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生杀予夺
六月初八，泉州府府衙大堂，参与了此战的闽浙赣粤四省的官员、军校尽皆聚集于此。
“泉州一战，共斩首六千三百一十六人，其中真倭五百四十三人，俘获六十三人，俘获大小船只六十三艘……”
“贼首陈辉，被斩首于路中，其余大小头目十余人，尽皆于战阵中被斩首！”
“南澳岛，福建、广东水师合力，全歼岛上留守的海盗两千三百四十五人，缴获大小船只一百三十六艘！福建水师已接管南澳岛……”
“督师，此战，大获全胜！”
“盘踞在南澳岛数十年的后海贼陈辉被彻底铲除！双屿岛海贼亦被重创！开创数十年未有之大捷，督师功业……”
“督师此战更是披坚执锐，身先士卒……”
大堂之内，面对闽浙赣粤四省文武的称颂，王越的思绪却一直停留在昨天晚上。
“昔日督师总制三边，威震北疆，而今督东南四省，又取得大胜，震慑海疆，入阁怕只是时间问题，不过，王铮还有一事相求。”
“你这小子，跟我还客气作甚，这可是老夫捡了你们的功绩。”
“还请督师一定严令各部将抚恤银两落实……”
“就这？为什么……”
“古人有云，千金买马骨……”
回想昨天的一切，王越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子，直接说就好还绕这么大的弯子，罢了，这么大的人情，替他上一道折子又能如何。”
五天之后，庆功的奏疏以及王越的秘奏被放在了朱见深的案头。
“锦衣亲军北镇抚司小旗官王铮曾对臣言……”
看到这密奏的第一句，王铮曾对臣言，成化爷朱见深就一愣，随着内容的深入，也是不禁苦笑，这竟然真的是王越以他的名义，替王铮上的一本秘奏。
王铮这小子，总是这样的出人意料，他甚至已经记不起，这是多少次，王铮出人意料的给自己惊喜了。
“……孙子曰：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查也。太宗五征，封狼居胥，使有仁宣之治，先帝冒战，累及朝堂，以至社稷震荡……”
“……手握刀兵，始有皇权，陛下自登基以来，殚精竭虑，编制团营，重整军备，重修运河，然后才有，南平瑶乱，北震草原，安抚流民，威慑四方……”
“……然卫所已没…………每临倭寇，一触即溃，将士之过也，此役，海滩之上，三百将士硬抗三百倭寇，死战不退，更有士卒以身为饵，以伤换伤、以命换命，以倭寇之凶残，亦溃之，究其原因，盖以功赏之，以利诱之……”
“……故人有千金买骨，而今万金买心，以重利许之，终而现之，使我大明将士知晓，有功则赏，有过必罚，伤有所治，死有所养，他日再战，安有敢不以死效皇命者乎？”
看完内容，朱见深沉思良久，怪不得王铮不敢走其他的途径，一定要让王越帮忙走秘奏的路子，这里面的东西，若是传出去，天下的文官怕不是要群起而攻之。
只不过，朱见深并没有将秘奏放下，而是再次阅读了起来，一边读，还不时轻叹几声。
“手握刀兵，始有皇权！”
“千金买骨，万金买心。”
“啧啧啧，人不大，但这眼界和见识却着实不小啊，若不是知晓一切，朕怕不是要担心你这小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你们这叔侄两人……，罢了，朕原本想着先把你舅舅摆在台面上，既然你这么想表现，那朕给你个机会又如何。”
……………………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朕闻彰善瘅恶，乃国之纲纪；擢贤惩奸，实吏治之本。兹有北镇抚司小旗王铮，忠勤体国，智勇兼资，屡建殊勋，宜加褒擢，以励群僚。
……
特擢王铮为北镇抚司提刑百户，赐绣春刀一柄、飞鱼服一袭，兼领杨晔一案，其权责如下：
凡涉杨晔案之人证、物证、卷宗，悉归统辖，案情进展十日一报，密折直达御前，不经三法司。
可调锦衣卫力士二十人，遇抗命者先斩后奏，行“钦提”之权。
尔当恪守“以刑止刑”之训，秉公持正，勿徇私情。
杨晔案牵连甚广，务须穷究首恶，凡涉案者，可密捕入诏狱，毋使漏网，若遇阻挠，持此敕令，如朕亲临。
……………………
升职这一点，王铮猜到的，提刑百户也是预料之中，但是，看到晋升文书具体内容之后，王铮一愣就是半天。
兼领杨晔一案是什么鬼！
之所以通过王越上密折，为了是提高自己在朱见深心目中的地位，让他以后有什么事的时候能想起自己。
鬼知道，朱见深这厮，竟然把杨晔一眼，从西厂汪直拿走，交到了自己这里。
王铮想报仇是真的，但是不代表报仇就一定要查杨晔的案子啊。
当然，晋升是好事，职位提升了，手下也多了，权利更是惊人。
秘折不需要解释，“钦提”则是北镇抚司专有的，“钦”指皇帝授权，“提”即提审、缉捕，合在一起，指北镇抚司所属奉皇帝敕令直接提审人犯或缉拿要员。
“密折”和“钦提”，显然是和查案配套的。
理论上，这两个权力必须用在杨晔一案上，但理论掌握在王铮的手中，他说谁涉案，那可不就是涉案了么。
“钦提”再加上先斩后奏，如果王铮愿意，他可以随意提审、捉拿甚至直接斩杀大明范围内，任何四品以下的文武官员。
可以说，生杀予夺尽在手中。
至于“密折”更是可以直达天听，在这样的时代，难道还有比这更让人羡慕的权利么？
由于锦衣卫的特殊性，任何势力都不放心锦衣卫被单一的人或者势力掌握，这就导致锦衣卫内部成分复杂，山头林立。
从某种意义上说，从晋升提刑百户的文书被核准的那一刻开始，王铮自己也就成为了锦衣卫内部众多山头中的一个。
但，坏处也是很明显的。
自己都成为山头了，再想狐假虎威，隐藏在别人的身后，那就别想了，就比如这杨晔的案子。
在京师的时候，王铮愿意接，那是因为这案子说到底是汪直的，扛雷也是汪直去扛，他王铮不过是执行者。
但现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