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退佃
如若不成……
陆暮怀着决然的心情,扭头就走。
天刚亮,还很早,万里无云的天气,见到的佃农心情都很轻松。
但是,陆暮却思绪万千,考虑着此行目的有二。
一者,退佃不成,落草为寇,从此过着彻底看不到将来的日子。
二者,退佃成了,投靠豪强,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为一名府兵。
其次。
豪强也是一丘之貉,通过举荐、门第或科举进入官僚体系,形成“官绅一体”的地方权力脉络。
在乱世或边远地区,豪强常蓄养私兵。
要说地主是乡绅,那么豪强就是士绅,既是中央集权的挑战者,又是基层社会的实际控制者。
也同样是通过兼并土地积累财富。他们占有大量农田,雇佣佃农或奴仆,形成自给自足的庄园经济。
陆暮已然没有了回头路,豪强府兵部曲,是最好的选择,也顾不了那么多。
一如既往。
穿越前的辞职跳槽,便是如此,本质没有改变,最多只是加薪。
讽刺吗?
这世界从来都没有改变。
不过是换了种剥削的方法罢了。
无从选择……
多数佃农终其一生在“五口百亩“的理想与“田无常主“的现实中挣扎。
自己起码走到了分叉口。
这么一想,是不是挺不错的了。
反正也逃不了。
冒险迁徙也无法获得土地所有权,迁徙途中死亡率常达五成。
此类便是流民。
“呼!”
陆暮来到了主家这儿,深吸一口气。
一如既往的五进纵深,由内而外,分别是正房、厢房、祠堂、账房、宴客厅、粮仓、私塾。
其外。
主家也不仅仅是有佃农,下人颇多,有门丁、管账、长随、侍从、书童、丫鬟、马倌。
陆暮早早赶来,本以为会被拒之门外,结果无人在乎。
身为一名耕种了数十年的佃农老人,一来二往,都算见过。
并不认为这么一个大半截入土的人,还指望能做些什么。
一路进入了正厅,甚至与主家赵春生的大儿子撞了个正着。
他心不在焉,也没觉得如何。
此外。
陆暮看着这名主家大少,神色并不好,眉宇之间有忧愁烦闷。
很显然童试已经放榜,今年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讲道理,这科举很难,哪怕是地主家的子嗣,条件充足也屡次不中。
那些穷尽三代的佃农,想要科举出头难度可想而知。
“嘚哒!嘚哒!嘚哒!”
身后脚步声响起。
“你是谁!”
“怎么到此来?”
“真当这是你家了?!”
赵春生在身后走来,声音充满了不悦,看到陆暮转头,认出了这个头发花白,身穿破烂布衣,裤子很短露出脚踝的老人,语气缓了缓,道:
“老陆,是你啊,你来这儿做什么?”
“老爷,是我,我有事找来的。”陆暮回头,心里在腹诽果然,不久前还客套什么“当做自己家”,一换嘴脸便是“真当这是你家了”,毕竟是来退佃,没有显得太过精神,微微咳嗽,嘴里说道:
“老爷,我年事已高,今年七十有四,唉,时日无多,恐怕要退佃了,还望老爷成全。”
说罢,陆暮低着头,掩饰眼中的激荡。
这一步至关紧要,徭役的急迫在心里缭绕,不容有失。
事实上,陆暮不是以“老”为由,而是以“时日无多”为由,这是有讲究的。
他看起来,已经没那么老了,不能单纯以“老”为由,但是岁数摆在那里,可以用“时日无多”,并且一个时日无多的人,本身也是豁出去的,是危险的。
“退佃?”
此话说出,赵春生脸色一垮。
他并没有好脸色。
一早,就有佃农跑进了家中来,且出现在了正厅,往小的说,这就是没有规矩!
往大的说,倘若是要来害人性命,这是个隐患。
回头自是要责怪门丁和丫鬟。
看在陆暮是个老人的份上,他没有发难,但是,脸色却并不好看。
他今日没有外出,身上穿着的,还是一袭白睡衣,没有穿戴衣冠,有些狼狈。
显然,这并不是谈话的时候,也不是谈话的地点,这根本就不是佃农能来的地!
赵春生压低心中不悦,问道:“老陆,你虽然年事高了,可也还能耕地啊,去年不就耕的好好的?”
“或是说,我赵家待你不好?可还记得我撮合你成家的恩情?”
讲道理,陆暮原本便是牛马,就如穿越前都是孑然一身,做好了不娶老婆,不生孩子的打算。
在这里,却撮合他有了妻儿,这实属是有恩。
这点错不了,哪怕得知这其中的背后,是主家为了让佃农世代为佃,为了让自家多出佃农人口,增加剥削的利益。
恩就是恩,这点赖不了。
“老爷待我不薄,我记在心里的。”陆暮没有反驳什么,面露苦笑,手放在嘴边,又咳了几声,口里说着:
“一者,我时日无多,耕不了几天了,二者,退佃之后,去做着些想做的事情,不枉此生……若非如此,也不会退佃。”
陆暮心跳加速。
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想彻底撕破脸。
原本要好好积攒,真要退佃也不应该是现在,应该再等些年头,却被徭役一事打乱计划。
只能硬着头皮来。
见状,赵春生眉头大皱,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的。
哪怕是脱籍赎身,有天价的银子,他都不会放人,因为这代表着主家走向了没落。
诚然,哪怕是乡绅地主也需要不断的购田,购宅,以保证越来越多的丁口所需要的花费。
其外。
地主也会没落,也会日落西山,诸如灾年、战乱、腐败、树敌、豪强欺压垄断等等。
衰落之年,才会有佃农赎身,才会有老农退佃,这是多年以来的规律。
倘若传出去。
脸面无光。
不过,退佃也并不是完全不行,也看情分,赵春生想到这些年陆暮踏踏实实,兢兢业业。
往年灾年,收成也很不错,并且经常送些田鸡,田鼠。
想到此处,及时不悦,也没有再阻拦,却也不会就此放人。
“老陆,看你这数十年里,为人不错,便和你说清楚吧。这年头,退佃后难以生存,因此不得不继续依附地主,这是常识。”
“时日无多大了,退佃并不是不可以,你可知道,无田可耕的下场?”
“你说退佃之后,去做想做的事情……”
“何事?”