦......
“嚓——”
一簇妖艳的火花在黑夜中绽放。
火舌如地狱爬出的恶蛟，顺着油绳疯狂窜动，眨眼间便攀上柴房檐角。
干燥的松木遇到明火，立刻爆发出“噼啪”巨响，无数火星如赤红的萤虫腾空而起。
看着眼前熊熊燃起的大火，夏奇峰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这火油可是他从兵部的那位大人手里得来的好玩意，
此等猛烈的蔓延速度，足以在周围人有所反应之前，将这个地方彻底燃烧殆尽。
确认完火势已经无法挽回，夏奇峰正欲抽身离去，身后却忽地传来一道童子的声音：
“这位大人，这是要哪里去？”
那童音清越如碎玉相击，却裹挟着刺骨寒意，似一柄淬了霜的冰锥，直直钉入他的脊梁。
夏奇峰惊觉转身，可是待看清来者样貌，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原地！
本该昏死在丹房的小道士，此刻竟悄无声息地立于七步之外。
夜风掀起他靛青道袍的衣角，眉间一点朱砂在火光映照下，鲜红得几欲滴血。
这.....怎么可能？！！
夏奇峰瞳孔骤然收缩，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行动之前，他分明用隔空探查过，那具瘫软的身躯呼吸迟滞、气息微弱，分明就是中了“醉仙散”的症状。
可眼前之人......
不仅气息平稳如深潭静水，周身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淡金罡气。
那气息醇厚绵长，哪有一丝一毫中毒的迹象？
一瞬间，夏奇峰猛然意识到，方才丹房内瘫倒的身影、散乱的呼吸，恐怕全是这小道士精心设计的假象！
难道自己......中计了？！！
想到这，他只感到喉头发紧，右手几乎是本能地摸向腰间长刀。
尽管他的心中有无数的困惑，可眼下这种情况已经不允许他思考太多！！
为今之计，唯有将这小童斩杀，自己方可全身而退！！
“锵——”
念头落下的瞬间，刀已出鞘！！
长刀乌黑的锋刃撕开夜幕，刀身震颤发出鬼泣般的尖啸。
夏奇峰这一刀已臻开脉境极致，刀气未至，凌厉的劲风已将地面青砖刮出道道白痕。
刀锋所过之处，空气扭曲成肉眼可见的波纹，仿佛连月光都被这一刀劈成两半！
他深知此刻每耽搁一息，便多一分败露的风险，这一刀凝聚了三十年生死搏杀的全部精髓，誓要在这电光火石间分出胜负！
可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刀，那小道士竟没有丝毫要闪躲的意思。
但见他右手掐诀如拈花，指尖倏然迸出一点金芒。
那光芒初时不过豆大，转瞬却如旭日初升般暴涨，在周身凝成半透明的玄黄气罩。
“铛——！”
金铁交鸣之声如雷霆炸响，震得庭院四角的古柏簌簌落叶，连檐角铜铃都为之震颤。
下一刻，夏奇峰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反震之力自刀柄传来，整条右臂瞬间麻痹，虎口处更是迸裂出血，染红了上方的刀镡。
刀锋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劈在了一座亘古存在的山岳之上。
月光如水，映照出匪夷所思的一幕：
小道士周身流转的淡金罡气凝若实质，眉间那点朱砂在气劲中化作血珠，在琉璃般的护体罡气上荡开层层涟漪。
而那柄曾取过无数人性命的长刀，此刻就像劈进了万年玄冰，任夏奇峰如何催动真元，刀锋始终凝滞在那小小的发冠上方三寸，连一根发丝都未能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